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現世
路刀環住他,緊緊扯着他胸口的衣襟,身體抖得發慌。本源刀的虛影在半空中懸浮着,刀身淌下淚水一樣的靈紋。
溫濃握住他的手,空中長刀上的龍脈異光大作,暴漲着從上往下劈。雷霆盛怒,魔都地下的鎮魔大陣一瞬顯形,又在剎那間沉寂消失。
三方守護神陣運轉,聯同戮古刀本源鎮壓,這才将作祟的古魔重新釘在了地底。
路刀牢牢抱着他,背後靈竅大開,風馳電掣地攝收着魔界內流竄的戾氣。等收完,人便趴在了溫濃肩頭大喘氣。
溫濃運本源靈幫他收回本源刀,随即就着擁抱的姿勢帶他站起來。
他抱着魔啞聲:“我們回家。”
兩個人飛回長黎殿,一進大殿,同時脫力栽向地面。
路刀伏在溫濃心口上,眼睛不敢睜。溫濃一手攏着他,另一手搭在眼睛上。兩人都不說話,錯亂的呼吸越來越明顯。
即使外界有魔作祟,內部有潛伏者攪亂,一切岌岌可危,此時他們也什麽都顧不上。
前塵太遙遠,太紮心。不久前兩個人還在這大殿裏胡鬧,如今卻只能相擁着沉默,誰也不知道怎麽掙出第一句。
漫長的寂靜。漫長到溫濃覺得肩膀陷在水窪裏,肩上呼吸沉重,長黎殿忽然被結界徹底封起來。
路刀先他開口:“對不起。”聲音磨砂一般,後頭續上了涔涔的滾燙:“別離開我。”
溫濃連着他本源,在他識海裏看見了天地一裂的白龍,啞然了許久。
路刀松開他,手按在兩邊,撐在他上方,一睜眼就下雨。
“我混賬……你要怎麽罰都好,就是不能……”
他哽咽半天說不完整,溫濃被啪嗒不停的眼淚砸得生疼,只是凝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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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是青龍本尊、白龍本龍,他能做到放下前塵,既往不咎麽?
路刀的眼淚掉進他眼睛裏,惹得他不自覺地閉上眼。那些紛亂的過往就在這一瞬裏一幀幀掠過,千年太遠,龍身不夠真實,他就像在靈吾山時遇到危險那樣,剎那間想到的全是關于他的安康歲月。
其實兩口子之間,原諒與否只是取決于喜愛的程度。
路刀撕扯開自己的衣襟,捉住他的手往滾燙的心口貼,腦子被巨大的負罪感壓得犯了糊塗,對他嘶啞道:“你拿回去,都拿回去,我把心挖給你,龍脈還給你。我是個辣雞混賬害人精,把你害得這麽嚴重,你打我一頓解解氣,別忍着,盡管把我往死裏打……”
溫濃只是一個分神,他便當真試着要剖出本源還給他。
兩人到了明定終身這種發展階段,路刀認定自己犯了錯,第一時間想要補救的手段還是原始的以痛還痛,是這樣的等價交換。
溫濃頓悟,扯起他的衣領猛然撲起來,拎着他衣襟将少主丢在結界上。
路刀毫不反抗,軟綿綿地撞上結界。正要滑到地上時,大殿裏水汽鋪開,一個龍腦袋抵住了他的胸膛,把他堵在了結界上。
路刀一顫,低頭撫上它的鱗片來。
是白龍啊。
這尾漂亮的白龍盯着他,眼周紅得發紫,沒一會就松開了他,轉身在大殿裏焦躁地跺着龍爪子,把地面踏出了幾個窟窿。它回頭看栽到地上的路刀,嘶出了一聲低沉憋悶的龍吟,尾巴揚起一落,碎石紛飛,裂縫中似卷海潮。
路刀上前去,無措地停在它面前,紅着眼圈道:“消消氣,你拿尾巴打我好不好?”
白龍前爪離地,用力地跺向地面,龍須直揚。
路刀額頭一麻,感覺到一枚逆鱗在發作。
白龍盯着他呼哧大喘氣,生氣了也難過了,半晌抱怨似地吼了一聲:
【誰要罰你啊,哄我一句會死啊!!】
吼完這龐然大龍扭頭嘣地趴在地上,盤着大身子,把腦袋埋進了爪子裏。
路刀終于明白過來。他蹿上去抱住白龍的大腦袋,龍形與水汽慢慢退去,溫濃被他牢牢揣在了心肝裏。
“搞什麽苦情戲戲碼啊,我只想和你活成一對沙雕情侶。管他什麽辣雞編劇,什麽天命不饒人的大環境,我通通都不管。我家少主是個可可愛愛的憨批,勇氣純良并存,雖然有時中二又犯蠢,有臭屁的救世主義和悲劇英雄主義……但這一切都不能改變我家少主是個鐵憨憨,我喜歡這個鐵憨憨的事實。”
溫濃摩挲他的頭發低聲:“我不知道別人怎麽看待愛這個肉麻的字眼,反正在我心裏,我喜歡一個人,假如這個人愛我如我愛他,那麽我不會執着在那些過去的陰陽差錯的傷害裏。兩個人在一塊,磕磕絆絆總會有,只是在我們這裏磕得頭破血流。你先天不好過,我後天麻煩纏身,我們都受過了名為命運的小妖精的玩弄和鞭撻,都度過了一段燙死人的沸水過往。可是生活總是向前的,過去的不可逆轉,愈合的傷疤不必再撕扯開,愛過的不必回頭反悔——何況到此刻,我依然愛你。”
“親愛的少主,別沉溺在叫人難受的遙遠過往裏,別給自己加負罪感。和你溫哥哥在一起,不是讓你想這些來浪費我們的美好時光的。”溫濃輕輕撫他的眉眼,“用你和往常一樣的方式和我相處。我們之間不會因為一面回世鏡,因為幾段支離破碎的紮心往事而改變雙箭頭的本質。”
“所以別自己找懲戒,別再讓我打你,也別搞出自剖本源這樣蠢到爆炸的事情來。我們之間犯錯的補救方法犯不着這麽血腥。”溫濃捏了捏他的鼻子,輕聲說:“假如覺得對不起我,那就道個歉,多疼你溫哥哥一點,這樣才是正解,懂不?”
路刀埋在他脖頸間哽咽,随後撈起他吻上,用着一種瘋狂的力度。
溫濃抓着他後背回應,彼此都瘋狂地索取和交代,都想把對方吞下融入骨髓魂靈,用最原始的手段昭示至死不渝不悔的信念。
鏡中三千年尺度,現實在一起不過須臾,還沒溫存夠就造化弄人大難臨頭,他怎麽舍得再讓過去擠壓這緊迫的時間。
安靜下來時兩人的唇角都破了,各自望着對方,胸膛不停起伏。路刀貼着他的額頭,靈紋有生命一樣地忽明忽暗,可怖又炫麗。
他喃喃道:“你說話就像唱歌一樣好聽。”
溫濃捏他鼻子:“這話聽上去很像貶義啊少主。”
他又說:“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
“我是怎樣的人?”
路刀抱緊他,眼睛紅通通:“抱起來就像抱住光明一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窩窩窩肥來惹,咕咕精躺平任揪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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