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歸望山崖

歸望山。

從青霄門到歸望山，禦劍要花費十天左右的功夫，岳林修急于前往，沒有禦劍，而是讓葉知秋帶着他使用了縮地千裏，硬生生将十天的路程壓縮到了兩天。縮地千裏需要耗費的靈力是禦劍的十幾倍，好在葉知秋已經是渡劫期修士，這些靈力對于他來說并不算什麽。

歸望山地勢險要，崇山峻嶺，幾千年來一直無人居住，此地雖有衆多生靈，但危險也多，凡人不會靠近，只是有偶爾路過的修士會停留片刻。

“你的陣盤所顯示的地方在哪裏？”岳林修問。

葉知秋根據陣盤的指引，看向山中一處陡峭的山崖，“那裏！”

葉知秋一手攬住岳林修，帶着他三兩步跳上山崖。這個山崖很普通，沒什麽特別的，不過邊上有一顆老樹，老樹盤根交錯，看上去大概有三千年的歷史了，這裏有文萊的氣息，還很濃郁。

葉知秋所刻印這個陣盤屬于追蹤陣，除了追蹤空間，也能追蹤時間，即便歸望山過去三千多年，它也依舊能在這裏尋到要找之人的蹤跡。

“陣盤顯示，文萊就是在這個地方消失的。”葉知秋放開岳林修，随後将靈力彙入陣盤，他放置于地，陣盤霎時發出一陣白光！

白光亮了一陣子，又出現了血紅色的光，紅白相間。

“這是怎麽回事？”岳林修問道。

葉知秋蹙眉，“血光？這地方要麽是死過人，要麽存在過屍體，死的那人或是存在的屍體與文萊有過接觸，所以兩道光才會一同出現。”

“文萊殺了那人？”

“不。”葉知秋搖頭，“若是文萊殺了那人，那麽紅白兩道光應該互不相容才對，但是紅光與白光明顯互相親近，所以不會是文萊殺的。”

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了，這裏是存在屍體的，且屍體生前與文萊關系很好。

“葉知秋，複盤。”岳林修道。

複盤是這追蹤陣的妙處之一，只要有處于特定區域，就能将當時的情景重現在陣盤上。

複盤追蹤陣是葉知秋的獨門秘術，葉寧雖為他徒弟，但是所刻印的追蹤陣盤并不能進行複盤，可以說，這是整個修真界唯一有這種能力的追蹤陣。

葉知秋将文萊的本命玉簡放在陣心，手上催動靈力，口中念念有詞。

霎時間，陣盤上方出現了一面明鏡，明鏡周圍泛着雲霧，裏面的情景也是這山崖，只不過山崖邊上的的老樹，在這鏡中還只是一顆小樹苗。

“走，林修兄，咱們進去。”葉知秋道。

兩人踏進雲霧，突然一陣天旋地轉，鏡面轉換，時光穿梭，瞬間回到了三千年前！

岳林修是第一次進入複盤明鏡，有些不适，太陽穴處隐隐作痛，他蹙着眉揉了揉，待好了些，才慢慢睜開眼。

在這夢境中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極為真實，鳥鳴，花香，風吹樹葉的聲音，還有山間輕流的小溪，以及——空氣中極為濃烈的血腥味。

葉知秋神色一凝，拉着岳林修慢慢後退幾步，留出了一片空地。

而後一個慢慢的腳步聲從山崖下慢慢傳來，夾雜着一名少年帶着恨意和癡狂的聲音：“騙子……我要殺了你……騙子……”

少年腳步聲沉重，似乎背上背了一個人。

岳林修緊緊盯着路口，等到一名身穿綠白色長衫的人出現在視線中時，他與葉知秋同時驚愕的瞪大眼睛！

是文萊沒錯，但是，他的背上，竟然背的是慕鸾！

岳林修頓時目眦欲裂，雙眼充血，身體上下每一個器官都傳來撕心般的痛楚，令他渾身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的癱坐下去！

“阿鸾……”時隔三千年，他又一次看見了愛人的模樣，閉目的容顏依舊恬靜美好，然而身上卻鮮血淋漓，一件漂亮的紗裙被染成了紅色，衣角邊還在滴淌着血液。

他控制不住的上前想要把慕鸾從文萊背上搶回來，卻撲了個空，從兩人的殘影中穿梭過去，重重摔倒在地！

“林修！”葉知秋趕緊上前扶起他，“冷靜一點，複盤裏的人物都是虛影，你觸碰不到的！”

岳林修身子一僵，随後站起身，他閉上眼，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許久，才用幹啞的聲音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知秋。”

葉知秋嘴角勉強的勾了勾，帶着幾分苦澀。

兩人将目光移回少年身上，仔細看了，才發現少年一只腿斷了，以一種奇異的扭曲弧度歪向另一邊，他走的很艱難，一瘸一拐，地上滴落了一地的血。

文萊到達山崖，輕輕放下背上的慕鸾，他動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驚擾了熟睡的美人一般。

文萊長相乖巧，極為讨喜，他的眼眸漆黑靈動，面容俊秀，在萬草峰，有許多小師妹喜歡他，不過這個少年卻只親近慕鸾，以前岳林修因此吃過醋，還差點兒同文萊打起來。後來他知道文萊親近慕鸾，是因為慕鸾像他死去多年的姐姐，這才漸漸收了醋心，同文萊有了來往。

少年的臉沾上了很多血，但他沒有管，反而拿出一張幹淨的手帕，先給身邊的女子擦臉，那張手帕被保存的很好，看得出少年極為寶貴它。

“師姐、師姐……”文萊輕輕呼喚着女子，但是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你以前總說，若果萊兒叫你，你就一定能聽見，然後來到我身邊，但是、但是，師姐，你這次睡的太熟了，你都不理萊兒了……”

少年在女子耳邊低語，帶着哭腔的聲音中透着絕望。

岳林修捂住刺痛的胸口，慢慢走到女子身邊，垂眸注視着她，女子的腹部被刺出了一個窟窿，鮮血已經凝固。

岳林修知道，那是他刺的，他手握驚雷，親手刺下去的。

即便事出有因，身不由己，他也無法逃避是自己害死慕鸾的事實。

“都是他們害了你，那該死的魔修，還有岳林修……”文萊突然又像換了一副面孔，帶着恨意盯着女子，“師姐！你這個蠢貨！岳林修那家夥有什麽好！？你到底為什麽會同他結為道侶？！”

“如果不是因為他……如果不是因為他搶走了你，我才不會輕易相信那魔修的鬼話！都是他！是他害死了你！魔修該死，他更該死！”文萊的臉一瞬間變得猙獰，那雙目圓瞪，血絲密布。他死死瞪着女子，道：“師姐，我會替你報仇的，我會弄死岳林修和那個魔物，讓他們給你贖罪……你、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少年忽的又祈求着，卑微的跪在女子屍體面前，低聲哭泣。

岳林修早已失了言語，聽見少年這番話語，他氣得渾身顫抖，原來，文萊真的同那魔修有勾結……

忽然，狂風大作！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風中走出，強大的威壓壓迫住跪坐的少年，将他整個身子死死按在地上！

“剛剛聽你說，你想要弄死我？”魔修的聲音沙啞，語氣中帶着幾分嘲諷。

他身穿一襲黑色鬥篷，帶着一張銀質面具，将整個臉遮住，毫不透風。

魔修的身姿修長，指關節蒼白，濃郁的魔氣在周身圍繞，“哈哈哈，就憑你？”

文萊看見他，仇恨瞬間湧現，“你終于來了？！你這個騙子！你說了你會殺掉岳林修，你說了待事成之後把師姐給我！但是你做了什麽？！你殺了師姐！你這個滿口謊話的混蛋！騙子！給我去死！！”

魔修懶散的立在那裏，漫不經心的玩弄着自己垂落在胸前的發絲，“對，我是說過，”他笑道：“但你弄錯了一件事，殺死你師姐的，可不是我。”

“是岳林修啊。是他用驚雷劍刺死了你師姐，不信你看——”魔修的手向前一伸，那躺在地上的女子便浮到空中，腰間的紗裙被瞬間撕裂，露出了白皙的皮膚和血紅色的傷口！

“這是驚雷劍的疤痕，你應該見過的，對吧？”

文萊看到那鮮血淋漓的腹部，頓時恐懼的一聲尖叫，“不——！！快！快放下師姐！！不許這麽對她！！”

少年的精神處在崩潰的邊緣，恨意與悔意在眼瞳中交織，來回相纏，胸口痛得他猛地噴出一口血！

魔修似乎很滿意少年的反應，“哈哈哈……你說你最愛的師姐若是看見自己疼愛的師弟聯合魔修一起出賣了她和幻月道人，會不會和你一樣精神崩潰呢？畢竟，你這白眼狼也是害死她的兇手啊。”

“閉嘴！閉嘴！”文萊撕心的吼叫着，“我沒有……我沒想她死的……我愛她，我怎麽舍得害她……”

“是你……罪魁禍首，是你和岳林修才對……”他瘋癫的擡起頭，雙目赤紅，“你們都該死！都該死……我要殺了你！”

文萊雙手撐地，想要站起身，強大的威壓壓得他渾身疼痛難忍，難以動彈，于是他不再試圖站起，而是握住一把匕首，匍匐在地上，顫抖着向前爬去。

“哈哈哈哈……”魔修見此仰頭大笑，“你知道麽？我最喜歡的，就是看蝼蟻掙紮，明明無能為力，卻還要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哈哈……”

他笑着，起步悠悠走到文萊面前，對上少年仇恨的眼睛，他嘴角輕勾，擡腳踩上少年捂着匕首的那只手！

骨骼被踩碎的聲音分外明顯，咯吱作響，文萊一聲悶哼，眼神更為狠戾。

魔修伸出手，輕輕擡起文萊的下巴，“你取悅我了，小子。所以，我不殺你，我打算讓你和岳林修一樣，永遠，都活在後悔和痛苦中。哈哈哈……”

在文萊驚懼的目光中，魔修将攝魂石打入他的體內！

“天大地大，”魔修笑道，語氣中帶着歡愉，“都是你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