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紅色晶石

淩雲峰有一處山崖，喚名風澤崖，這裏風景秀美，竹林密布。

深夜裏，夜風吹拂，竹林中的葉子被吹得沙沙抖動。

而在林中，一名綠白色長衫的少年正在練劍。紅色的劍光勢如破竹，将林中竹子砍得七零八落。

少年如瀑的長發被束在腦後，皮膚白皙，五官硬朗深邃，劍眉星目，睫毛修長，鼻梁高挺，薄唇如玉。銀質面具遮住了他的右眼，眼眶裏空空蕩蕩的，在月色下反射出銀光。長劍透亮，火紅的靈力纏繞在尖端，如同一簇小火苗。

落無歸自上次大比完之後就一直待在這裏，他的胸腔內有一股無名火焰。

昨天在演武臺，他眼睜睜地看着紀弄曉被青霄老祖帶走，他想上前拉回她，卻被青霄老祖的威壓壓制的不能動彈分毫！

實力的懸殊讓他怒火中燒，即便單系火靈根天賦很好，但也難以在短短十年內達到金丹期，更別說與青霄老祖有抗衡之力。

他現在只是個築基四層而已。

靜谧的竹林，風吹草動。一片片竹葉随風飄落，如同下了一場竹雨。

過了許久，少年終于冷靜了下來。

他慢慢坐在地上，右眼那空蕩的眼眶隐隐又痛了起來。

最近他這只眼一直在斷斷續續的發痛。

落無歸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他自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在流浪。

第一次睜開眼，他是在一個亂葬崗醒來的，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沒什麽東西，唯一看見的，就是靜靜躺在身邊的一塊紅色晶石。他沒有右眼，只有一只眼睛能視物。

紅色晶石發着光，上面刻着一個“落”字。他記不到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只能如同游魂一樣在那片亂葬崗裏穿行。

少年沒有記憶，也什麽過多的情緒，但是他腦海中卻有着一股對魔修和魔物莫名其妙的仇恨，他似乎天生就會一些降魔修煉之術。

在山裏游蕩了十幾天，他知道自己無家可歸。

所以他起名落無歸。

紅色晶石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那是他唯一擁有的東西。

不過後來，他遇見了一個紀弄曉。

她的雙眸燦若星辰，非常亮眼，像是陽光一樣。落無歸流浪的那些日子，看慣了人情冷暖，所以對于她的示好一直冷眼以待，他想：小孩子就三分鐘熱度。

但是他沒想到紀弄曉會在樹妖那裏替自己當下攻擊，明明那只是一個小孩子，看起來比自己弱小的小孩子。

紀弄曉關切的雙眸只一眼就敲擊在了他心頭。他忽然感覺那雙眸子萬分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但是他所擁有的記憶中，卻又從未有過這麽一個人。

幻境比試結束後，他忽然想多親近紀弄曉。

那是他唯一不排斥的人。

同住十年，他的生活裏早被紀弄曉占據，他不喜歡別人靠近紀弄曉，少年也知道這種占有欲是不對的，但他難以控制自己。

落無歸手邊的劍突然被風吹倒，然而此時他無暇顧及它。

右邊的眼眶痛的厲害，竟令他有些不能忍受！

忽然，他的衣襟迸發出一陣紅色的光芒！

晶石隔着衣料貼在他胸口，将肌膚弄得滾燙起來！

落無歸伸手把那顆紅色晶石拿出來，上面刻着的“落”字在夜色中顯得明亮萬分。

落無歸沒有眼球的右眼倏地流下一道血痕，血滴落在晶石上，那顆晶石的光芒竟然更加強盛。

他有些驚異，在過去的十幾年內，這顆晶石除了偶爾發一下光之外，就再沒有其他動靜，這回卻突然爆發，着實令人奇怪！

正在這時，落無歸的識海內突然又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

“時間到了。”

“來者可是落家血脈傳承者？”

落無歸一愣，半晌沒有回答。

蒼老的聲音繼續道：“能喚醒落亦楚。必是落家人。”

落亦楚？！

落無歸驚詫，這是他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自然知道落亦楚，那是一方秘境，由三千年前的落家掌管，然而在落家滅門之後，落亦楚也再沒有出現過了。

“傳承者，現在，将你心頭血滴在鑰匙上面，則可開啓落亦楚。”

落無歸眸色深了深，抿着嘴，沒有動作。

蒼老的聲音見他沒有這意思，問道：“可是不願意？”

落無歸靜默片刻，這才道：“晚輩，不知道前輩是誰，但是，晚輩現在并不願意開啓落亦楚。”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是落家人，他自有記憶起，就一直獨身一人，對這些東西沒有半分印像。

老者的聲音一時消失。

過了許久，才又慢慢響起，“老朽給你時間考慮。但是，給你一個忠告：開啓落亦楚，你才能知道全部真相。”

——

紀流蘇正在收拾東西時，落無歸終于回來了，他看見紀流蘇的動作，頓時臉色黑的如鍋底。

“你在做什麽？！”他厲聲道。

紀流蘇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衣服盡數散落到地上，“突然那麽大聲幹什麽？”她把衣服撿起來拍了拍，不滿道。

“你……”落無歸死死盯着她，漆黑如墨瞳孔裏寫滿了怒火，“你這是要走？”

紀流蘇道：“沒想着走，就搬間屋子而已。”

“去哪裏？”落無歸刨根問底。

“有幸被掌門賞識，收為親傳弟子，你沒收到通知？”紀流蘇一挑眉。

落無歸抿着嘴不說話了。

紀流蘇能感覺到他現在心情很不好，輕輕嘆了口氣，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道：“以後若有事，随時來青葉峰請找我，知道嗎？”

“不去不行嗎？”落無歸壓住心裏的火氣，盡量冷靜道。

紀流蘇攤開手，“我也不想走的，掌門的指令誰敢違抗？”離殷的要求她怎敢拒絕，畢竟她欠了他人情。

沉默片刻，落無歸輕輕點頭，“好。”

紀流蘇有些意外這孩子竟然會這麽輕易就松口了。

不過下一刻，落無歸又道：“我有條件。”

紀流蘇：“……”你也開始矯情了嗎？

紀流蘇：“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落無歸橫着嘴角，湊到她耳邊，面無表情道：“去金陵城，只能是我們兩個人。”

這件事沒什麽大不了的，紀流蘇自然答應了他，待她收拾好東西之後，便禦劍離開了淩雲峰。

房間內，只剩下落無歸一個人。

空空蕩蕩的屋子內還有着少年的餘溫，淡淡清香的桃花味沁人心脾，令人難以忘懷。落無歸走到紀流蘇的床邊，将自己的床被鋪在她睡過的那邊。

少年眼眸中一片漆黑，他看着桌子上的茶具，忽的伸手一揮，紅色強大的靈力将那些茶具瞬間震個粉碎！

強壓的怒火這一刻盡數迸發。

他眸色深沉，晦暗不定。許久，才從懷中拿出一塊晶石，血紅色的晶石。

他輕輕對晶石道：“你說的，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