39 月出

燭火被點亮于幽暗的城堡之中,紅白玫瑰在四處綻放着,色彩灼人,難得豔麗。

在舒緩的音樂中,人偶師牽着自己最為得意的作品,踩着節拍,重複着曾經也風靡過的舞步。

人偶做工精致,肌膚細膩白皙如同真人,那一雙眸子,用的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寶石,在人偶“活”過來之後,原本的紅色沉澱,留下的是與常人無異的墨色瞳孔,只是那其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光彩,依舊瑰麗無比。

人偶滿心滿眼都是對締造者的信賴孺慕,那樣天真的神色,安在一張精致豔麗、驚鴻一瞥便足以攝人心魄的陰柔面孔上,叫人看着格格不入——那樣漂亮到帶上了邪氣的容顏,本該是被藏在城堡中不得窺見光明的吸血惡魔才能夠擁有的——偏生人偶卻是天真未泯。

但也整整像極了他的締造者,明明是一張陽光正氣的臉,瞳孔中映出的卻是因偏執而生的陰郁。

突兀,卻也恰到好處。

紅與白與黑,紅是豔烈的紅,黑是陰沉的黑,白是刺目的白,這三種存在感極其強烈的色彩沖撞到一起,平白勾勒出一副詭異奪目的畫。

濃墨重彩,本就是人偶師所擅長且偏執的,在精心布置出的一片濃墨重彩之中,他牽着人偶的手,偏執地與人偶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那些舞步,專注而虔誠。

城堡裏的每一場舞會,都仿若一場莊重的儀式,儀式中唯二的兩個存在,都有着自己的虔誠。

“卡,狀态特別好,阿源真的不考慮在這方面發展嗎?你的鏡頭感真的特別好!”

微電影的導演兼編劇楊羽澤興奮的搓手,看着沈源,目光灼灼。楊羽澤算是沈源為數不多的關系好的舊識,勉強算是沈源的發小,故而他根本不在意在沈源面前下沈溟面子,畢竟這兩兄弟裏,哥哥相當靠譜,弟弟也不知道得到什麽時候才能像哥哥一樣穩重點。

對于楊羽澤的邀請,沈源不言語,沈溟給他搶答:“楊哥你可別浪費時間勸他了,我哥就愛慘了他現下這份活兒。”

沈源不置可否,楊羽澤也不死心:“你這都幹十年了,我等你退!”

沈源微微笑:“再說吧。”

這也就是婉拒了,沈源想過,即便再過十幾二十年退下來,他也許也會選擇去面試成為主世界的工作人員,或是尋別的一份踏踏實實的工作。

楊羽澤碰了壁,也不繼續勸了,拍拍手道:“狀态不錯,把最後一幕也拍了吧,道具快擺好!”

故事裏人偶師與人偶有兩場共舞,同時也是畫面最為驚豔的,結束前的那場舞與開頭的那場舞也有不同,結束前的那一場共舞是人偶師與人偶的交鋒,人偶師對人偶有了殺心,人偶知道,人偶對人偶師也有了殺心,而人偶師不會相信。

這一幕中的人偶師應當要是瘋狂偏執的,而這瘋狂偏執中也有一種近乎自負的有恃無恐,人偶師覺得,屬于他的東西,永遠都屬于他,不能反抗,不能離開。

故而在人偶用那把人偶師所贈的精巧匕首刺穿人偶師的心髒的時候,人偶師滿是驚愕,最終阖目倒在了人偶的懷裏。

因詛咒而不死的人偶師被自己的人偶殺死,這樣,也是解脫。

人偶将人偶師安頓到了人偶師準備給他的棺材裏頭之後,一朵朵,将那些玫瑰排列齊整,将人偶師環繞在中間。

不會醒來的人偶師沒了平日的陰郁氣息,仿佛沉睡,不過一個普通青年。

人偶也爬進了那足以容下二人的棺材裏,一遍一遍地撫過人偶師的臉頰,眼神逐漸空洞,輕微的破碎聲之後,血淚滑落,人偶倒下,倒在了人偶師的胸口上,脫力的手正好環過人偶師,仿若尋常擁抱。

楊羽澤看過回放,十分滿意,對沈源贊不絕口。同時也叫沈源記得上星博轉發宣傳。

“阿源那種性格,星博該長草了吧。”

楊羽澤樂呵呵打趣,而沈源沉默了下來,他的星博,确實長草了。他不說,沈溟便一口戳穿,兩個人一起哈哈哈。沈源雖郁悶,卻也不能那他們怎麽樣。

休息時間無比美好,如今答應沈溟的事也做好了,沈源自然是要到處逛逛,一般回家的時候,他和沈溟都住在首都星的父母的房子裏,而首都星一向熱鬧,商業街也算不上少。沈源最為偏愛的,自然還是菜市場,沈源卻沒想過,他居然連逛個菜市場,都能遇見齊如琛,不過也只是一個一閃而過的模糊背影,是不是單純看錯了也未可知。

話說應當也是看錯了,齊如琛這不是還在受罰期間麽,怎麽可能這麽有閑情逸致地出來逛菜市場。

可惜打臉來得比什麽都快。

就是離開的時候,兩個撞了個對臉,一時間都有點兒愣,然後沈源老尴尬地舉起手:“嗨。”

當兩個人順理成章萬分別扭地面對面坐在一家咖啡廳情侶專座的時候,沈源十分想回到五分鐘之前剁了自己那只手。

氣氛一度十分尴尬。

沈源:“其實我們,嗯,也不一定要坐在……這個位置,沒位置的話換個地方就好了。”

齊如琛:“來都來了。”

齊如琛詢問沈源的意見:“你要喝什麽。”

沈源瞄了一眼菜單:“熱牛奶吧。”

齊如琛在顯示屏上點了兩下,過了一會兒,服務機器人端着兩杯熱牛奶送了過來。

沈源:“……”

這是特意跟他點一樣的?不怨他這麽想,到咖啡廳點熱牛奶的人,還真是少數。然而齊如琛笑的大大方方,端着熱牛奶也笑出了貴族範兒:“沒想到你也喜歡喝熱牛奶。”

沈源拒絕承認這個本身就不是愛好的愛好:“我就是習慣了,我弟弟小時候愛鬧,我就只能陪着他喝。”

經年累月下來,就覺得,熱牛奶的味道其實挺好的。

齊如琛“哦”了一聲,笑道:“看來是日久生情。”

沈源:“……”

沈源不打算跟齊如琛扯淡,他也不明白為什麽齊如琛在他腦抽事先打了招呼之後還要邀請他坐一坐,然後他居然還就答應了。他跟齊如琛之間其實沒有什麽交集,非要說的話,那就是上三個世界……

真不是什麽好回憶,看來齊如琛是來興師問罪的。這回沈源不是問心無愧,自然沒底氣跟齊如琛打太極,他心一橫:“那個……”

齊如琛放下了杯子,依舊保持着禮節性的微笑:“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之前發生的一些事,也可能給你帶來了困擾。”

沈源心裏發虛,齊如琛一開口這連敬稱都不用了,大概心裏是給氣狠了吧,畢竟看着一個男人對自己把持不住,真的不是什麽讓直男愉悅的事情。

“……接下來,恐怕還要繼續麻煩你,請你多擔待。”

沈源:“昂?”

齊如琛看着對面的人因為驚訝流露出的些許呆怔,心情更好了幾分,笑道:“畢竟我在小世界裏我是沒有記憶的,很多時候單單随着自己原本的心意做事,冒犯之處,到時候你直接提便好了,忽略了這點便拉你下水,是我不對。”

這歉道得沒什麽誠意,但沈源關注點明顯不在這上面:“拉我下水?”

齊如琛原本便沒打算在這上面隐瞞沈源,他略一颔首:“是,我因為懲罰而不得不成為一些比較麻煩的小世界的參與者,根據任務者的評級來獲取懲罰完成進度,評分過低則倒扣完成度。”

沈源對這件事也是知道的,畢竟這一些事情主系統那邊并沒有對被選中的任務者隐藏,原本便被拉入了比較麻煩或者奇怪的任務裏,任務者本就因該擁有對這件事的知情權。不過這也有一點不好,沈源看了看齊如琛:“那萬一你遇上了仇家或者遇上了一些,嗯,特別倒黴的任務者,豈不是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馬月?”

人站的位置太高了,是會遭到嫉妒的,齊如琛不在任務世界裏的時候有齊家人護着,任務世界裏任務者又是單獨工作的,加之他本身實力夠高,普通人的惡意還無法對他造成威脅,可進入了小世界成為參與者,還不帶記憶,那就方便別人下手了。

齊如琛聽了他這話便笑得更燦爛了:“所以,主世界那邊允許我選擇自己的任務者。”

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是齊如琛拉下水的,沈源一時間心情複雜,齊如琛把他拉下了水,結果他在沒有記憶的時候對齊如琛……不過齊如琛大概是吧過錯都歸到了自己身上,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才沒跟他計較吧。不知道齊如琛是不是覺得特別後悔?如果找個姑娘,經過不知道多少個世界的洗禮,估計都能修成正果了。

沈源遲疑着,問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麽選我?”

如果說嫉妒,那轉正之後因為跟齊如琛撞上而當了四屆老二、如果不是齊如琛出了問題還有可能成為萬年老二的他恐怕才是最有可能嫉妒齊如琛的人吧。

齊如琛一揚下巴,守着一杯牛奶,擺出了天下在握的氣勢:“我相信我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沈源:那您自個兒蹦跶去吧!

齊如琛:媳婦你聽我解釋……

阿拉,攻受正式見面了。

嗯,補齊昨天晚上的。

算漏時間、估錯進度了……

非常尴尬……

讓我緩緩……

嗯,感謝看到這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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