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耍人玩

安學軍也激動萬分, “大哥, 是真的嗎?”

安老頭更是滿眼不信,這怎麽可能?出門一趟有錢了?

難不成外面遍地有黃金?

這個大兒子木木的,整天只知道幹活, 哪會賺錢?

面對家人各異的反應, 安學民縱然有心理準備,也有些緊張,“我老丈人補給詠蘭的嫁妝, 指名要建房子。”

所以,不該想的不要想, 更不要開口。

但就算這麽說,依舊打消不了陳香和安學軍的想法, 兩人相視一眼,交換了一下眼色。

安學軍清咳一聲, 目光熱切的開口,“咳咳,大哥,我是這麽覺得,房子暫時也夠住, 不要急着建房子,不如先買一條小船吧, 我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品品這話,真有意思。

兄弟同心?就是說, 小船歸兄弟倆所有?

分家時是怎麽說的?都忘了嗎?

不等安學民說什麽,安老頭就積極響應,“這主意太好了,就這麽辦,我這就跟村長說一聲,預定一條小船,以後你們兄弟倆就不用看人眼色,給人家打工了,終于要有自家的船了,哈哈哈。”

他高興的大笑,等這一刻等了一輩子,臨到老,終于實現了夢想。

他這輩子別的都不想,只想擁有一條小船。

安學民的臉色很難看,就知道會這樣。

雖然分家了,他爸還是把自己當成一家之主,凡事都要作主。

“爸,你等一下,昨天在鎮上時,我就找人去窯廠訂磚了,現在手頭沒有幾個錢。”

他早知道會這樣,早早就将錢花出去了。

安老頭的臉色立變,直接命令道,“去取消掉,把錢拿回來,我們要買船。”

他似乎忘記了一件事,他們分家了。

安憶情涼涼的聲音響起,“爺爺,你有錢嗎?”

安老頭呆了呆,這才想起前不久分家了,心裏後悔的不行,但還是嘴硬,“我兒子的錢就是我的錢。”

他這是打算強壓了,只要壓住兒子,話語權就回到自己手裏,到時想怎麽着都行。

但也要看人家答不答應。

安學民就算為了妻兒,也不肯任由他擺布。

到時妻離子散,他還能活下去嗎?

但有些話,做兒子的不好說,太傷人。

李詠蘭更不好說了,她是兒媳婦,頂撞一句,傳出去都要被戳脊梁骨的。

她是不懼人言,但不能不顧忌五個孩子,他們在這裏出生,在這裏上學,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這個時候,安憶情當仁不讓的跳出來,“照這麽說,你兒子的女兒,就是你的女兒喽?爸爸,是這樣嗎?”

她是孩子,一句童言無忌就能掩過去,誰跟孩子一般計較,那叫沒肚量。

“你只有一個爸爸,就是我。”安學民立馬知道她要搞事情了,很是配合,“乖啊,爺爺的話不要聽。”

安老頭不高興的吹胡子瞪眼,“你這是什麽話?我是你老子。”

父母總把子女當私有物,從不尊重他們的想法。

安學民已經娶妻生子,要為将來打算,“爸,你忘了我們已經分家嗎?分了家,各過各的日子……”

他想建了房子搬出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住在一起摩擦不斷,父母對妻子又有意見,不如分開住,清淨。

安老頭蠻不講理的說道,“我後悔了,我們不分家了,重新合在一起。”

二房的人眼睛齊刷刷的亮了,這個好!

誰不想占便宜啊?

安憶情呵呵一笑,毫不客氣的開怼,“爺爺,沒想到你是這麽見錢眼開的人,不行啊,做人不能這樣,要做個正直的,不貪錢的好人。”

安老頭的老臉一紅,又羞又氣,這年頭以窮為榮,不能談錢,否則就是思想有問題。

見錢眼開?這話的份量太重,如一巴掌砸在安老頭臉上。

想歸想,怎麽能說出來呢?

“你閉嘴,我在跟我兒子說話,你一個黃毛丫頭沒資格站在這裏說話。”

他的聲音很響,語氣特別兇,安老太太皺了皺眉頭。

安憶情扁了扁嘴,哇的一聲嚎啕大哭,“爸爸媽媽,我害怕。”

安學民心疼壞了,一把抱起女兒輕哄,“小五別哭,爺爺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都老糊塗了。”

可不是老糊塗嗎?一把年紀了,還整天不消停。

安老頭氣的不行,“安學民。”

哪有兒子這麽說自己老子的?

安憶情揉着眼睛,委屈的哭道,“爸爸,外公說了,錢歸我和媽媽用,我們倆說了算,是不是?”

她不停的抽噎,眼眶紅紅的,可憐兮兮的,但若是細看,沒有眼淚!

安學民只要哄她不哭,什麽都答應。

“是,做人要講信用,不能當面答應了,背後就反悔,這是最基本的做人道理,孩子們,你們都要記住。”

安東海四兄弟齊齊點頭,“記住了,爸爸。”

安老頭的老臉都被打腫了,但他不能說什麽,只能憋着。

這話本身沒錯,人家教孩子,更沒有錯。

安學民還在借題發揮,“我們家雖然窮,但也要有骨氣,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拿。”

“知道了。”

安學民看着幾個兒子,一心盼着他們成材,“想要什麽,就靠自己去掙,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家人,給他們過上好日子,這才是好男兒。”

“是。”

安老頭沉默了,道理都對,但心裏就是不舒服。

安憶情清脆脆的聲音響起,“爸爸,那我呢?怎麽才算是好女兒?”

安學民嚴肅的臉一下子緩和下來,沖女兒笑的溫柔極了,“我家小五天生是福氣娃,在家父兄疼着,出嫁有夫婿疼愛,一輩子都快樂幸福,不用自己做什麽。”

得,他是雙标老爸,對兒子嚴格要求,對女兒就百般的寵溺。

李詠蘭雖然覺得不對,女孩子也要好好讀書,為自己打拼,但作為一個母親,也盼着女兒一生順遂。

陳香沉不住氣的叫起來,“這話我覺得不對,女孩子就應該多做家務,勤勤懇懇的幹活,那樣才有好名聲,才有人喜歡,才能嫁給好人家。”

讀什麽書呀,會做家務就行。

安學民覺得弟媳婦沒有眼色,他跟兒女們說話,她插什麽嘴?關她什麽事?

“弟妹,我家和你家不一樣,我家的兒子是寶,女兒是掌上明珠,捧着怕摔了,哪裏舍得她吃一點苦?”

兩家教育兒女的準則不一樣,二房是兒子寶貝,女兒是草。

他沒法幹涉二房的教育思維,人家不肯聽他的。

但同樣的道理,別人來幹涉他教育兒女,他也不高興。

偏偏,陳香還不識趣,“大哥,你是男人,你不懂,女孩子太寵了,只會嫁不出去,到時我們安家的臉往哪裏擱?”

說別的還好,一說這話,安學民頓時怒了,“我女兒人見人愛,哪個不喜歡,那是眼睛瞎了。”

小五多可愛啊,怎麽可能嫁不出去?!

就算退一萬步,嫁不出去又怎麽了?有他這個爸爸養着,關別人屁事。

陳香:……眼睛好痛!

她心裏不服氣,“大嫂,你怎麽不說話?你一定是反對的,是吧?”

砍柴的以為皇帝都挑金扁擔,見識有限,她從小在重男輕女的家庭長大,嫁人生孩子後,也是這麽對待兒女的。

她以為全世界都這樣,所以格外看不慣安東海對女兒的嬌寵。

她更以為,李詠蘭也是這麽想的。

偏偏,李詠蘭雖然早年喪母,但父親格外偏愛她這個大女兒。

“我只是好奇,你怎麽對大伯家的事情這麽感興趣?這手伸的這麽長,難不成對我的男人感興趣?”

太沒有分寸感了。

她夠狠,輕輕一句話,就讓所有人變了臉色。

安學民第一個跳起來,急急的表忠心,“詠蘭,我絕對沒有二心,沒有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我發誓。”

陳香急的面紅耳赤,“李詠蘭,你胡說八道,我沒有。”

安學軍狠狠瞪了她一眼,心裏特別不舒服,難道她平時總盯着大房,真的有這個想法?

李詠蘭聲音清冷極了,“是嗎?都分家了,還這麽關心我們家的事,我不得不懷疑你的用心,所以我是堅決要搬出去住的,鬧出什麽醜事,還要不要出門見人了?”

安憶情偷偷給她媽點個贊,說的太好了,這下子住在同一屋檐下是不可能了,心裏都有疙瘩。

“你……”陳香最讨厭的就是這個大嫂,高高在上,清冷孤傲,說話噎死人了。

安學軍扯了妻子一把,“行了,別說了,大哥大嫂,她不會說話,你們別放在心上。”

這種事情越描越黑,傳出去,還怎麽做人?

李詠蘭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安學軍,別看他沉默寡言,鮮少發表意見,全是他妻子沖在最前面,讨嫌的是他妻子,占便宜的也是他妻子,好像跟他沒有什麽關系。

明明,是他躲在妻子後面,凡事讓妻子出頭。

還是安學民可靠踏實,不管什麽事,都擋在她面前。

人啊,就怕有個對比。

二房被打趴下了,安老頭還不肯死心,他從不跟兒媳婦對話,語重心長的勸兒子。

“學民啊,我們漁村人家,只有船才是我們的依靠,有了船才有希望,你看看我們村,一半的人家都有小船,日子都過的不錯,房子不是不建,而是以後再建,先買了船賺了錢再建,總是給別人打工,也不是辦法啊,我整天都擔心你們兄弟倆出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他唠唠了半天,聽的安學民腦袋都疼了,“托我家小五的福,我有新工作了。”

如一顆炸彈炸開,大家都驚了,“什麽?”

安學民撫着女兒的小腦袋,得意萬分,“小學校長特別喜歡我家小五,誇她天資聰穎,是考清北的料子,為了讓孩子沒有後顧之憂,就給我安排了一份工作,能就近照顧她。”

衆人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前所未聞,聽都沒聽說過,這得多重視啊。

安學民還嫌不夠,還補了一句,“不僅如此,還把四個哥哥也帶去了鎮小學,下學期他們兄妹五人就能一起報名上學了。”

安家兩老:……神奇的世界。

二房的人:檸檬樹下檸檬果。檸檬樹下只有我。

陳香嫉妒的眼都紅了,“這孩子真有這麽聰明?”

安學民驕傲極了,“豈止是聰明,還很有福運,萬事逢兇化吉。”

室內一片寂靜,靜的出奇,齊刷刷的盯着安憶情看,像是要研究出到底哪裏好。

不過,小聰明是有的,小運道嘛,也有。

看看,她一出門就将媽媽帶回來了,還附帶一份嫁妝。

給爸爸帶來了一份工作,還帶着四個哥哥進了好學校。

這些好事都跟她有關!

安憶情落落大方的任由他們看,還笑的甜甜的。

一道憤怒的聲音響起,“我不信。”

是安春梅,她嫉妒不甘的瞪着安憶情,堅決不相信這是真的。

安憶情摸出一顆奶糖,笑眯眯的說道,“誰聽話,我就給誰吃糖。”

李詠蘭嘴角抽了抽,太孩子氣了,這是想打誰的臉呢?

安康樂立馬沖過去,兩眼放光,“我聽話,小五妹妹,我聽你的話。”

想吃糖!

陳香看着兒子沒出息的樣子,臉上挂不住。“康樂,回來。”

安康樂怎麽肯走,眼巴巴的看着小五,無比的渴望。

“喏,給你。”安憶情剝了糖紙遞給安康樂,安康樂吃着甜甜的糖,美滋滋的,全然不在乎他媽在一邊暴跳如雷。

他才不怕他媽呢。

陳香氣炸了,“小五,你這是怎麽意思?康樂是你的堂兄,不是你的狗,你一點都不尊重人……”

安憶情一副大人真麻煩,太不懂事的樣子,“好吧,我尊重你們,康樂,把糖吐出來還給我。”

安康樂雙手捂着嘴巴,打死都不還,他只有過年時才能吃上幾顆糖,這年頭吃糖容易嗎?

氣的陳香胸口疼,這都什麽破孩子,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最讨厭的是這個臭丫頭。

安春梅狠狠瞪着安憶情,她也想吃糖,但就是不肯低頭,“小五,你是故意的。”

安憶情攤了攤小手,賴皮的笑道,“對呀,我就是故意的,我是小孩子嘛,可以任性。”

安春梅都氣哭了,眼淚嘩拉拉的往下流,“爺爺奶奶,小五欺負我。”

這是想讓長輩替她作主,幫她把糖搶過來。

只是,她雖是長孫女,但在家裏的地位遠遠沒有安東海重要。

安老頭倒是想借勢打壓一下大房的氣餡,還沒等他開口,安憶情就笑的賊兮兮的。

“啊,我本來帶了禮物想分給大家,不過,現在扣掉大堂姐和嬸嬸的禮物,不給了!”

她用小手指了指,用一種特別氣人的語氣,“因為,你們不乖!”

太踏馬的氣人了,安春梅氣的渾身直哆嗦,“你怎麽能這樣?大伯,小五好過分。”

她找誰不好,偏找寵女狂魔安學民,他直接來了一句,“你是姐姐,應該讓着妹妹,小五還小呢。”

過分,太過分了,安春梅氣到爆炸,這日子沒辦法過了。

安康樂興奮的直跳,“小五妹妹,是什麽禮物呀?還是糖果嗎?”

安憶情扔下一句等着,噠噠噠的跑進房間,不一會兒,拖着一個袋子出來。

別人想過來看一眼都不行,“我來分,你們都不許動。”

安老頭覺得她快成家中小霸王了,說一不二,沒人敢挑釁。

這樣不好,很不好。

“學民,小五的性子太霸道了,你該管管。”

安學民只覺得自家女兒太可愛了,“校長說了,天才有小脾氣是被允許的,大家要對小天才多包容些。”

安老頭快吐血了,真是白養了這個兒子,句句都維護小五,生怕別人欺負似的。

這是幾輩子沒見過女兒呢?

誰知,小丫頭在袋子裏翻了翻,第一個送到他面前,“爺爺,你雖然挺固執的,脾氣也不好,還偏心眼,不過,你生了一個好兒子,給了我一個好爸爸,就為這個也該獎勵你。”

我卻,這一波花樣秀父女情,必須給滿分。

沒見安學民感動的眼眶都紅了嗎?

造作,太造作了。

只是,當安老頭看到送過來的禮物時,激動的站起來,是一雙運動鞋,一包大前門香煙。

他生平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抽幾口煙,就是買不起煙,只能自制土煙。

大前門香煙啊,村長就抽這個牌子的。

他不禁覺得,小五雖然又兇又不讓人,但眼光還是好的,還算孝順。

安學民全看在眼裏,忍不住想笑,這算是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嗎?

這麽小,就這麽能耐,厲害了我的女兒。

安老太太也有一份,人人有份的運動鞋外,還有一瓶雪花膏,一包松子糖。

安憶情還說的特別好聽,“奶奶辛苦了一輩子,為兒孫操碎了心,也該享享兒孫福了。”

瞧瞧,這小嘴多甜。

劃重點,兒孫福,大房給的。

安學軍有些期盼,會不會也給他一包香煙?“小五,給二叔準備了什麽?”

安憶情眼珠滴溜溜的轉,一本正經的說道,“都說夫妻一體,老婆犯錯,老公連坐,沒有了。”

安學軍的臉綠了,安東海樂了,“噗。”

“不過,二叔也蠻可憐的,被老婆拖累了。”安憶情笑嘻嘻的拿出一卷藍布,“這樣吧,折中一下,這裏有一卷布,可以做好幾件衣服,交給奶奶處置,奶奶說給誰就給誰做,二叔,你想要就多拍拍奶奶的馬屁。”

安老太太見她溜人如溜狗般熟練,終于知道什麽叫七巧玲珑心。

早知她心眼多,但沒想到心眼多到這種地步。

明知她是耍心眼,還要感謝她,簡直了,這什麽孩子啊?幾個大人綁在一起都不夠她玩的。

李詠蘭看的更深刻些,看到了女兒的用心,看似耍小孩子脾氣,其實是用這種手段樹立自己的權威,争取在這個家庭中的話語權。

怪不得父親說,這些多孩子中,小五是最有天賦,最像他的,是天生的智者。

忽然,她有一絲期待,想看看女兒未來能走的多高。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4 22:45:47~2020-04-05 11:27: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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