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hapter 55 跳河了
“不用動,這兒有水, 那個笑聲就存在。”還是耐着性子解釋了, 對這種陌生人她還是較為客氣。如果蘇阮阮在她面前這樣賤兮兮, 她便會懷疑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假的了。
“你和那個聲音可以交流嗎?”
“算是可以。”
那個聲音哭得愈發凄慘了。
陶安安驀地升上來一股奇妙的想法, 她端詳着譚傅瑜的臉, 二十多歲正常面孔,不蒼老,也并不年輕, 四處游歷過, 眼睛裏帶着狡黠的光, 皮膚比蘇阮阮糙很多。
“你認識譚傅瑜?”在心裏問了一句保守的問題, 擡眼看, 譚傅瑜斂眉思索什麽,見自己盯着她看, 便擡起眼來:“你看我做什麽?我比你女朋友好看不成?”
“我知道了。”陶安安緩緩說道,又凝眉頓了幾秒, 似乎确認了什麽, “你可以回老家了。”
“诶诶诶,年紀輕輕的怎麽說話呢?”譚傅瑜揮舞着手臂不服氣的模樣, “你知道什麽了你就知道了。”
“在我腦子裏笑的那個, 是吳韻。”陶安安說, “我問她‘你是吳韻嗎,是的話你就笑三聲。’”
“然後她給你笑了三聲?”這次開口的是蘇阮阮,譚傅瑜突然被電擊了一般立在原地, 緩緩擡起右手來擦着鼻尖,半晌不說話。
“是,我問了一些其他問題,我問她是跳樓死的還是跳河死的,是跳河就哭,是跳樓就笑,于是有了哭聲。她發不出別的聲響來。”
“所以确定是跳河死的?那說明那個系統是個大騙子——就是水鬼騙人的,你這下可就知道了吧,那個系統就是大騙子,你跳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蘇阮阮登時急了起來,起身還把凳子弄倒。
她把凳子扶起來,外面有學生進來取鑰匙。
“哪個宿舍。”
“7302.”
這不是我們宿舍麽?背對着門的陶安安扭過臉,喬西路拿了鑰匙,詫異地看了她們一眼,又盯着蘇阮阮看看,蘇阮阮剛巧在扶凳子,沒有看見她。
沒有和陶安安打招呼,喬西路笑笑,登記一下就走了。
蘇阮阮凝視着她的背影,轉身把陶安安拉到自己身邊。
“怎麽了?”
“沒事,看西大橋不順眼。”蘇阮阮轉過眼,“以後這個姓喬的可得上黑名單啊。”
“我又不是閑着無聊,把人家平白無故拉黑名單做什麽——”譚傅瑜嗤笑兩聲,“诶,私人恩怨劃清界限啊,你繼續說。”
“沒什麽說的了,這就是個騙子,以後都離河五百裏就行了。”
陶安安沒吭聲。
“你怎麽能想到那是她的?”譚傅瑜拿筷子撥弄那條死魚。
“我問她是不是認識你——她見了你就哭,那天在雙林橋,我特意看了你一眼。”陶安安別開眼,凝望了蘇阮阮,她想說,那天天色蒙蒙亮,她凝視着蘇阮阮,見她睡在荒郊野嶺的車裏,心都要掉出來了,可那哭聲凄怨婉轉,跟唱戲似的讓她實在挪不開步子,便回身先看看那罪惡之源。
她還想問問譚傅瑜,吳韻從前是不是學過美聲,哭聲笑聲都婉轉低回,詭異非常,惹得她頭痛難忍,只好過去拍蘇阮阮。
可這些話要如何說出來呢,譚傅瑜低頭摸了煙,頓了頓,還是丢在一邊忍住沒吸,手指頭在桌子上劃拉了幾個圈,才幾個圈,劃拉着劃拉着,一句話也沒說。整個值班室好像有熱油的平底鍋,三條鹹魚被煎熬着。
“她為什麽要跳河——最後一次了,她為什麽還是選擇了跳河。”不知道過了多久,譚傅瑜緩緩開口,聲音不見得凄婉,卻沉沉壓過來,蘇阮阮也覺得似乎有感同身受的意味,沒吭聲。
為什麽,這種疑問詞是沒有辦法拿來詢問吳韻的,只有笑聲和哭聲兩種選擇,她被囚禁着被困着,只剩下了哭和笑來提醒什麽東西,而陶安安也沒有辦法問是什麽東西,她暫且沒有思路擺出一個非黑即白的選擇題來讓吳韻選擇。
她問的問題,是這樣開始。
“你認識譚傅瑜嗎,認識的話,笑三聲。”
哭聲戛然而止,三聲幹巴巴的笑擠出來,令人覺得凄楚。
“你是吳韻嗎?是的話,笑三聲。”
又是三聲幹巴巴的笑,笑出來像是在哭,可分明是笑。
“你的死因,是跳樓,還是跳河——跳樓,就笑,跳河就哭。”
笑聲轉而化作了哀怨的哭聲。
“系統是騙子,是,你就笑,不是,就哭。”
笑了笑,哭了哭,判斷不出。
“回光返照系統和你的解脫宿命系統是同一個系統,是,則哭,不是,則笑。”
哭聲。
“你在我腦子裏是為了提醒我什麽東西,對不對?”
還沒來得及說是否的選項,那個聲音驟然停止了。
陶安安還沒來得及适應這暫時的清淨,擡眼看,譚傅瑜出去了。
蘇阮阮擔憂地瞧她:“頭痛嗎?”說着倒水給她,水從暖瓶口傾瀉而出,落在紙杯中,好像變魔術一樣,從兜裏摸出藥來,“不過止疼片這種東西不要經常吃——你問了這麽多問題,疼得受不了了要跟我說。”
“吳韻走了。”陶安安摸着紙杯,端起來抿了一口,“我腦袋不疼了。”
“譚傅瑜那個……咱們要不要追過去看看?”
“人家的事情。”陶安安說話 也戛然而止,目光流連在蘇阮阮身上,“你随身帶止疼片嗎?”
“随便帶的。”蘇阮阮将止疼片收起來。
“阮阮。”
“嗯?”
“我剛剛在想一件事情。”
“啊。”
“我在想,你是真實存在的嗎?”陶安安凝神看看蘇阮阮,“你和我從前認識的蘇阮阮不一樣——蘇阮阮不會對我這麽好的。”
“我也沒有對你很好啊,可見我是真的。”蘇阮阮梗着脖子固執道,見陶安安還是神情迷惑,半晌,洩了氣,“我是假的,全世界都是假的,好了不?你老是這樣,別人對你好,你就總躲着,難得迎頭碰上了人對你好,你卻又覺得是假的,我是假的好不?你和人工智能談戀愛好不好?系統現在崩潰了,需要安慰,謝謝。”
“……別鬧。”陶安安後悔自己說出那莫名的虛幻臆測,勾手過去,猶豫幾秒,攬着她的腰,蘇阮阮似乎真是生氣了,擰腰閃開,不理會她,揪了揪打底衫,變得極為寬松,把腰際線都蓋上,坐在一邊別開眼誰也不看。
“同學,宿管不在嗎……”
“不在,你坐這兒等會兒。”蘇阮阮起身,指着自己坐的凳子熱情說道,臉上挂着洋溢到銀河系邊緣的微笑,将那個女同學拉過去,便從她身側擦過去,像譚傅瑜一般無情無義地走了。
陶安安默然無聲,跟在後面。
千算萬算,想不到蘇阮阮會到河邊去。
河邊是一片禁忌之地,觸動陶安安敏感的神經,她警惕地跟在後頭。眼見蘇阮阮雄赳赳氣昂昂,頭也不肯回一下便在自己跳河的地方駐足停留,她便慌張不已,漸漸走近,縮短了和蘇阮阮的距離。
誰曾想,蘇阮阮凝視着河水,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擺出立定跳遠的姿勢,噗通一聲,躍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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