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大軍離京長街相送
兩日後,皇宮正門大開。
百官朝拜,迎皇帝親至高臺,觀大軍整頓出發,宣聖旨,致賀詞。
辭畢,萬千将士齊聲長喝,氣吞山河:“吾皇萬歲,大夏長安!”
夏景帝率百官齊下高樓,至于三軍之前。
單手抽出腰上寶劍,橫放于身前,神情威嚴中帶着慈愛期許,“靖宜,願你旗開得勝,早日凱旋而歸,如今敵寇在外,朕将國門交付與你。”
身着黑色盔甲戰甲的三軍統帥趙靖宜單膝而跪,雙手高舉握住那鋒利寶劍,朗聲道:“是,定不負皇上所托。”
“好!”夏景帝拍了拍趙靖宜的肩膀,将他扶起來。
站于他左右兩邊的自是梁王及蜀王,不過向來意氣風發的梁王今日的臉色卻并不是那麽富有神采,可見這場舞弊案,特別是蔡大學士不堪受辱自盡之事讓他頗為焦頭爛額。
士林的風向都是一股腦兒吹向另一邊的。
不過今日場景還是要說幾句話勉勵之話,“弟弟之才哥哥我沒什麽好擔心的,只等掃榻以待你歸來,咱哥倆再把酒言歡。”
趙靖宜點了點頭,“梁王兄放心。”
目光看向夏景帝另一邊,此時蜀王也正好看過來。
昨日馮紹的話還在耳邊,一個晚上的時間他早已想明白,若是賬本的揭露加上此次春闱舞弊一案能讓他的皇兄徹底遭到皇帝的厭棄,即使得罪趙靖宜,他也會勉勵一試。
然而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是以林曦他不能動,至少不能明着動,甚至還得好好地保護他們,既然趙靖宜這麽一說,他也等着回來後這位堂弟如何拜謝。
想到此,蜀王朗聲一笑,“別的話為兄就不說了,不過靖宜所托之事,你放心為兄自會周全,屆時将他們完完整整地交到你的手上,無需有後顧之憂,放開手打,打得那群胡奴蠻子再也不敢侵犯我大夏一絲一毫,為兄以你為傲!”
聽此,趙靖宜只是微微揚了揚眉,抱拳道,“多謝蜀王兄。”
兄友弟恭,一片溫馨,夏景帝心中開懷,頓時揚聲大笑:“哈哈!好!說的不錯,就該如此。”
突然他又想到什麽說:“若是大勝歸來,朕給你賜婚,這次定給你配個賢良淑德的王妃。”
這事早在太後多次招公卿之女進宮之時就已經在京中被猜測多次,不過宮中一直未有準話,今日夏景帝這麽一說,底下家中有女兒進過宮陪伴太後的大臣心裏頓時火熱了起來。
若是皇子妃怕站隊有所顧慮,這睿王妃卻是百利無一害,哪家都想争上一争。
這自然是好事,然而向來冷臉肅容少有喜悅之色的睿親王卻突然雙膝跪地,對着夏景帝深深一磕頭。
夏景帝笑道:“呵呵,靖宜不必行次大禮,放心,太後與朕這次定放大眼睛仔細相看,絕對讓你喜歡。”
蜀王見夏景帝笑得欣慰,心裏頓有種異樣的感覺,這位堂弟怕是不願意。
果然便聽到趙靖宜沉聲說:“太後、皇上好意,實在感激不盡,只是靖宜心中已有所思所想之人,是以還請皇伯父收回成命。”
夏景帝一愣,接着打量了低頭跪地的趙靖宜,只見他脊背挺直看起來倔強不已。
夏景帝失笑道:“這可是好事,太後為你之事可是愁白了頭,天天在朕面前念叨,念得朕頭疼不已。如此倒也正好,不知是哪家小姐入了眼,等你歸來朕即刻賜婚便是。”
“謝皇上,不過他還未曾答應,我不願逼迫與他,等得了他首肯,再勞煩皇上。”趙靖宜想起那位“小姐”,眼神頓時溫柔了起來,嘴角微揚,可不正是情之所歸之象,看得衆人驚訝不已。
“看不出來還是個情種。”夏景帝半響無語,不過這只是小事,他并不覺得以趙靖宜的身份還有誰會拒絕,不過是那姑娘欲拒還迎的手段罷了,等勝仗歸來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也罷,朕等你喜訊,且出發吧。”
百官還在冥思苦惱這位一向深居簡出的親王究竟何時接觸了位姑娘,又是誰能有如此大的魅力惹得他情根深種,思量想去也沒得出個結論。
之前倒是傳出永寧侯府的那位三小姐繼姐姐之後入主睿王府,不過前日子裏家裏夫人打探永寧侯府卻失口否認此事,睿王世子雖托付給永寧侯府,但似乎是養在了那位淮州而來的表少爺院子裏調養身體。
怎麽看也不像是要繼續聯姻的樣子。
然而蜀王卻心上一動,忽然想到了馮紹傳言中的大小珍寶,目光悠悠地看向趙靖宜。
仿佛有所感受,趙靖宜突然回望了過來,似有深意地微微一笑。
不知怎的蜀王仿佛感覺自己被雷劈了一下。
是不是他想得那個意思?
此時趙靖宜已經回身面對衆軍将士,揚手一揮,號角聲而穑浩炝粵裕勘懔龉牛恿姓耄跎現鞒譴蟮饋大道兩旁,官兵站于兩側,阻止百姓湧向行軍士兵。
各個将領坐在馬上,迎面而來各色鮮花,目光一掃,就看到隐隐躲藏的女子嬌羞地看着他們,一時間臉上的肅容似乎崩不住。
幾個副将策馬在趙靖宜兩側,這些都是經過上一次胡奴大戰後晉升的将軍,想想那時離開京城北上的場景,百姓都是用無望而悲哀的目送他們,仿佛在看他們送死一般。
如今時隔兩年,這次的目光火熱充滿希望,沿路鮮花歡呼相送,似乎能否預見再次大敗胡奴凱旋而歸。
這一切,因為那前方黑盔黑馬手持長。槍的趙靖宜而改變。
視野絕佳的酒樓上,早有各個達官貴人包了廂房,往下看着長長的隊伍邁着整齊的步伐走向城門。
騎馬的将領路過樓下,不時有繡帕翩翩而落,特別是元帥的大黑馬,那掉落的不只有帕子,還有其他各式的閨中小件。
女子在英雄面前總是特別大膽。
趙元榮趴在一扇窗子上,看着父王高頭大馬而來,握緊小拳頭小臉上滿是激動。
不管平日裏如何跟趙靖宜鬥雞眼鬧別扭,內心深處也是分外崇拜,要知道這三軍統帥可是他父王。
“榮兒,再往前你可以掉下去了。”
林曦扶着趙元榮,将他半個身子拉回來。目光卻忍不住也往下面瞄去,雖嘴上說着不在意,但是下意識地便已經牢牢地放在那黑盔黑馬上面了。
趙元榮往裏挪了挪,回頭看看他家表舅,見林曦雖将手搭在他背上,可目光卻随着底下的趙靖宜而動,頓時彎彎眉眼咧嘴笑。
再看一看趙靖宜,趙元榮便有些不高興,嘟哝道:“父王也不回頭看看。”
話音剛落,趙靖宜就擡起了頭……分外精準地一眼看到他們所在的包廂。
好!趙元榮在心裏大叫了一聲,連揮手都來不及馬上回頭觀察表舅。
冷不防對上視線,林曦清晰地發現自己心跳突然加快,怔怔地似乎被施了法術難以将視線移開,熱度從耳朵開始蔓延上了臉頰。
随着大黑馬的步伐慢慢接近了,而趙靖宜的目光始終與林曦相對。
黑色戰甲之下手握長。槍,看起來分外冷峻肅穆,逼人的氣勢讓人下意識不敢面對,然而他給林曦的目光始終溫和柔軟。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林曦心說,下意識地他也微微揚起嘴角,給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甚至擡手小幅度地揮了揮。
小寶貝趴在窗子上看他,手臂搖啊搖。
大寶貝站在窗後朝他微笑,輕輕揮手。
趙靖宜終于忍俊不禁,未握長。槍的手也舉到身前随着一起揮了揮。
刷拉——周圍的眼睛瞬間随着元帥的目光一起望向了那扇窗,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世子爺。
然而只有那日日跟随的親衛才知道,世子身後之人才是王爺心中之重。
經過這座樓下,一張繡帕悠悠落下,似乎收到了這個信號,各式各樣的帕子扇子環佩紛紛掉落下來,樓臺上的廂房窗子都打了開,一個個小姐以扇遮面含羞帶怯望向少有溫柔一面的睿親王。
真受歡迎!
睿親王身邊的将軍羨慕不已。
趴在窗子上的世子爺有些生氣。
趙元榮咬了咬手指,回頭瞪着眼睛看他家表舅,無奈林曦只是笑,只是臉紅,一點也不積極主動。
既然如此,便讓他幫一把吧。
只是林曦打扮樸素,手上也不喜握把折扇,身上更不挂什麽配件,唯一只在他腰上挂了一個荷包,裏面常年放置着各種藥丸,閑來無事吃幾顆。
趙元榮看着周圍廂房裏熱情的小姐,小手一握給自己打個氣,趁林曦不注意一把扯下他的荷包,接着使勁往趙靖宜身上砸去。
等林曦發現不對,那荷包已經飛出去了,伸直手臂也夠不到。
“榮兒!”
林曦拍了下趙元榮的屁。股,哭笑不得,他怎麽能跟個女子一樣做争寵戲碼呢?
趙元榮哼唧哼唧兩聲毫不在意。
父王即将遠去,沒個東西睹物思人可怎麽辦喲!
再看那荷包,雖說趙元榮已經使出大氣力,可人小準頭實在不高,飛得老遠,林曦覺得自己的老臉也可以一起丢出去了。
趙元榮眼睜睜看着那荷包飛向趙靖宜前方是十來步的地方,捂住了臉,不忍直視。
然而忽然聽到一聲馬嘶長鳴,接着便是一陣驚呼。
定睛看去,只見大黑馬向前沖了幾步,一柄暗金長。槍順勢遙遙一指,紅纓劃過,雪白的槍尖恰好勾住那落下的荷包系帶。接着長。槍微微一挑,荷包便飛了起來,趙靖宜一擡手,便牢牢地握住。
他揚起嘴角給了兒子一個贊許的眼神,接着在林曦的目光下毫不羞愧地收進了懷中,眼眸中帶着明顯的笑意。
林曦直覺的臉頓時燒了起來,恨不得立刻再朝着趙元榮的屁股來幾下。
“父王真厲害。”
小混蛋還一副求表揚的神情。
得,就這一天慣着他。
接着林曦再看了幾眼,便帶着趙元榮離開了。
行軍的隊伍沒有停下,一直經過了城門。
趙靖宜回頭望了望帝都高大的城牆,一股濃濃的不舍油然而生。
城門的守軍看着那常常的隊伍慢慢消失,卻突然看到一匹馬轉了回來,進了城。
那時睿王爺的親衛。
平日說着不在意,人真走了卻忍不住生出一種悵然之感。
林曦帶着趙元榮坐上了馬車回永寧侯府,正理不清那種空落落的感覺究竟為何,卻聽到趙元榮說:“表舅,你會想父王嗎?”
想嗎?
不想自欺欺人,想又說不出口。
他想了想說:“一點點吧。”
趙元榮馬上撲進他懷裏,笑眯眯地說:“那就是想的。”
為什麽感覺這孩子其實知道什麽。
林曦看着趙元榮辯解道:“……是你想太多了。”
“恩,我也想的,我們一起想。”
林曦微哂,果然他才是想多了,這才是個孩子。
然而還未到後府門口,馬車便停了下來,不一會兒撩起車簾,看到一個黑衣男子恭敬地向他們行禮。
“世子,林公子。”
卻是趙靖宜的親衛。
林曦正疑惑,卻看到那親衛雙手遞上一塊玉佩,“王爺命屬下務必交與林公子。”
目光落在那塊玉佩上,白玉無暇,色澤柔光剔透,絕非凡品。
他一下子便想到自己被趙元榮扔下去的那個荷包。
定情信物?
他抽了抽嘴角,覺得實在燙手。
“表舅快拿啊,這個玉佩我看到父王一直戴在身上的。”趙元榮眼睛笑得成了一條縫兒,催促道。
林曦肯定這孩子一定都知道了!
“屬下還要盡快回複王爺,請林公子見諒。”親衛更為恭敬地雙手遞上。
林曦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接過。
手上一空,親衛擡頭咧嘴一笑,“多謝林公子。”似乎怕林曦反悔一打馬即刻轉身離開。
“……”果然還是覺得特別燙手,燙地心都是火熱的。
低頭看到趙元榮捂着嘴彎着眼睛笑得開懷,林曦揚了揚眉尾,心中冷笑一聲,淡淡地說:“今日功課都沒做,回去立刻補上,明日開始大字再加上十章,早上讀些詩書,下午學醫藥,不可再貪玩。晚上乖乖地早睡,再鬧幺蛾子,哼哼……”
趙元榮一刻垮了臉,這爹一走,靠山也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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