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巽慕泷無法回答七殿下的這個問題。

他的那條黑色蛇紋,在他身體最隐秘的位置,如果真是紋身,那必然是一個和他彼此親密無間的人才能夠去做的。他沒有這樣一個可以在身體最隐秘的部位給他紋身的友人,就算有這種親密無間的友人,他也不會去做這種事。

只是……這條蛇紋,偏偏位移到了這個尴尬的位置,還這麽巧,讓這位未成年的殿下,看了個真切。

巽慕泷淡淡道:“這和您無關,殿下,您現在要做的,是把想要的衣服告訴我。”

七殿下勾了勾嘴角,垂下視線:“好吧,将軍,請您為我那一套睡衣,謝謝。”

“對了,将軍,”祈淵對松開被角往衣櫥走的巽慕泷加了一句,“左邊挂着您的衣服。”

巽慕泷找到了和他身材尺寸一樣的睡衣同時,還看見了疊放整齊一個盒子的內褲,同樣,是他的尺寸。

穿上衣服的巽慕泷把睡衣遞給七殿下後,辨認了下房間格局,進了浴室,舒舒服服洗去了身體隐藏在內的血腥,等到他洗漱出來時,穿着純白色睡袍的白發少年正手撐着腮,認真趴在床上端詳着巽慕泷剛剛挑出來要換的正裝,眼神格外的入神。

巽慕泷心裏升起了一絲古怪,随着七殿下擡起頭露出懵懂的眼神時,他把這種古怪壓住,淡淡道:“殿下,您可以去洗漱了。”

相比巽慕泷,七殿下的速度很快,等他把正裝全套穿戴結束時,祈淵頂着一頭帶着濕意的頭發就出來沖進衣櫥抓出來一套衣服開始更替。

兩人打理好自己,相對而坐沉默着用了早餐後,陛下和王後陛下的召喚,也随之而來。

巽慕泷有些別扭拉了拉身上禮服的衣領,對于穿慣了軍裝的他,這種衣服平時很少接觸,然而七殿下的衣櫥裏,和他身形匹配的,是一套又一套的禮服。無奈的他只能選了其中最簡單的一套樣式,就算這樣,不知道服裝師腦袋裏在想什麽,男士的襯衣衣領,帶着一圈荷葉邊。

相比較巽慕泷的不太滿意,七殿下卻比較開心,笑眯眯偷偷瞟着巽慕泷。

巽慕泷大概能猜的出來,不過是因為他們身上的禮服都選取了最簡單的一套,看起來也如出一轍,十分相似。

唯一的差別大約是少年身上的衣服偏小一些。

巽慕泷和祈淵在女官的帶領下并肩而出時,他有些好奇看着身側乖巧的少年。十七歲的殿下個頭與自己設想的不太一樣,與身高達到185的他相比并沒有矮多少,大約達到了他眼睛。而且祈淵長腿細腰,身形偏消瘦些,加上巴掌大的臉蛋,顯得十分細長,走在巽慕泷的身側,意外的和諧。

到底是什麽給他造成一種七殿下很小的錯覺?巽慕泷思索了片刻,覺着主要問題還是在七殿下的性格上,唔,或許還有那張臉,有時候看着,也确實有些稚氣未脫。

不管怎麽樣,這個樣子的七殿下看着真的像是即将成年的人,而巽慕泷也能稍微減輕點,與未成年孩子結婚的罪惡感。

在女官的帶領下,新出爐的夫夫二人并着肩,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和諧,走進了會客廳。

轉過隔斷,坐在沙發上低聲交談的,是穿着比起盛裝稍微簡單一點的禮服的君主陛下和王後陛下。

巽慕泷與祈淵的攜手而來,讓王後陛下先暫停了話題,起身帶着微笑朝他們招了招手:“恭喜我親愛的孩子們,新婚快樂!”

七殿下很自覺靠了上去,和王後行了一個貼面禮:“謝謝母後。”

巽慕泷僵硬着行了一個禮:“王後陛下。”

然後又對一旁的君主行了一禮:“陛下。”

君主陛下途勝放下茶杯,這位已經接近中年的陛下态度也十分溫和:“巽将軍,今日不同往日,你已經和我兒子祈淵結締了婚契,就是一家人,不要客氣,請稱呼父王即可。”

王後嗤笑:“您還說巽将軍,自己還不是用軍銜稱呼着慕泷!”

途勝:“是我失誤了,現在是私人時間,過來坐吧,慕泷。”

巽慕泷雖然不會直接冒冒失失改了稱呼,但是和陛下們同坐,這個他還是可以的。

王後低聲詢問了祈淵幾句後,拉着巽慕泷祈淵一起坐下。侍女捧來了兩杯清淡的茶,放在矮幾上。

“慕泷,”王後親切道,“我和你的母親商量過了,打算在小淵生日過後一個月再為你們舉行婚禮,對此你沒有意見吧?”

婚禮?

巽慕泷遲疑了下:“……不是已經舉行過了麽?”

婚契這種儀式,比起任何一個婚禮都要來的牢靠吧。

“但是你們的婚契,知道人只有我和陛下,你的父母,或許要再添幾個這段時間一直關注着你們情況的人。”王後解釋道,“就連小淵的兄長姐姐們都不知情,這種情況下,太委屈你們了。”

“陛下,我覺着這樣就好,”巽慕泷假裝沒有看見依偎在母親身邊的白發少年期待的目光,道,“一方面是殿下的年紀還小,剛剛考入軍校,身為王子在這個時候結婚并不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其次是我被幾個方面都牢牢盯住,在卡杜斯的我怎麽樣都可以,但是如果讓有心人知道了七殿下和我已婚的消息,勢必會給殿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不怕……”祈淵道,“身為王子,我的肩上也是有責任的。能夠與将軍一起共同分擔,是我的榮幸。”

本來有些搖擺不定的王後将目光投向了陛下。

途勝陛下慢慢說道:“慕泷所言,的确在理。但是有一點,小淵說的沒錯。能夠成為你的配偶,光明正大站在你的身側接受來自外界的一切,是他該做的。”

巽慕泷有些不太贊同。就算對方是王子,也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就算婚禮會放在對方十八歲後,那也只是個孩子,讓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在全帝國,或者說在所有對帝國虎視眈眈充滿危險的其他國家眼下曝光,在他看來,并不适合。

“陛下,可是七殿下畢竟年紀還小,僅僅是為了我的身體而結下婚契,太委屈殿下了。”巽慕泷将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可以的話,請不要舉辦婚禮,起碼在以後,殿下長大懂事的時候,能有一條退路。”

他并不希望以後被這位王子怨恨。萬一少年喜歡上了什麽人,卻因為和他已經結婚的身份而錯過,勢必會把這種怨念轉移到他這個丈夫的身上。

“不用!”七殿下一聽這話就連忙出來表态了,“我不會!我會專心致志和将軍在一起的!”

聽到這話,王後也好陛下也好,眼中都含有一絲深意,兩人對視一眼後,由王後開口柔柔道:“慕泷,感謝你對小淵的細心考慮。你說的沒錯,小淵年紀是小了點,你看這樣如何,如果你不願意在小淵十八歲的時候和他舉行婚禮,那麽等到他二十歲,那個時候他大三,正是軍校生投入軍營實習的時候。推遲兩年在那個時候舉行婚禮,你看如何?”

巽慕泷一想,兩年,只怕這位殿下已經懂了很多事,到時候就會主動提出來離婚,也就答應了:“如果殿下沒有意見,那麽我同意。”

白發少年有些焉,十分勉強:“……好吧。”

“不過,”陛下補充了句,“雖然婚禮推遲舉行,但是你們畢竟已經結定了婚契,彼此都是已婚身份,不比以往單身的時候,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

巽慕泷眼皮一跳,依稀覺着陛下指的是他之前和女士約會的事情。

而且照祈淵所說,他們四年前就訂過婚了,雖然他不記得,但是也是事實。他之前約會貴族小姐的事,可以說的上是一次不怎麽妥帖的行為了。

“還有一點,”王後笑眯眯道,“最近卡杜斯那邊如果太|平的話,慕泷不如就在主星留一段時間,畢竟是新婚期間。”

“抱歉,陛下,卡杜斯最近有事,”巽慕泷想起來當時他昏迷前的情景,臉色黯了黯,“需要我回去主持。”當時他那種情況,只怕人都逃走了,而且他的下屬們……

巽慕泷把關于荻風一案向陛下彙報時,途勝陛下卻輕描淡寫道:“你做得很好,昏迷前将現場已經處理妥當,那些叛逃者沒有一個逃走的。你所說的毒氣,沒有給卡杜斯的戰士們造成影響,他們的身體中沒有檢測出來任何有害物質。以及……”

什麽?巽慕泷恍惚間想起來,他在夢境被烈焰灼燒的時候,那條蛇化身的男人說的話。

“向我獻祭你自己,我救他們。”

那個家夥……真的做到了?

巽慕泷一時對身體裏的蛇魂充滿了好奇。

他……究竟是誰。

“你的老搭檔已經接替過來,并且審問出了有效信息,順着那條線去揪人了。”

棄祠?

他接手了這件事麽?

這位和他從小就認識的青年有着讓他十分放心的實力,這件事是他在進行,十分讓他放心。

人沒死也沒逃,被順順利利送回了主星,從他們身上挖出了線索,并且自己的下屬們沒有被毒氣侵害,這讓巽慕泷松了一口氣,也願意接下在主星逗留幾日的任務。

在兩位陛下的示意下,巽慕泷只一猶豫,就答應了暫居主星的事情。

“那我去給将軍再準備一些衣服?”小殿下有些雀躍,“還有寝殿也要好好收拾準備一下!”

“不用那麽麻煩小淵,”王後溫柔地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發,“你已經結婚了,慕泷在主星的時候,你應該跟他回去。”

回……巽家?

巽慕泷覺着這種事情小殿下是不會答應的,身為一個王子,結婚後住到另一方的家中,多少有些傷自尊。畢竟就連公主們結婚後,也都是和丈夫另住,沒有和家人同住的先例。

“好啊,那我要帶一些生活起居用品,還有給父親母親家裏人的禮物!”祈淵一口答應下來,開始興致勃勃和王後讨論要帶的東西。

“還有校服我親愛的,”王後說道,“你已經請了一個月的假了,過兩天該回學校了孩子。”

祈淵:“……可是我剛結婚,應該有婚假才對。”

陛下笑呵呵插了一句嘴:“婚假在你們舉行婚禮的時候再補給你。”

巽慕泷:“……”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三言兩語就敲定了這位殿下要和他一起回家?

巽慕泷和祈淵陪着君主陛下王後陛下共進了午餐後,被打包送出了王宮。一直服侍七殿下的女官早早帶着大包的行禮先去了巽家,等巽慕泷和祈淵一路無話回到巽家時,巽父巽母已經站在了大門外,目光灼灼看着從懸浮車上下來的兩人。

巽慕泷剛剛開口:“父親母親,這位是七殿下,我在主星的日子他會是我的學生,前來和我學習軍事理論知識,為了方便會在這裏小住幾天。”

這是他想出來的理由,雖然不是很合情合理,但是只要不追究,也能說得過去。畢竟就算他父母知情,他也不能正大光明介紹說,這是他的未成年配偶。

本來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去,卻不想巽慕泷正面迎上來自父母微妙的眼神。

嗯?巽慕泷不解。

“慕泷,”巽母眼神微妙,“讓自己的配偶頂着學生的身份,這是你的奇怪趣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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