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出去

溫濃識海裏一片混亂,他時而夢見安穩的孤兒院歲月、雞飛狗跳的少年時代,時而夢見刀光劍影、血海屍陸,兩相對比,差點要憋成精分狂。

他在識海裏茫然游蕩,忽然眼前出現一道藍光,黑衣的少年轉過身來對他笑。随即周遭亂七八糟的背景板安靜下來,他怔怔看着路刀走過來,頭上的角在空氣中留下瑩瑩的藍色靈光,似神祗,似小惡魔。

“走,跟少主回去。”

溫濃回魂,勉力睜開了眼睛。手心一暖,他轉眸看去,床邊坐着頂頂好相貌的少年,正阖着眼牽他的手。一旁的龅牙見他醒來,興奮地直搖大尾巴,綿長地叫起來。

他緩緩掀開眼皮,溫濃還沒移開眼,就撞進灰藍色的眸子裏頭。

他這才想起前因,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少主!”

路刀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不用廢話了,我都知道了。”

“我……”

“我不在意你的身份和來歷,你是溫濃,我知道這個就夠了。”

溫濃楞了好一會,不知道說啥好了。

“至于紅招……”路刀頓了一會,“我已經罰了她,一定給你個交代。”

溫濃有些吃驚:“怎麽罰?”

他倒是沒有什麽聖男心,不準備為了立好人人設而開口求情,只是好奇路刀會怎麽罰,畢竟紅招于他的意義非同尋常。

路刀攤開手,掌心上出現了一尾透明的休眠小蛇:“我封了她的魔力,貶去當守衛,為期一個月。”

紅招乃是魔界四長老之一,這樣的懲罰聽着輕,卻是打在了七寸上。溫濃聽了只默嘆,他也沒想到紅招這樣警戒果斷,估計是拿了什麽事作筏子把路刀調離出去,然後二話不說要弄死他。

這兒媳……呃,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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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忽然忽然摸到他脊柱上,指節敲脊節,惹得他一陣顫栗,不受控制地“啊”了一聲。

溫濃拍開他的手:“少主你幹嘛呢?!”

路刀撓頭:“不應該啊……你原先明明爆出了一陣極強的靈流,為什麽現在又弱回去了?”

溫濃回憶起那澎湃爆裂的力量感,也試着運轉了一**內的靈脈,卻又回到之前的微弱去了。

路刀好奇地湊過來,一雙手飛快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點他耳後,戳他鎖骨,甚至還去攥他腳裸:“你的靈竅是哪一處?”

溫濃:“……”

我懷疑你在吃豆腐,但我沒證據。

靈竅這東西是運轉靈脈時身體承接最多靈力的地方,與各人的天生靈脈走向、身體差異有關。

對于三界修行者而言,靈竅是他們身上最敏感的一個點,戳到了會有因人而異的反應。有些人的靈竅生在了手上,便會戴個東西遮一遮,還有的生在某些隐蔽點的部位上,也會千方百計施加個防護陣。

溫濃記得他的靈竅在蝴蝶骨的凹陷處,一時報複心起,一時膽大包天,伸去戳了一下。果不其然,路刀悶哼一聲,忽然倒他身上,脫力地帶着他栽回床板上。

溫濃充楞:“喲,少主你怎麽了?看吧,魔在做,地在看。”

路刀大喘氣,“你”了半天,一句囫囵話都沒得完整。

龅牙咿嗚了一聲,擡起爪子捂住了自個的眼,等了一會,這對狗男男還升了級:

“你故意的!不公平,我也要找到你的靈竅!”

“別亂碰啊喂!這不行……不行……哈哈哈……”

龅牙翻了個白眼,甩着大尾巴識相地溜走了。

溫濃的癢癢肉被他撓着,翻來覆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架不住最後讨起饒來。路刀看了他一會,也跟着笑了起來。

“少主!我仔仔細細查過的!那個人來歷不明,不知道在魔界待了多久,我們魔都後來的編號取名就是從他開始的,他的壽命甚至可能比魔尊還長!你留這樣一個人在身邊……”

“我決定的事,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置喙了?我留下的人,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掌控生死了!”

“少主,你……”紅招捂住了嘴巴,眼睛裏淚光閃閃,“你是不是……真吸了他的血?”

他沉默着沒說話。

“飼血之契……你是受這個影響才被蒙蔽的……”

他輕笑一聲,捏住飼主的下巴,越看心裏越舒服,情不自禁地舔了嘴唇。

溫濃晃頭甩開他的手,剛笑得累,此時視線朦朦胧胧,也沒看清這人的不對頭,等他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寒毛立了起來——路刀瞳孔發着悠悠的紅光,左臉浮現了個流口水的顏表情。

“你……冷靜點。”他腳一蹬竄出了身體,捂住脖子緊緊貼着角落。

路刀膝蓋磕上床,瞳孔裏的光浮沉不定,臉上的顏文字也變幻無常。經過一天的融合,他已隐隐能感應到飼主的情感波動,知他此時的抗拒驚恐,便強忍着平息下靈脈的躁動。

“看你慫的!”他假裝不在意地扭頭揮手,“少主一瞪,就吓成個鬼樣。”

溫濃這才松了口氣,卻又聽見他大言不慚的話:“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屈服我、自願獻給我!”

“……”

拜拜了您嘞。

“走,既然好了,就不許再賴床,和少主出去。”他把手伸進被子裏,抓着他腳裸要把人拽出來,溫濃心裏叫罵兒子粗魯,很想一jio踹過去,結果還真就不小心踢了過去。腳丫子踢在了他腹部上,硬得一匹。

啧,穿衣顯瘦,衣服底下卻全是肌肉。

“給少主撓癢癢?”路刀挑了眉,握住他白潤的腳往上擱到了心窩,“要踹得瞄這,懂嗎弱雞?”

滾燙的心跳閃電似的傳進神經末梢,溫濃眼皮一跳,連忙收回了腳:“請不要一口一個弱雞地叫成嗎?小的還是要面子的。”

“行吧,那弱鴨?這個好,溫鴨子起來,跟我走。”

溫濃套靴子的手一頓,偷偷地比了個中指。

穿完,路刀便拎着他踏出長黎殿。此時魔界日光萬丈,長黎殿地處高地,魔都景象遂一覽無遺。溫濃原先還攢了一波期待值,這會看了全貌沉默了。

魔都也有房屋,建築風格走的是淳樸實用風格,沒有什麽奇詭的通天塔,也沒有精致的飛檐闌幹,全是灰撲撲的大土胚房。

溫濃默默想:原來魔界是個特色鄉村來着。

“你騎龅牙,我們出去修煉。”

溫濃聞言又驚又喜:“修煉?”

路刀吹了聲口哨,龅牙甩着尾巴上來,他并起食中二指緩緩掠過它脊柱。藍光閃爍之後,龅牙像個氣球似的,身軀猛的漲大,足足來到溫濃的胸膛處。它蹭了溫濃胸膛一下,就差點把人掀翻了。

溫濃拍手稱奇:“少主還有充氣筒的功能?”

路刀把人環腰丢上龅牙的背,自己也上去,摟着他笑罵:“再亂說,少主就讓你變成出氣筒信不信?”

溫濃沒聽進他的威脅,緊張地抓住龅牙的皮毛:“這這這穩嗎?”

路刀想了想,把人提起來掉轉了方向,把他摟進了懷裏,拍着他後背笑:“放心,它穩得很。還有少主呢,慌什麽?你不要看天上地下,閉上眼抱住我就行了。”

溫濃楞了好一會。他在現世裏極少和人這樣靠近,母胎單身十九年,除了記憶模糊的小時候,幾乎沒和人擁抱過。卻在穿書進異世後,和個紙片兒子來了這麽一套。吸了脖子,摟了好幾回,共枕了一趟,現在還抱了起來。

這就是父慈子孝?還是魔幻主義兄弟情?

溫濃不适應地掙了掙,路刀卻把他擁得更緊:“亂動什麽?”他打着幌子溫吞吞道:“少主略矮,小的脖子微酸。”

路刀脊背一直,叽歪了一聲,騰出一只手拍了龅牙,随後獙獙大張翅膀沖上天空,給溫濃整了個猝不及防,虎軀一震就要嚎。

“你要是張口我也張!”路刀作勢在他脖子上磨牙,“吸你個痛快!”

溫濃哆嗦了好一會,緊閉着眼咯吱咯吱地憋了一句:“王八犢子!”

風聲中傳來他快活嚣張的大笑,溫濃看不見周遭,只覺得天地異常遼闊高遠,叫人害怕墜落夢魇成真。幸而有魔緊擁,不至于無所依,無所信。

魔都地面毫無棱角與特色的土房們起了變化,房頂浮現了一只只眼睛,随着空中飛翔的飛狐轉動。

飛了好一會,龅牙收翅向下滑翔,失重的眩暈感讓溫濃耳鳴,差點把路刀的脖子勒斷。後者受不了,直接抱起他躍上半空,踩着陣法慢慢降落。

溫濃耳鳴剛去,就聽見了澎湃的水聲。等腳踩到了地面,路刀捂了他的眼睛,牽引着人往水聲源頭走去。他內心有所猜測,但等到真睜開了眼,還是結結實實震撼到了。

原作裏描寫的魔界至清之地,九黎杯,就在眼前了。

溫濃看着那個巨大的峽谷和瀑布,一時頭腦發空。龅牙扇着翅膀穿梭在瀑布間,吐納着其間生生不息的靈氣,興奮得嗷嗷直叫。

“此處為吾祖遺留之洞天,號九黎杯。你知道那下面有多深嗎?很少有魔跳下去過,因為他們不敢。”路刀笑,“我也不知道它多深,我還沒有試過呢。”

溫濃不敢往底下望,便扭頭看着路刀:“哦、哦,少主以後想試嗎?”

路刀歪頭看着他,灰藍的眼睛明亮銳利:“不用以後,現在就想做。”

說完,溫濃視野一倒,川騰壯闊的雪白瀑布占據了所見。

他又雙叒叕懵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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