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拉燈
井之頭五郎的插手直接讓mimic事件提前落幕, 織田作之助收養的小孩都好好的活了下來。帶着衆人的祝福, 早已決定不再殺人的殺手終究還是拔出了自己的槍。一心求死的mimic首領安德烈·紀德達成了期盼已久的心願,在那間廢棄許久的屋子裏閉上了雙眼,也不知葬于異國他鄉的亡靈能否在有朝一日飄回故土。
不過這些都不是神烨所關心的事,雖然暫時收留了太宰治等人, 但這只能算得上權宜之計。
十角館确實很安全, 不僅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 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從一開始森鷗外就對辮子少年的落腳地心知肚明, 他願意尊重雇傭對象的隐私, 所以從未派人來過此地。
然而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鑒于太宰治與神烨的熟識,這位頭腦精明的首領很容易便能猜到叛逃部下短期內的行蹤。
太宰治同樣清楚這一點, 修整一日後他便和織田作之助一起将五個小孩暫時送離了橫濱, 等到事态平息再把他們接回來。
到了第三天,神烨一覺睡醒, 十角館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淨。除了他跟小田慎一, 再也感知不到另外兩人的生命脈動。
洗漱完畢, 換掉兔子睡衣, 辮子少年神情慵懶地出了卧室。客廳的大理石桌上擺好了熱氣騰騰的米飯, 每天都是西裝打扮的小田慎一正拿着一張兩指寬的紙條站在桌邊。
“團長, 早上好。”
“早啊,小田先生。”打過招呼,神烨搖搖晃晃地走上前去,漫不經心的視線在紙條上一掃而過。幾行龍飛鳳舞的字跡順勢映入寶藍色的瞳孔中, 他微微挑了挑眉。
【神烨君,這幾日多有叨擾,我跟織田作已經找到了新的去處,不用擔心我們!Ps:藏在客房衣櫃底層的支票我拿走喽,神烨君真是太客氣了,就算你親自交到我手裏,我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啦,讓你費心了!^ ^】
“……(春雨髒話)!”神烨一把奪過這張某人親筆寫下的留言,然後毫不猶豫地撕成了碎片。“誰擔心你們了!那是我付給中原先生的酒錢啊混蛋!”
作為員工福利,前小田組活下來的六人在進行工作對接時一般會選擇藍屋。這間開在中原中也名下的酒吧不僅有着良好的氛圍、極高的保密度,同時販賣的酒水也都貨真價實。
神烨自認是個好老板,下屬兢兢業業的為他賣命,他也得有所表示才行,提高待遇義不容辭。于是,六人在藍屋的消費都由他來買單,每個季度進行一次結算。
結果……簽好名的支票不翼而飛。
小田慎一默默從玄關拿來了吸塵器,把散落的紙屑清理幹淨。
神烨氣鼓鼓地解決了早餐,灌下一杯牛奶後越想越郁悶。“決定了,下次見到太宰先生,我一定要把他揍到四分之三死,誰攔都不好使!”
此時,剛從銀行出來的太宰治忽然打了個噴嚏。他眼睛一轉,而後笑眯眯地摸了摸口袋裏的錢包。未來一個月的生活費,輕松搞定。
“太宰,我覺得你應該把錢還回去。”等在外面的織田作之助表情凝重,過分正經的語氣不免讓人想起嚴厲的老父親。
“沒關系哦,織田作。神烨君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富豪呢~,不會在意這點小錢啦。”
“不,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神烨君他好心收留了我們……”
“略略略略略我什麽都聽不到!”
“喂……”
“好啦好啦,我保證等賺了錢以後會原數奉還。現在呢~,為了新的工作還得去找個位高權重的家夥。”
織田作之助一時無語,所以剛送走五個小孩,結果剩下的這個才是最幼稚的。幸虧他們離開十角館時經過了簡單的變裝,不然這出鬧劇很容易引來旁人的關注。
“向着新生活——出發!”
穿着砂色外套,頭戴棒球帽的黑發青年朝同行的友人揚起微笑。明豔的朝陽籠罩在他們身上,暖色調的光暈看上去格外溫柔且美好。
“……一定要記得還啊。”
“啊啊你也太愛操心了吧,織田作。”
……
……
黃昏過後,坐落于海岸邊的十角館漸漸被黑暗所侵蝕。靜谧的夜色中偶爾能聽到海浪拍打懸崖的聲音,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随着時間的推移,一輪皎潔的圓月高高懸挂于天際,衆多閃爍的星子圍繞着清冷的月,為漆黑的天幕添上一筆明亮的印記。
臨近午夜,十角館入口處的壁燈悄無聲息地亮起。一道朦胧的身影一閃即逝,不多時便融入了濃濃夜色裏。
徑直穿過幽暗的樹林與墓園,步履匆忙的神烨拎着從不離身的紫色巨傘飛馳在寬闊的街道上。長衫內袋裏有一張小小的卡片,也是他出門的目的。
幾個小時前跟中原中也有過一次電話聯系,得知對方已經結束了手上的工作,今晚便會回到橫濱。于是不喜歡欠債的辮子少年算好時間帶上了銀行卡,準備直接去藍屋堵人。
時隔許久再次踏入這間酒吧,店內的裝潢還是老樣子,連駐唱的歌手也不曾換過。神烨先是到吧臺找了帽子先生聘請的店長,從對方口中得知中原中也還沒回來。他拿出銀行卡把上一季度的酒費結清,辦完正事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現在還有空餘的包廂嗎?”
由于老板曾特意交代過,藍屋的工作人員從店長到侍應生都認識眼前這位身着長衫的少年。開業後就一直擔任店長的皆川海鬥溫和有禮地颔首,朝對方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男人的帶領下,神烨獨自占據了一個視野極佳的包廂。它距離舞臺遠近适中,還能将整個酒吧盡收眼底。
“多謝。”
“您客氣了,這是酒水單。”皆川海鬥微微一笑,神色恭敬。
接過對方遞來的竹制小冊子,神烨翻了兩下就直接合上了。“有段時間沒喝酒了,全要了吧。”
皆川海鬥怔了怔,花了點時間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還請您稍等片刻,雞尾酒需要調酒師臨時調制。”
“嗯嗯~,沒關系,先上紅酒吧。”
“好的,馬上為您送到。”
幾分鐘後,以店長為首的數人排成長隊,每個人手裏都捧着一個銀質托盤,造型精美的酒瓶與酒杯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來來回回好幾次,這個引人注目的隊伍才把神烨要的那些酒給送進了包廂。為此,店長還特別命人準備了數個放滿冰塊的酒桶,不然單是茶幾根本擺不下。
“您還有其他吩咐嗎?”等侍應生都離開後,負手而立的皆川海鬥躬身詢問道。
正忙着跟軟木塞作鬥争的神烨擡頭笑了笑,沒什麽耐心的他直接用手指将酒瓶較細的那一截給削斷了。“嘛~,如果中原先生回來了,讓他直接來找我吧。”
“好的,我會第一時間替您轉達。”皆川海鬥仿佛沒有看到眼前這一幕,步伐從容地退出了包廂。
等中原中也趕回藍屋時已是淩晨三點,向首領彙報任務詳情耽誤了點時間,又突然得知五大幹部之一的太宰治與底層成員織田作之助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脫離了港口黑手黨,這一做法等同于叛逃。
心情複雜的帽子先生整理好思緒驅車回到酒吧,不管混賬搭檔找死的理由是什麽,他現在只想把神烨送的那瓶89年的柏圖斯給開了。慶祝以後再也不用給某人收拾爛攤子,本就繁忙的工作要變得輕松不少。
“老板,您終于回來了。”當中原中也的身影出現在酒吧入口,皆川海鬥立馬從吧臺後走了出來。此時早已超過了平時的營業時間,侍應生們打掃完衛生就離開了,店內只剩下他一個員工。
“神烨先生還在一號包廂,我也該下班了。”
聽到這個消息,中原中也詫異地瞪大了雙眼。“他什麽時候過來的?!這家夥……居然都不在電話裏說一聲。”
“快三個小時了。”皆川海鬥笑着回答道。“老板,別忘了我的加班費。”
“啧,知道了。”說完中原中也便轉身朝一號包廂走去,同時還不忘提醒對方把自己的車停回車庫。
皆川海鬥精準地接住淩空飛來的車鑰匙,随即欠了欠身。
“你怎麽——”清冽的嗓音在看到包廂裏的情況時戛然而止,中原中也保持着推門的姿勢呆立在門口。
只見光潔的地板上堆滿了空蕩蕩的酒瓶,完全找不到一處讓人落腳的地方。玻璃碎屑、破損的酒杯随處可見,融化了的冰塊打濕了價格不菲的沙發。不同種類的酒香在狹小的空間裏蒸騰、發酵,對于不勝酒力的人來說光是聞着這股濃郁的酒氣都得經歷一次大腦當機。
讓中原中也一時失神的理由并非如此,而是那個倚靠在沙發上的罪魁禍首。
醉眼迷蒙的辮子少年視線飄忽,精致的面容染上豔麗的酡紅。被酒液打濕的長衫不知何時解開了數顆盤扣,露出大片誘人的白皙。在攝入過多的酒精後,不免有些口渴。他下意識舔了舔幹燥的唇瓣,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
“唔——中、中原……先生?”是錯覺嗎?好像聽到了中原先生的聲音。幾乎感知不到外界的神烨歪歪斜斜地坐直了身子,結果下一秒又朝後跌了回去。不多時,寶藍色的瞳孔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他不滿地皺了皺眉,迷離的眼神卻始終找不到焦點。
“啧~,居然醉成這樣。”強行拉回理智的中原中也動作利落地脫下了外套,踢開一幹礙事的酒瓶來到神烨身前。他先是用外套把人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才将沒多少重量的辮子少年打橫抱起。
忽然騰空,某個醉死過去的家夥依然毫無危機感地靠在中原中也的胸膛。或許是感知到了讓他安心的存在,神烨用臉頰蹭了蹭那傳出沉穩心跳的部位,跟個粘人的奶貓似的。
中原中也不由彎了彎嘴角,教訓的話就暫且擱置吧。
離開藍屋前,皆川海鬥按照平時下班的程序只留下了安裝在牆壁底部的一排夜燈。借着昏暗的光線,中原中也抱着神烨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半分鐘過後,站在卧室前的帽子先生陷入了沉思。懷裏的少年一身酒氣,長衫濕噠噠地皺成一團……踟蹰片刻,他轉身進了浴室。
放滿熱水的浴缸近在咫尺,中原中也卻怎麽也無法說服自己幫人把髒衣服脫掉。待水溫都下降了好幾度後,才終于做出了決定——讓神烨穿着衣服泡進去。為了防止對方滑入水中,他只能用右手将人攬在懷裏,另一只手去拿放在架子上的沐浴露。
在這樣的場合下,心跳失衡的中原中也動作明顯有些慌亂。一時失手便打翻了泡澡專用的浴鹽,潔白的鹽粒頃刻間融入水中,甜膩的奶香混雜着酒氣瞬間充盈了整個空間。
就在這時,被泡沫包圍的少年忽然睜開了雙眼,寶藍色的瞳孔好不容易才對上了焦。他稍稍低頭,視線裏出現的是攬住自己的手臂以及某人濕了大片的衣襟。
“中、中原先生?”
口齒不清地呢喃傳入耳中,中原中也身形一僵。他面紅耳赤地看了過去,試圖解釋自己此時的行為。
“……我我我只是看你衣服都髒了,睡覺的時候會不舒服,所以才擅自——”
神烨微微眯起了雙眼,一把拽住中原中也的領口用力一扯,然後狠狠地咬上了對方的脖頸。不僅如此,他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将腥甜的血珠卷入口中盡數吞咽。源自另一種阿爾塔納的力量橫沖直撞地闖入這具變異生命體,互相排斥的二者開始了短暫的拉鋸戰。
劇烈的疼痛讓辮子少年恢複了少許理智,他渾身顫抖着擡起了頭。修長的手指在那醒目的咬痕上輕輕拂過,鮮紅的色澤順着指尖滑落而下。
——真漂亮。
神烨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肆意而張揚的笑。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中原中也眉心緊蹙,脖子上傳來的刺痛感讓他眸色一沉。他握住神烨不安分的手,嗓音暗啞。“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嗯~?”辮子少年歪了歪頭,“我渴了哦~。”
“渴了?”中原中也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話,兩雙色澤相似的藍眼睛于半空中交彙。并不算寬敞的浴室在這壓抑的氣氛中顯得尤其逼仄,濕潤的空氣仿佛化作易燃的酒精。
“渴了所以咬我?”
“嗯嗯~,因為——”
“因為?”
神烨笑眯眯地注視着比起初遇之時愈加沉穩的青年,語氣輕佻地開口道。
“因為中原先生聞起來很好吃。”
短暫的靜默過後,他在對方的瞳孔中看到了烈焰與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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