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宮前靜坐求公正
宮門靜坐,這真是……趙靖宜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此事了,只能沉着臉色喚來章毅吩咐道:“宮門口定要加強監督,記住不要讓人沖撞了這群書生,也不許其鬧事,熬不住了自行離開便罷,若是大聲喧嘩煽動者,直接拿下。”
“是。”
“這段時日京城防衛不可松懈,西街讀書人多的地方定要看住了。”
“末将明白。”章毅領命而去。
趙靖宜也是皇室,雖對皇子之間對壘拿春闱作伐實在不屑,不過書生們靜坐于皇宮強逼皇帝的舉動也是頗為不贊同,擊鼓鳴冤是應當,但如此行為卻是過了。若是每次不順其意,便如今日這般效仿,今後朝廷還有何威嚴?
是不是都要看這群書生的臉色行事了?
當晚林曦與趙靖宜走在林徑路上,談起此事,林曦忍不住反駁道:“這有什麽,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鳴冤無人理會,非得采取非常手段才能上達聖聽的話,為何不用?綜其緣由不過是朝廷法度不夠健全,官員無能罷了。”
想起前世西方國家動不動就游行抗議,這個陣勢已經算溫和的了,不過是非暴力不合作而已。
趙靖宜看了林曦一眼,沒有做聲。
似乎那晚之後,林曦對他的态度正發生變化。從前見到他都是有禮疏離還帶着害怕,敢怒不敢言,後來他表明心意之後,便是直接禮貌地疏遠非得将關系撇幹淨不可,到如今會順口反駁了。
這應該算是個好的趨勢吧。
“皇上已經下令徹查,只是抹不下面子依舊未廣而宣布罷了。只是最終誰輸誰贏不得知,然這次的成績是不會再算數了,或者重考,或者取消。”
這事與睿王府關系不大,若不是因為林曦,趙靖宜也不會太關注,這個林曦也明白。
雖說不在意,但是裴軒畢竟不只是一個普通的相熟之人,要做到熟視無睹,林曦也不能。
想到此,林曦淡淡一笑,“也好,想做官也并非那麽容易,讀書之前做人要緊,腳踏實了才能往前走,沒有挫折,人不會懂得滿足的。”
這話從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口中說出來,總覺得一些怪異,趙靖宜看着神色淡然的林曦,心上微微有些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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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夜深露重。”
伸手攬住林曦的肩膀,感覺到少年的單薄,心疼更甚。
林曦這回沒有側身避讓,只是不經意擡頭望了趙靖宜一眼,而這一眼,就看到趙靖宜那滿目的憐愛之意。
頓時林曦感到壓力叢生。
從還不是不從,這可如何是好。
他能感覺到心正在慢慢偏離,忍不住握緊拳頭,或許他該離開王府再考慮一下。
靜坐第一日,
衆書生跪坐于膝上,坐姿端正,面目肅容。
然半天下來,未有吃食,未有如廁之後有人便忍不住了。
可周圍禁軍及巡防營官兵正安靜地看着,嚴防死守任何人進來,自然無人送吃食,只能艱難地忍着。
靜坐第二日
餓了一天,也沒喝水,那端肅的表情再也堅持不下去,有的已經東倒西歪了,但大多還堅持着。
衆人只看到若有人離開,禁軍巡防營官兵不會阻攔,然而要進來卻是不能了,任書生破口大罵也不放行。
有人看不過去,起身前去理論,卻一同被帶走後,于是靜坐宮門的書生心中便頓生惶恐,萌生離意,只是見同鄉同窗好友依舊在,便也拉不下面子在大庭廣衆之下離開。
有心說話,卻立刻引來了官兵的注視,便也讪讪地住了嘴。
靜坐第三日
眉來眼去,眼神交流的比較多了,嗡嗡嗡的響聲也多了起來。
有人終于堅持不住暈倒在地,立刻被巡防營擡了出去,送于避暑之處。
有一便有二,昏倒或者裝暈的人便多了起來,走了一批後,終于只剩下最頑強的人依舊在此處。
其中赫然便有夏書生和展書生。
到了第四日,
憑着意志都難以堅持的人終于等來了宮門打開,一個太監雙手高舉着明黃聖旨走來,打開喊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徹查春闱舞弊一案,不得姑息,欽此。”
至此,早已強弩之末的書生們紛紛倒地,再也沒有精力再鬧了。
“啪——”一個耳光落在魏三公子的臉上,魏國公指着魏謙抖着手指哆嗦地最終只說出了兩個字“逆子!”
魏謙捂住腮幫子,看着憤怒的老爹,讷讷地低頭閃躲。
“爹……”
“別叫我!”魏國公大吼了一聲,目光瞧了瞧四周,看到花瓶裏插得雞毛撣子,立刻大步抄起來就劈向魏謙。
“你個禍家的玩意兒,我怎麽生了你這個東西!文武不成,盡給老子惹事,連禁足都不安分,還不如打死了事,早知道就該一生下來掐死!省得你連累家人!我真是作孽啊!”
魏國公越罵越氣憤,手上越發使勁,魏謙起初還不敢多,後來疼了便忍不住後退避讓,這讓魏國公越發生氣,“你還敢躲,你還有臉躲!混賬東西,我打死你!打死你!”
“爹,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這次魏國公真的是氣恨了,下手越發沉重,突然臉上挨了一下,魏謙頓時哀叫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掉下來。
魏謙是幼子,本就偏疼,這一聲喊,讓魏國公心頓時一揪,但一想到這混賬東西惹的禍,更是氣打不一出來。
下人看得面面相觑,有機靈的早已經去搬了救兵,請了老夫人和夫人,又有管家和媽媽們齊齊上陣,勸老公爺罷手。
正在這混亂之時,聽到一聲禀報:“老爺,梁王殿下來了。”
魏國公頓時握緊了雞毛撣子,擡手就朝着魏謙的門面打去。
梁王陰沉着臉色進來,驚得兩旁下人紛紛推開,他大步進了屋內,正好看到魏謙的臉上被魏國公打得血紅一條,看起來面部猙獰吓人,頓時一怔。
“岳父大人這是做什麽?”
語氣雖冷,但臉色已經不是那麽可怕了。
魏國公心裏微微一松,但臉上越發憤怒,指着魏謙破口大罵:“惹了禍事,連累王爺,這種狗東西留在還能做什麽!我恨不得打死了事!”
魏謙捂着臉,默默不作聲,臉上那清晰的幾道紅印,看起來好不可憐。
本來上門問罪的梁王頓時也不好發作了,畢竟是妻舅,又還需要魏國公的助力,只好默默忍下,只是神色森然地盯着魏謙問道:“你何時買的題,又找何人做的文章?前因後果,給本王一一說清楚。”
面對梁王姐夫那風雨欲來的臉色,還有一旁怒瞪着眼一臉焦慮的魏國公,魏謙讷讷了幾聲,終于老老實實地回答。
自從被趙靖宜送回來禁足,魏國公就盯着他抄律法,好不容易抄地差點斷手完了上交後還依舊出不去,魏謙煩躁地想掀桌子。
正好春闱前不久,平日的狐朋狗友趁着魏國公不在來找他,于是魏謙便哭着喊着讓祖母和母親心軟放了他們進來。
這幾人正是那日被趙靖宜一同拎走的幾個,不敢對睿王爺有絲毫不滿,便将怨氣都放在夏書生等人身上。談到近日裏這些書生不是作詩吟對子,就是茶園開茶會,一個個文采斐然,引了一群追随者,都說高中有望雲雲,看得他們牙癢癢。
這些雖勉強中了舉,但肚裏有多少墨水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高中的機會渺茫。
魏謙一想到死對頭蕭玉衡地再次嘲笑聲,頓時心裏不平起來。
“這時,王雲起說他能有辦法弄到考題,這會兒大家都在押題,混在裏面提前找人做一篇,誰也看不出來的。”魏謙縮着腦袋嗡聲說。
魏國公聽到這裏就忍不住擡起手來,又生生忍住了,怒罵道:“你頭上長得是豬腦子嗎!不想着用功讀書,就知道這些邪門歪道,簡直是……簡直是……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
梁王眼裏發冷,“繼續說。”
“哦,我本來也不相信的,就問他真假,王雲起拍着胸脯保證,他說那人也是這批考官裏的,因為最近缺錢才準備铤而走險,最多賣給三個人,開口就要五百兩。我唬了一跳,五百兩可不少,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王雲起就說蕭家大郎放出話來我魏謙這回還得坐冷板凳,我就頭腦一熱答應了……啊——爹,疼,疼啊!”
魏國公聽到這裏就聽不下去,抄起雞毛撣子就是一頓胖揍,人年紀就大,打得氣喘籲籲,只聽到魏謙哭爹喊娘。
梁王冷冷地看着,心道若是能打死也算了事。
同是妻舅,怎麽差別就這麽大,這個時刻他無比羨慕有個蕭玉衡這樣妻舅的趙靖宜。
既然打不死,他也懶得再看了,趙靖宜好不容易名正言順地幫自己将這禍家秧子拘起來,沒想到還是惹出亂子。
魏謙榜上有名,還是二甲靠前,比會員榜眼更加惹眼,簡直走哪兒都是他梁王的标簽。
遠處傳來魏家老太太中氣十足的喝止聲,還有國公夫人的心痛呼喊聲,梁王看着這亂糟糟的一家,幹脆一甩袖子,走了。
到了門口,正看見刑部尚書鄭源帶着刑部官差等在此處,同時還有大理寺員外郎及都察院都禦使一旁陪同。
見到梁王,皆紛紛行禮,刑部尚書笑呵呵道:“梁王殿下原來也在此,我等奉聖上旨意,三司會省春闱舞弊一案,正要尋魏公子問話,還請殿下行個方便。”
說着恭恭敬敬地行禮。
梁王心情正差,面對刑部尚書也是皮笑肉不笑一聲,“鄭大人真有意思,你刑部拿人還需要本王的同意不成?父皇的旨意,本王遵守都來不及呢。人就在裏面,剛遭了老公爺的一頓打,估摸着不擡着走不了。”
說着便昂首離開了。
刑部尚書是淑妃一表三千裏的表親,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人,不過是因了同一個姓氏倒是起來了。
梁王走了一步,又回頭說:“本王這小舅子雖不學無術,但大奸大惡之事是想不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東西引誘他,這種人,更是可惡吧?”
刑部尚書恭敬地再次行禮,“我等自會秉公守法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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