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hapter 19 石灰天空

晚上似乎又要下雨,伴随着模糊的從遠方而來的雷聲,雷聲是她的節奏,腳步聲壓着雷聲。終于她站在河邊。河岸在黃昏顯得像是橋梁,河面被風吹皺,滿河粼粼的暗影,沒有漂亮的金光呼應頭頂蒼穹,蒼穹落了水泥,陰沉地像是随時要掉下石灰塊兒來。

雙手環抱胸口,她微微垂頭,四下環顧沒什麽人在觀望這邊,她輕輕地,蹑手蹑腳地好像在做壞事一般往河水中邁去,心跳得很快。哪怕跳過很多次,每次面對河岸都會感覺自己像是渺小塵埃一般無力,終究腦袋一沉,身子前傾。

水流從耳畔灌來,呼啦呼啦,接着失聰,什麽都沒有了,唯一剩下的是熟悉了百次的感覺,窒息伴随而來的耳鳴,腦袋發沉,渾身無力,還有嗆水帶來的猙獰狼狽的感覺,全身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好像沉入深淵。

“快走快走,還有五分鐘就上課了!”熟悉的聲音,她猛地回頭,那一對情侶從身側跑過,還帶着稚氣的笑容,他們并排跑在路上,濃情蜜意還對視一眼,接着被大雨淹沒。

“怨念值,99.”

陶安安踩着鈍重的步子一步步挪到河岸去,走得很是緩慢,暫時還沒能理解這種場景的轉換,每次她的反應都不大快,從死到生,經歷的不只是那煙火般轉瞬即逝的空白,還有湧入的記憶,和無力的身體重新灌入力量的過程,像是充電電壓過高,噗哧一聲電池的肚子就鼓起來,受不住那樣大的能量。

站在河岸,雨水順着下颌淌入胸口,地底軟泥濕滑,還有雜草被風雨搖撼被人踩平了在地上,呲溜呲溜腳下打滑,就可斷送陶安安的生命。

她小心地邁着步子,讓自己尋死的過程每一步都是自己所選擇出來的,還有九十九個怨念值,她将解脫現世。

然而蘇阮阮不讓她解脫,蘇阮阮又一次阻止她跳河了,像是她第一次真正重生一樣遇見的蘇阮阮一樣,綠頭發的姑娘扯着她的手腕拽到安全的地方,全無憐香惜玉的意味。手腕生疼,全是蘇阮阮的力量,那手鋼筋鐵骨的。

“你是不是有毛病?地上這麽滑溜你往這兒走?摔下去誰負責?”蘇阮阮說得很是不客氣,一時半會兒看不出她要去死的意圖。

興許是看在眼裏,心裏記着,嘴上不言語,把缱绻的心思都埋在裏頭,強硬地拖着人家去上課,蘇阮阮的眼神在雨裏被柔化了,大雨沖刷過來,兩個人都**一片。

“我平時都從這裏……別生氣。”

“去上課。”蘇阮阮聲音冷厲,她側過身子推着她,到安全的地方走動,腳底是會流的雨水,濕嗒嗒,每走一步踩下的雨水都濺到褲腿上去。

因而走得小心翼翼,上課鈴聲響起,路程才走了一半。

教授站在教室裏扶着眼鏡開始點名,目光逡巡全場,來的人昏昏沉沉,因着下雨,精神恹恹,神情不大自在,臉上晃着各種顏色的手機的光,撐着頭,歪歪臉,昏昏欲睡。

“陶——安安-”他預備略到下一個名字,卻陡然意識到這個人沒來上課,擡起眼,教室門口終于啪一聲,立定了一個身影:“到。”

“坐回去。”老教授對她尚且和善,否則在名字後面一個叉叉落定。

教室外的走廊被天空和雨水染得暗沉,綠色的一抹是最亮眼的風景,蘇阮阮矮下身子系鞋帶,濕漉漉的發絲滴着水,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兩聲。

下課鈴聲回蕩在走廊,下一秒大家紛湧而出,低頭玩手機,或者相互交談,陶安安抱着書,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的模樣,繞過走廊,蘇阮阮在外面等她。

“忙完了?”

“還好。曹冬的主持詞出問題了。”

“我幫你寫。”這次她主動提出了,順了一番,蘇阮阮就笑起來:“你怎麽這麽貼心。”

“我一會兒給你。”

“還是別了,你跟我過來,到那邊寫呗,中午我請客來着,正好中午跟我一塊兒吃。”

“行。”這次她沒有虛情假意地拒絕掉,如果蘇阮阮要邀請她做些什麽,如果不是很有力的理由,蘇阮阮是一定要拉她去的,現在她找不到什麽有力的理由,只好應下來。

有些留戀蘇阮阮的感覺,再一次被她從死門關拉了回來。死門關她走過好多遭,走了而已。

蘇阮阮知道了一定會笑話她,诶,你在死門關進進出出的不太好。

救她也顯得毫無意義,但是她還是心存感激多活了幾秒鐘。她是如此眷戀塵世,只是她意識到自己是個死人了。

死亡的感覺是誰教她的?這東西是她教給自己的,死亡教會了死亡本身,想必沒什麽別人能夠理解這種死而後生的輪回。

她走進學生活動中心還仍舊覺得疏離,平時就和這些人格格不入,到生死之間,這隔絕的鴻溝就顯得更加長闊深高。

大家紛紛和蘇阮阮打招呼,各自忙各自的。

曹冬從回廊那頭走過來,看見她之後便打了個招呼:“嘿組長。”

聽見這詞彙蘇阮阮莫名地笑,勾出有些詭秘的笑容吓唬陶安安,陶安安擺着手推開過來吓唬她的蘇阮阮,蘇阮阮手機鈴聲驀地響起來,這下吓到了陶安安。

接了個電話出去,蘇阮阮之後就沒有進來了,曹冬看着她的背影告訴陶安安:“估計是那邊材料到了,她過去點貨什麽的,組長,我跟你說——”

“我也有事跟你說。”陶安安忙不疊地打斷,這真是個好機會,她說完之後,蘇阮阮剛好不在,主持詞她寫過一遍了,再寫一遍就走,跳河的時候大家就都不在。

“行,過這邊兒吧,門口人太多,喝水嗎?”

“不用了,謝謝。”陶安安輕聲道謝,低了頭跟随曹冬從側邊上樓,找了個辦公室進去,曹冬遞給她一罐熱牛奶。

“謝謝。”她将牛奶放在一邊,“和你說個嚴肅的事情。”

“您說您說。”他嘻嘻哈哈地笑着,低頭把椅子從兩腿間拖過來,墊在屁股後,坐下。

作者有話要說: 安度的微博: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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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改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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