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他的選擇

因為出于對劍樹之花的渴望, 夜時曦意識不自覺地陷入迷霧之中, 漸漸失去了思考能力, 随着那蠱惑的聲音沉淪。

“殺了喬苒苒！用她的血肉祭奠劍樹, 劍樹才能開花！”

于是, 當喬苒苒尋求保護般地靠近夜時曦時，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劍，陡然指向喬苒苒的心髒部位！

喬苒苒身上的靈力防護罩, 也不知在何時被撤去了。

喬苒苒吓了一跳, 臉上滿是驚疑不定，她萬萬沒想到，一直擋在她身前, 寧願自己流血，也不願讓她被妖植妖獸傷及分毫的夜時曦, 居然會朝她拔劍相向！

不過當視線觸及夜時曦那赤紅中帶着渙散的瞳孔時, 喬苒苒立刻知道, 夜時曦這大概是受了幻境迷惑……

夜時曦雖然神智被蠱惑，但意識裏還是保留着最後一絲清明的。

他的臉上出現掙紮的神色, 在他的劍尖要觸及喬苒苒的身體時，又猛然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擋住了自己握劍的手。

而在這時，喬苒苒腦海中也響起了蠱惑之音：“只有用你的鮮血灌溉劍樹，才能使劍樹開花，劍樹之花是所有劍修無法抵擋的存在……你不是喜歡他嗎？喜歡他就應該成全他……”

這個幻境只能控制對劍樹之花有所向往的人的心神，其他人只能稍稍加以挑撥、暗示。

喬苒苒這才知道, 夜時曦為何會變成這樣。

以她負五渣的戰鬥力，對上夜時曦，她肯定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喬苒苒怔然地直直看着夜時曦赤紅的雙眸，緩聲道：“如果，這是你所想要的話……你就殺了我好了。”

說着，她指了指自己的毫無遮掩的纖白脖頸，道：“刺這裏，我穿了你送的七彩流光法衣，刺心髒沒用的。”

七彩流光法衣，可以擋住元嬰修士一擊，哪怕夜時曦再強，如今也只是個築基巅峰，對着心髒攻擊他的劍氣能震傷她的五髒六腑，但卻不能要了她的性命。

喬苒苒這次意識到自己武力值上的弱渣，加上受幻境的暗示，頭一次對自己是否能走到最後産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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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時曦不喜歡她也就罷了，如果夜時曦為了“劍樹之花”，連合作的關系都要背棄，以她的鮮血換取機緣，那她的種種堅持又有何意義？

既然來了這個世界，她是不可能因為“炮灰”的身份主動放棄自己生命的，但她對自己原本生活的地球世界也不是沒有渴望的，她也想過自己如果在這個世界死了，會不會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沒有修仙沒有術法，但她可以活得絕對游刃有餘，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不會落得這麽狼狽，連存活都要仰仗他人。

說不定夜時曦這一劍刺下來，她反而能回到原來的時空呢？

抱着這樣的期望，喬苒苒漂亮的鳳眸裏也閃過幾許恍然，然後閉上了眼睛，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姿态。

夜時曦沒拿劍的那只手，猛然朝喬苒苒拍來一道有些狂暴的靈力團，把她整個身體席卷到十幾米外，并嘶吼道：“滾——”

因為夜時曦現在狀态不對，出手也沒輕沒重，喬苒苒猝不及防，被那靈力團攻擊摔了個四肢和臉朝地……踏馬還啃了一口土！

“嗷——呸呸呸！”

吃痛感和吃土的惡心感，讓喬苒苒因為幻境之力影響和暗示不自覺陷入悲觀消極頹喪的情緒，猛然消散無蹤！

死什麽死，她還那麽年輕，要是死了回不去，她豈不是虧大發了？

哪怕沒有了預知這個金手指，她這麽聰明又努力，肯定也不會比白妙晴和她的後宮差的，憑什麽試都沒試就放棄！

武力值渣怎麽了，以後她再好好訓練争取有自保本事不就好了！

喬苒苒氣呼呼道：“夜時曦，你居然敢摔我！還讓我滾！哼，以後本小姐再也不喜歡你了！你不想合作，我也可以找其他人！”

喬苒苒這些主要是氣話，她也知道，夜時曦會讓她“滾”，那肯定是他最後的一絲清明意識不願對她下殺手，怕控制不住自己，才這麽做。

一邊說着，喬苒苒手中還扣住了一張劍符，注入一絲靈力激活，毫不猶豫地砸向夜時曦！

——呃，雖然這劍符也是夜時曦給她的，但是管用就行。

劍符裏的力量是夜時曦閑來無事時注入進去的，相當于他自己的最強一擊。

這出自他自身的力量，對夜時曦來說，肯定不至于把他打成重傷，但肯定多少能傷到夜時曦，讓他也“痛一痛”，喬苒苒此舉主要是為了看能不能借痛感喚醒被幻境之力迷惑的夜時曦。

喬苒苒那句“再也不喜歡你了”還要“找其他人”合作，甚至毫不猶豫地對他也發起劍符攻擊……使得夜時曦心中猛然被激發一股暴怒之氣。

加上感應到劍符中那熟悉的劍氣，夜時曦不僅沒有阻擋躲閃，還生生挨了喬苒苒這劍符一擊，連續戰鬥了大半天本就只剩兩三成實力的夜時曦也有些受不住，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

原本指着喬苒苒的劍也改成了杵在地上，才能勉強站住不倒下。

然而也是這股劇痛，讓夜時曦的意識又更清明了幾分，才回過神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麽。

劍樹之花……他自然是很想要的，但絕不可能是以喬苒苒的性命去換！

沒了劍樹之花，他的道途不過是走得更慢一些，要是沒了喬苒苒……甚至喬苒苒還是被他親手斬殺！

他簡直不敢想象！！！

可是不容夜時曦更多懊悔和慶幸，他手中的劍，又開始散發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促使着他朝喬苒苒舉劍相向！

那道惡意滿滿的蠱惑聲音又來了：“殺了她！你的劍才能更進一階！你不是說最喜歡你的劍嗎？只有你的劍才會陪着出生入死，不離不棄！這女人完全是個累贅！還會時不時亂你道心，留她何用！”

夜時曦陡然意識到，這聲音能擾亂他的心神，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手中有劍！

劍樹，能引動和間接控制所有還沒生靈的劍！

進了劍冢的劍，要麽得到劍樹之花，從此獲得真正的靈性，要麽成為為劍樹提供劍意的養分來源，幾乎從無例外。

夜時曦咬着牙，目赤欲裂，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手中護着她的劍，會因受劍樹指引，變成要殺她人、飲她血的兇器！

她，與他的劍，不能共存，只能二者擇其一！

這要如何抉擇？

身受受傷狀态虛弱夜時曦根本沒有時間去仔細思考，因為他手中的劍，又一次開始了蠢蠢欲動。

而喬苒苒看到夜時曦不閃不避受了她的攻擊，開始吐血，站都站不穩的樣子……陡然又心疼上了，擔心自己沒拿捏好分寸，把夜時曦打成了重傷。

她顧不上自己剛夜時曦被摔到地上磨破皮的手掌，連忙站起身來，想過去察看夜時曦的身體狀況。

夜時曦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劍，将它擡起……

喬苒苒的腳步頓時停住，眼神防備地看向夜時曦：“你就那麽想要那什麽劍樹之花嗎？”

如果夜時曦真的為了讓他的劍生靈和獲得成長性，選擇要殺她的話……合作之事，必須不能再繼續，她需要一個再動人的利益面前都能靠得住的合作者。

喜歡他這件事，不可能說不喜歡就馬上能放下了，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淡卻，但她也絕不會再傻傻地繼續抱着期待了。

就讓他和他的劍過一輩子去吧！

喬苒苒眼中的失望和冷淡，使得夜時曦慌亂極了。

他來不及深思更多，在握緊手中的劍後，就猛然将那把劍狠狠抛開，紮進了劍樹不遠的地上……

成了劍冢中的上萬把劍之一。

待它的劍意被劍樹汲取殆盡，這把劍就會和其他殘劍鏽劍斷劍一樣的下場。

它叫湔雪，是母親親手為他準備的，自進階築基以來，已陪伴他三年歲月，雖然還不算他的本命劍，但也日夜蘊養了三年，默契十足，是他最好的戰鬥夥伴，陪他闖過無數次生死難關。

夜時曦本想獲得煉器傳承後，再煉化喬苒苒為他尋得的雷陽精石，把湔雪重新煉制一番，納為自己的本命劍。

夜時曦仿佛可以聽到來自湔雪的哀鳴，似乎在問他為什麽要抛棄它？

而那道蠱惑的聲音又來了，滿是失望與鄙視：“一個連自己的劍都能抛棄的劍修！能指望你在器道和劍道上有什麽成就？”

夜時曦閉了閉眼，默默回應：“不受我控制的劍，不配再成為我的佩劍。”

然後又瞬時睜開眼睛，看向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身邊扶住他的喬苒苒。

口中溢血還一邊勉力吐字道：“我、不、準……”

然而，話沒說完，夜時曦便暈了過去。

喬苒苒：“……”

不準什麽？你倒是說完再暈啊！！！

下一刻，熟悉的迷霧又重新出現。

器殿之靈的聲音冷冷地響了起來：“他要是一個小時內不清醒，就算闖關失敗，不能再繼續。你可以選擇繼續闖關，或是等看看他能不能在規定時限內清醒過來。友情提醒，煉心路又有了兩個組隊闖關者，目前已經到了第二關。”

不用驗證，喬苒苒就能猜到，另外一對組隊闖關者肯定是白妙晴和殷千銳！

理智上來說，她應該暫時不管夜時曦，選擇繼續闖關，夜時曦雖然受傷極重，但不會有性命危險。

重傷昏迷的夜時曦，此刻反過來，成了喬苒苒的累贅。

可是，要是沒了夜時曦作為後盾，她繼續闖關，總關卡數将必定變成七關，她一個人能通過剩下的四道關卡嗎？就算能通過煉心路，她能獲得器殿核心傳承嗎？

就算不考慮這些……

她也做不到抛下他！畢竟之前的每一次，他也沒有抛下她……

他意識在迷亂與清醒的邊緣掙紮，最終寧願抛棄他相伴多年的劍，也不願對她拔劍相向。

喬苒苒小心地抱住昏迷中的夜時曦，淡聲道：“我等他。”

器殿傳承是天大的機緣……對她來說很重要。

但也有比機緣更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