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兩人的新年

神烨作為春雨第七師團副師團長, 每年春節臨近那幾天他都會悄悄脫離大部隊, 然後買上一張前往地球的飛船票。

心心念念的妹妹自從去了地球，給他寄的信裏老是出現‘不知道銀桑什麽時候會因為糖尿病住院，好擔心’、‘銀桑又解決了一件奇怪的委托，好不容易到手的錢全部被他拿去打小彈珠’、‘眼鏡的吐槽功力一天比一天厲害了’以及‘定春貌似又胖了不少, 大概是因為每天都對血糖過高的銀桑進行咬頭殺’。

為了讓自己在神樂心中永遠保持No.1的地位, 大大小小的節日暫且不提, 春節他是一定會拎着大包小包的禮物親自前往地球給妹妹送驚喜, 不然他存那麽多錢根本沒處花。

現在流落異世界, 這項慣例活動也就只能被迫取消了。希望在夢裏可以見到萌萌噠的神樂醬, 最好能收獲一個熱情的擁抱，再加一句甜甜的‘歐尼醬’。

吸溜~, 死而無憾！

結果別說是神樂了, 連神樂的傘都沒夢到。爆睡二十多個小時，夢裏光顧着跟神威打架了。

這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卡密薩馬對他太不友好了！

正因為夢裏全是動作戲, 中原中也将人叫醒時神烨閉着眼睛就是一拳, 帽子先生差點就變成了熊貓眼。

險險躲過的中原中也挑了挑眉, 只見下一秒某人又蠕動着把腦袋縮回了兔子睡袋裏。他索性席地而坐, 披在肩頭的大衣下擺處折出幾道皺褶。

寒冬時節, 修建在海邊的十角館顯得格外寂寥。太陽早已沉入海平線下，連同海水一起陷入了沉睡。中原中也不由深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一股腦湧進肺腑，讓人精神為之一振。他擡高帽檐, 微微眯起雙眼。視線被浩瀚無垠的大海所占據，滿目深藍。

頭頂上方是靜谧的夜空，由于陰天的緣故看不到月亮與星子，漆黑的天壁如同一灘怎麽也化不開的濃墨。潮濕而又夾雜着鹹腥味的海風漸漸平息下來，山崖下的海面似明鏡般波瀾不驚，不見白浪滔天。

大概是因為感知範圍內某人的存在感過于強烈，即便一百個不願意，神烨還是跟蝸牛似的慢吞吞地鑽了出來。橘紅色發絲亂成一團鳥窩，唯有那一小撮呆毛絲毫不受影響。泛着霧氣的寶藍色瞳孔驀地睜開，在意識尚未清醒的情況下對上了另一雙色澤相似的眼睛。

“唔嗯~，果然……”後半句聲音太小，中原中也根本沒能聽清。

“你這家夥，差不多也該起來了吧。”

神烨嘴上答應了，身體卻叛逆得很。一通爆睡的結果便是大腦完全不聽使喚，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再加上這麽久沒有進食，渾身上下軟綿綿的，完全使不出力氣。動作遲鈍的他剛鑽出一半，就一頭栽進了中原中也的懷裏。

“喂喂！沒事吧你！”中原中也手忙腳亂的将人扶了起來，結果餓到頭暈眼花的辮子少年雙腿一軟就要往下墜。他第一時間将人打橫抱起，這點重量對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到底怎麽回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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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人已經跳下了屋頂，帶起的冷風讓神烨打了個激靈。他艱難地擡起了手，扯了扯對方的衣領。半晌過後，有氣無力地發出一個音節。

“……餓。”

中原中也身形一僵，而後沒聲好氣道：“大晦日把自己餓成這樣，全世界估計也就你這麽一個笨蛋了。”

把人帶回館內，放到客廳的搖椅上。他直奔廚房，從冰箱裏抱出幾大盒牛奶，順便把每一盒都撕開了一個方便飲用的小口。

“喏，先墊墊肚子，正餐馬上就到。”

看到近在咫尺的牛奶，神烨忽然就來了力氣，迫不及待地抱着紙盒噸噸噸。一升裝的牛奶一口氣灌下五盒，寶藍色的瞳孔這才稍微恢複了一些神采。

“啊啊~，我現在餓得能吃下十頭牛。”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手機，離七點還有五分鐘。“你活該。”

神烨扁了扁嘴，‘嘭’的一聲把自己砸進了搖椅裏。入秋後小田慎一就給這張團長專屬寶座鋪上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獸皮，毛茸茸的觸感很是讨他喜歡。每個房間的地板也都用上了羊毛地毯，光腳踩在上面感覺不到絲毫的涼意。

“只是失誤啦。”辮子少年側過身去，用臉蹭了蹭純白色的皮毛。“我忘了還要吃飯……哎，早知道讓小田先生他們留下來好了。”

“啧。”中原中也就近搬了張椅子，在神烨身旁坐下，臉色有些難看。“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餓暈過去？”

神烨剛準備反駁，但轉念一想，就現在這糟糕透頂的模樣，指望他跑去廚房給自己煮夠填飽肚子的米飯确實不太現實。使不上勁還是次要的，胃部傳來的空虛感能把他給折磨瘋。“……好吧，我錯了。”

作為一個三觀正直的好夜兔，他一向認錯态度良好。

中原中也表情柔和了些許，一夜之間能獨自覆滅數個組織的家夥忽然露出虛弱的一面，雖然理由有些可笑，卻還是忍不住心軟。

“來之前我查了一下種花家過春節的習俗……咳，因為酒會有點無聊，反正也沒其他事可做。有一家還在營業的中餐館提供外送服務，我就順便給你點了一桌年夜飯。”

神烨眼淚汪汪地擡起了頭，“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明明比他還大兩歲，賣起萌來為什麽這麽熟練啊！“送、送餐人員估計找不到這裏，我去吉野飯館那邊等。”

于是當他拎着兩個超大號保溫箱回到十角館時，神烨再次幹掉了五盒牛奶，還順便掙紮着回卧室刷牙洗臉。餐館那邊派了五個工作人員過來送餐，除了兩箱菜品，還有四個保溫箱裏裝得全是米飯。

色香味俱全的雞鴨魚羊一樣樣被送上了客廳的大理石桌，天上飛的海裏游的種類齊全。餃子、湯圓、面條、種花家特色點心也都依次擺開，在米飯還未上桌的情況下碩大的桌子擠得滿滿當當，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空隙。

“哇哦~，這也太誇張了吧。”等外人都離開後，神烨立刻撲到桌邊抄起筷子往嘴裏夾了一個餃子。

“正宗！”

中原中也頓時松了口氣。“你喜歡就好。”

“嘛~。”神烨笑眯眯地歪了歪頭，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雖然他的食譜一向單調得很，但也不能辜負對方的一番好意。“中原先生不一起嗎？”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檐，而後說道：“我已經吃過了，公司那邊有聚餐。”

“诶——”神烨忽然湊到中原中也身前，鼻翼翕動。“很奇怪哦，居然沒有喝酒。”

……太近了。

中原中也微微後仰，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他對自己的酒量心知肚明，從酒會離開時首領那調侃的眼神讓他不禁臉頰一熱。

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跟在意的人一起度過，所以不能随随便便喝醉。“……公司準備的香槟不是我喜歡的牌子。”

森鷗外：？？？

“這樣啊~。”

“沒錯。”中原中也一臉正直。

不消片刻，辮子少年便接受了這個說法。“那我開動喽~。”

半小時後，某人将一桌飯菜全部吃光光，然後徹底癱在了搖椅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七分飽的程度了，感覺有點撐。

見狀，中原中也走到廚房裏泡了一杯用來解膩的檸檬茶，端去客廳。

“給。”

神烨翻身坐起，伸手接過。“非常感謝~。”

“春節在種花家是團圓的節日吧，你……不打算回家看看嗎？”

“我記得上次好像提過？他們在宇宙中歷練哦。”

“啧，說了不要把漫畫跟現實混為一談。”

“才不是漫畫呢。”神烨不滿道。“我是認真的！”

中原中也：“……快點從中二畢業吧。”

神烨：“很好，你的新年禮物沒了，那可是89年的柏圖斯哦。”

中原中也微微睜大了雙眼，竟然還有禮物嗎？！他下意識側過了頭，幹巴巴地開口道。“抱歉……我、我沒有給你準備回禮。”

“不是已經被我吃掉了嗎？”神烨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因饑餓帶來的虛弱感一掃而空。“對我來說，這是最棒的禮物了。”

靜默半晌後，中原中也忽然提了一個建議。“新年參拜，要一起去嗎？”

神烨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熱茶。“這是日本的習俗？算了吧，我是無神論者。比起信仰神明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雖然省略了後半句，但表達的意思很明顯。“總之，我也沒什麽新年願望。”

少年這麽笑着說了。

聞言中原中也皺了皺眉，眼底滿是不贊同。“那也得出去消消食，不然你的胃會難受。”

……竟然質疑夜兔的消化系統，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神烨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卻還是起身離開了椅子。

“等我三分鐘，我換下衣服。”此時，他身上穿着的還是那套兔子睡衣。要出門的話，明顯不太合适。

兩人剛邁出十角館大門，神烨忽然覺得鼻尖一涼。擡頭看去，視線範圍內漫天飛雪。紛紛揚揚的雪花争先恐後地灑落大地，他下意識伸出了手。

“中原先生，新年快樂。”壁燈昏黃的光線柔和了少年的眉眼，襯得他清隽而幹淨。

中原中也彎起嘴角。“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