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三人一同逛西街
林曦跟蕭玉衡走出黃金屋,正看到趙靖宜背手而立,那站如松的挺拔姿态仿佛這裏并非是讀書人常光顧的書巷,而是待他檢閱的西郊校場。
此時那随行的巡防營官兵已經離開,就連親衛也不在視線可及之處,等他們的只有這位睿王爺。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趙靖宜轉過身來,朝林曦和蕭玉衡點點頭。
這是真要跟他們一起逛?
林曦一點也不覺得趙靖宜有這閑情功夫和興趣,在王府待了不短的日子,他深知這位王爺的繁忙程度,即使在孝中。
所以一定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不是朝堂就是那小祖宗,然而林曦都不好過問,只好問蕭玉衡:“大表哥,這兒我可不熟,還是聽你的。”
從未想過某一天會跟這個冷冰冰的姐夫一起逛街,蕭玉衡此刻感覺壓力忽大,不過作為永寧侯府未來的主人他的臉上鎮定依舊。
只見他抽了腰間折扇,頗為風流地揮扇兩下,道:“那便跟我走吧。除了這書巷,西街還有古玩字畫、金玉銀樓、絲綢錦緞、酒樓美食……凡是想得到的,都能在西街找到,一條條巷子,一家家店鋪挨得很近,所以我們便不需馬車代步了。”
蕭玉衡在前面走了兩步,接着收了扇子一回頭對着林曦說:“曦兒若是堅持不住,定要早些告知于我,我們或去酒樓雅閣休息,或早些回去,總之西街就在這裏,跑不了。”
蕭玉衡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瞧瞧看了趙靖宜一眼,見他也是颔首贊同,心下覺得這看起來嚴肅不好說話的人其實也會替人着想。
似乎沒有姐姐說的那麽不近人情。
林曦幹笑一聲,“哪有那麽柔弱,別把我當做姑娘家對待。”
聞言蕭玉衡動了動嘴角,連趙靖宜也微妙地看了眼林曦,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這折騰幾下就能躺床上昏迷的人可不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林姑娘嗎?
這會兒已經走到西街古玩巷了,他們進了一家名為“百寶閣”的鋪子,很大,占據了四門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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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寶閣算是京城數一數二的了,裏面的古玩字畫,擺件珍品較多,東家是江州程家,皇商,專供內務府,因宮中使用所以豪門世家也常常光臨此地,若是要送禮、置辦嫁妝等這裏總是不會錯的。他們接待的達官貴人也多,貴重物件不會重樣。王爺和曦兒可以看看,是否有看的上眼的。”
掌櫃的自然極有眼力,蕭家大少爺并不陌生,能讓這位爺陪同過來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況且趙靖宜那通身氣派,還真不是尋常官宦家裏能夠養出來的。
三人一進樓裏就立刻被熱情招待了,迎上了二樓,樓上之物自然不同于樓下,觀之更顯精致貴重。
林曦一直想着蕭雲宣升遷之喜在即,但賀禮還未有着落,要知道這位四舅舅對他可是不錯,初次見面就是一座小湯山溫泉,自然他的賀禮也不能随便了。
轉了幾圈,林曦将目光看向放置在格架上的一個水玉扳指,他對武官不太熟悉,聽說蕭雲宣射箭極準,便拉了拉旁邊的蕭玉衡問:“大表哥,你覺得這個扳指如何,四舅舅可用的上?”
扳指可在射箭之中扣住弓弦,也可防止弦急速抽回時擦傷手指,想來也算得當。
然而過了許久也不見蕭玉衡回話,于是林曦便疑惑地轉頭看去,沒想到卻是趙靖宜,而他的手還拉在人家的袖子。
沉默了一息之後,林曦尴尬地放開了手,低聲致歉:“請王爺見諒,冒犯之處……”
“華而不實,只做觀賞之用。”趙靖宜沒等林曦将話說完,便打斷了他,又皺眉道:“本王……我說過,這些客套話今後不必多講。”
于是林曦立刻将嘴巴閉上,當然那枚扳指他也沒興趣了。
而另一邊,蕭玉衡卻正與掌櫃商讨什麽,似乎有了感興趣的東西,如今正興致勃勃。
那掌櫃的從裏間搬了一個長形盒子出來,看盒子雕刻的花紋,栩栩如生精致非常,裏面的物件想必更是貴重。
林曦走過去,正看到一把琴橫在裏面,林曦不懂音律,看不出琴的好壞,但就外觀而言已是有些年頭了。
“焦尾。”身後傳來趙靖宜的聲音,他也跟了過來。
掌櫃的立刻稱贊道:“公子好眼色,正是焦尾。”
林曦驚訝地看了眼趙靖宜,舞刀弄槍的武夫還懂樂器。
“母妃生前最喜焦尾之音,只是未能償願罷了。”
林曦沒想過趙靖宜會向自己解釋,更何況這答案竟是如此讓他無法應和。
“曦兒,你嫂子的琴彈得極好,你說我送她可好?她嫁于我之後忙于操持家務,卻是未有閑情再奏鳴曲。”
雖是征求之意,不過已經志在必得,林曦自是欣然點頭,“大表哥與表嫂伉俪情深,她定會開心的。”
蕭玉衡有了焦尾,已經心滿意足,知曉林曦和趙靖宜皆無看中之物,便罷。
三人離了百寶閣,準備去別處瞧瞧,卻不想小厮侍書匆匆而來,對蕭玉衡禀報:“少爺,白家舅老爺和舅夫人來了,老爺讓您回去招待呢。”
見蕭玉衡露出為難之色,林曦便笑道:“既然是白家來人,大表哥還是先回去吧。”
“可是……”說好今日陪着林曦,而且又有趙靖宜在,此刻他離去其實并不适宜。
此外蕭玉衡有一種感覺,讓林曦和趙靖宜單獨相處總有些怪異,只是究竟為什麽,一時間也只能認為林曦不愛說話,趙靖宜更是惜字如金,兩個悶葫蘆在一起有什麽意思?
“無事的。”林曦很肯定地說。
“你且去。”睿王爺尊口一開,得了,蕭玉衡也只有走了。
不過走三步後還是回頭看了看,只見林曦朝他笑着搖搖手,看起來活潑又天真可愛。而另外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林曦身後,看起來像是保護又仿佛在宣告什麽。
蕭玉衡有些看不清趙靖宜的表情,但他肯定那張臉并非如平日一般寒冷。
似乎更讓人擔心了。
待蕭玉衡的身影一離開,林曦便擡頭看向趙靖宜:“王爺,我對此處不熟。”
趙靖宜點點頭,表示他已知曉。
林曦有些無語,“您可有想去之處?”
“沒有。”
那您到底來這兒做什麽?林曦哭笑不得。
“若是你無去處,便跟我去一個地方吧。”趙靖宜說完,便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加了一句,“如何?”
總算知道征求意見了,可喜可賀,不過林曦覺得他似乎除了去還是只有去,“那便請王爺帶路吧。”
“路不遠。”趙靖宜說完,便朝一個方向走去,林曦随後。
趙靖宜帶着林曦進了一個拐角之地,明明還連通着熱鬧的西街,但是沒走幾步周圍顯得極為靜谧,仿佛那鼎沸的人聲似乎隔了老遠。
林曦本以為會更之前幾次一樣跟地吃力,畢竟他向來走路慢,然而卻發現趙靖宜這次走的不快,與初次見面連拖帶拉的腳下生風不同,腳步雖大但邁地緩,有時還會微微側頭看他是否跟上。
這是在照顧他?
林曦頗為吃驚地發現事實确實如此,不知為甚,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也意外地感覺只有他們兩人略微尴尬。
為此,林曦覺得有必要說些什麽緩解這份尴尬,于是道:“今日還未感謝王爺解圍呢,只是不知您為何在此處?”
趙靖足下微緩,等林曦走進才說:“只是巧合罷了。”
區區小事,就是巧合也不可能勞煩您大駕呀!不過趙靖宜不想說,他自然也不會再多問。
然而沉默片刻之後卻聽到趙靖宜開口道:“胡奴請求釋放達達回歸草原,朝廷提出十萬匹駿馬交換。”
“十萬,這麽多?”林曦驚訝,“胡奴肯定不同意。”
趙靖宜點點頭,“胡奴王只願給一千駿馬和五千牛羊,若是朝廷不應,便要揮軍南下。”
“态度很嚣張。”
趙靖宜譏諷地勾起唇角,道:“是很嚣張。”
他沒說的是,那使臣在大殿之上揚言只要夏景帝拒絕,胡奴的鐵騎就會立刻踏破北境,直指京城,到時候親自迎回他們的大王子。
有官員聲稱睿王爺可是活捉了達達,大夏朝并不怕胡奴鐵騎。
不過那使臣卻解釋道胡奴只是已經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并不戀戰,趙靖宜只是運氣好才剛好碰到了大王子殿後回歸。而且信誓旦旦地說這次帶兵的是更為勇猛的二王子薩木勒,背後有整個十八氏族的支持,趙靖宜一個絕對擋不住他們的鐵騎。
“我國不過在冬季之前向貴國要些所需糧食好過冬,并非真的侵犯貴國,只是貴國若是依舊執迷不悟,那就不只是糧食那麽簡單了。”那使臣如是說。
敗仗了十多年,滿朝文武早已經聞胡奴色變,一場勝仗随能鼓舞人心,但并不能驅逐積深已久的恐懼,即使如今他們是勝利一方,也在那使臣一聲聲威嚴恐吓之下漸漸變了風向。
而且大夏朝別的沒有,官員對皇權的維護及權力間“平衡之術”玩的卻極為精通,稍一風吹草動,有任何位高權重之嫌便會被打壓或群起而攻之。
趙靖宜在孝中本不該在大殿上,不過夏景帝特意宣他入宮,于是便站在武官之列。當聽到使臣最後一句“中原之地,我王誰也看不起,就只有貴國的睿王爺堪稱英雄”之後,他便決定不管結果如何,決不說一句話。
夏景帝是個要強好臉之人,見百官的口風漸漸變化,臉色自然是越來越難看。
甚至有官員稱“大夏乃禮儀之國,主和不戰,是為了兩國和平,黎民不受戰亂之苦,請皇上釋放達達回胡奴以體現我朝大國之氣度。”
如此荒謬的言論居然還有不少官員複議。
此時胡奴使者已經離去,離去之前還放言就等大夏三日,三日之後他便回胡奴,等待兩國開戰。
夏景帝簡直臉都要氣白了,當聽到戶部左侍郎彈劾趙靖宜窮兵黩武,至國庫空虛,導致天災之下無赈災銀兩可施,致死流民死亡慘重之時,終于氣急反笑。
“你們的意思是朕命睿親王北上出征是錯,戰勝是錯,就該被胡奴搶完燒完殺完之後,還得賠上公主和大量財物去和親以求來年安穩?”
滿朝文武跪地求皇帝息怒。
“息怒,息什麽怒?不是嫁你們的女兒賠位公主算什麽?北地離京城遠着呢,那邊的百姓受些苦又怎麽樣!只要你們相安無事,哪怕将來胡奴王坐了朕的位置,你們照舊做你們的官,拜你們的皇帝,也無所謂!”
說到這裏,夏景帝的話中已經帶着危險的訊息,之前求太平的官員立刻将頭低到碰地。
不過好在,夏景帝忍住了怒火,只是甩了袖子憤而離開罷了。
待來公公宣了退朝,趙靖宜也自然默默地出了宮。
他沒有回王府,知道宮裏的人一定會找他,于是幹脆巡視起京城治安來,正好到了西街。
蕭玉衡是他的小舅子,得知他在此處,章毅自然通知了他。
相比起其他幾位王爺的小舅子,如魏謙那樣不再少數,是以蕭玉衡真是難得的青年俊傑,從未讓他收拾過爛攤子,趙靖宜對蕭玉衡的印象一直都不錯。
他本抱着散心來的,于是便去了,卻沒想到能遇到林曦。
這個意外相遇讓他心情不自覺地雲開雨霁,就是面對魏三這種看一眼都嫌髒眼睛的纨绔也多了份耐心。
那一刻,他決定離林曦再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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