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告白

不管這話是出于安慰還是真心，葉蓁蓁的心裏确實好過了一些。

她将杯裏剩下的橙汁喝完，便打電話給吳叔叔，讓他來酒吧接自己。左易揉了揉右手小指的骨節，目光有些戲谑：“我認識從酒吧去你家的路。”

“不過我身上的現金不夠付車費。”葉蓁蓁放下手裏的玻璃杯，從小沙發上站了起來。左易輕笑了一聲，自顧自地坐在一邊喝着橙汁。吳叔叔來得很快，葉蓁蓁前腳剛走，左千曼就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地從樓下跑了上來：“她怎麽這麽快就走了？你們聊得不愉快？”

左易掏出一根煙點燃，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煙圈：“警察和嫌疑人之間從來沒有過愉快的交談。”

左千曼愣在原地，左易的兩指夾着燃着火星的煙頭，走到她身邊笑了笑：“做個好夢，晚安。”

左千曼：“……”

葉蓁蓁回到家後洗了個熱水澡，早早地吃了藥就睡了。明天還要去醫院做檢查，她不想讓季醫生看見自己精神不振的樣子。不過可能是因為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即使吃了藥，也沒能阻止她夢到那只推她下樓的手。

她從夢中驚醒過來，一睜眼便看見挂在天花板上的大吊燈，張牙舞爪的就像是一只妖怪。她劇烈地喘了幾口氣，平複着如擂鼓般作響的心髒。這個夢那麽真實，很難相信只是她意.淫出來的假象。

閉上眼睛，她回想起在車上時左易問她的一句話。

你認為自己是兇手嗎？

她啞口無言，她沒辦法對自己沒有記憶的21年人生做出任何擔保。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失眠，她不知道自己最後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是起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了。

急吼吼地洗漱完，她抓起廚房裏的一片面包，連牛奶都沒顧上喝一口，就沖上了等在外面的轎車。

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九點四十了，好在還算趕上了體檢。有些木讷地接受完了所有檢查，醫生告訴她要下周才能拿到報告。點頭跟醫生道了謝，葉蓁蓁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馬上就要12點了。

季醫生的門診室外還等着三個病人，葉蓁蓁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耐心地等了起來。等着等着，朦朦胧胧的睡意就席卷而來，身體和精神好像崩到了極致，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坐在長椅上睡着了。

“蓁蓁，葉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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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像是一股清流淌進了血液裏。葉蓁蓁困倦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中她好像看見了季醫生的臉，她偏了偏腦袋，下意識地擡起手朝季哲彥的臉上摸去：“季醫生……”

手下的觸感似乎十分讨葉蓁蓁喜歡，她的手指留戀地在上面輕輕摩挲了兩下。

季哲彥的身體明顯一僵，好一會兒才握住葉蓁蓁的手，放到了她自己的膝蓋上：“怎麽在這裏睡着了？”

“恩？”葉蓁蓁的神智漸漸回籠，看見近在眼前的季哲彥時，還微微紅了紅臉，“我在這裏等你，結果等着等着就有些困了。”

季哲彥看了她一會兒，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恩。”

“今天去做了身體檢查嗎？”

“做了，醫生說要下周才能拿報告。”

季哲彥輕輕點了點頭：“報告出來後我通知你。”

“好。”葉蓁蓁彎了彎嘴角，有的人真的就像太陽，只要看着他，就仿佛被陽光照耀着一般。

季哲彥一時沒再說話，走廊上安靜了一會兒，才又聽他道：“我下午沒什麽事了，上次說請你去我家吃飯，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空？”

“有！”葉蓁蓁答得飛快，要不是為了約季醫生，她也不會在這裏等那麽久了，“因為今天來醫院檢查，我請了一天的假。”

季哲彥低低地恩了一聲，又有些為難的樣子：“不過現在已經不早了……你餓了嗎？”

“不餓不餓！”葉蓁蓁連連搖頭，只要能吃到季醫生親手做的午飯，再等多久都沒關系！

季哲彥笑了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我們走吧。”

葉蓁蓁愣了一下，這次她絕對沒有看錯，季醫生是真的笑了！她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像是表揚小孩子一樣贊美道：“季醫生，你笑起來真好看！”

季哲彥微揚的嘴角染上了一絲尴尬，他幹咳了一聲，加快了腳步：“你先在樓下等我，我換好了衣服就來。”

葉蓁蓁的眼睛像小貓一樣眯起，季醫生是害羞了嗎？真可愛。

季哲彥住的公寓離醫院并不遠，開車的話用不到20分鐘就能到。葉蓁蓁跟在季哲彥身後上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葉蓁蓁也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在這種密閉的空間裏，似乎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感覺到。

電梯上的數字層層攀升，就像葉蓁蓁此時的心情。這種緊張一直持續到27樓，電梯終于停了下來。葉蓁蓁看着季哲彥掏出磁卡，滴的一聲，門微微開啓了一條縫。

季醫生的家跟她想象中幾乎沒什麽差別，幹淨，整潔，簡單。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好奇地四處看着，盡管周圍只是一些再常見不過的家電。

“你先在客廳裏休息一下吧，我做好飯叫你。”季哲彥已經脫下了西服的外套，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件圍裙，正準備系上。葉蓁蓁放下手裏的包，躍躍欲試地看着他：“我去廚房幫你。”

季哲彥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他從冰箱裏挑選出食材，搬運進了廚房裏。葉蓁蓁雖然說幫忙，但她的級別也就能洗洗菜。紅紅綠綠的蔬菜浮在水面上，竟是像一幅畫般好看。葉蓁蓁搓着手裏的番茄，看着季醫生手法熟練地将一個雞蛋打進了碗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葉蓁蓁對季哲彥道：“季醫生，我們這樣好像新婚夫妻啊。”

季哲彥正準備打第二個雞蛋的手頓了頓，他把雞蛋放在碗口輕輕地敲了一下：“你還是個學生，不要瞎想。”

“我還有一年就畢業了。”葉蓁蓁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季哲彥側過頭來看着她，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你以前學的東西還記得嗎？”

葉蓁蓁：“……”

她回想起之前聽過的三節專業課，頓時覺得前途有些灰暗。

她一年之後真的畢得了業嗎？

把水槽裏的蔬菜都洗幹淨，葉蓁蓁站在一旁欣賞季哲彥的刀工。他的手長得非常漂亮，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止白皙修長，而且還靈活得要命。葉蓁蓁看得連連擊掌贊嘆，那雙握慣了手術刀的手握起菜刀來也一樣出神入化。

葉蓁蓁覺得也許季醫生還可以去當鋼琴家，她似乎已經能看見季醫生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的情景。

最後季哲彥做了兩葷一素，外加一道番茄蛋湯。葉蓁蓁坐在飯桌前，就像嗷嗷待哺的幼崽，期盼地看着廚房。季哲彥盛了兩碗白米飯，放到了桌上：“好了，可以吃了。”

葉蓁蓁迫不及待地嘗了一根小白菜，感動得眼淚汪汪：“季醫生，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小白菜！”

季哲彥被她逗得有些想笑，他舀了一勺番茄炖牛腩到葉蓁蓁的碗裏：“不要只吃菜，也應該适當的吃一些肉。”

葉蓁蓁和着番茄牛腩扒拉了一口碗裏的飯，香香軟軟的米飯讓她的心也跟着一軟，眼淚啪啪地就掉了下來。季哲彥一愣，他走到葉蓁蓁跟前，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你怎麽了？”

葉蓁蓁擡起頭，抽抽噎噎地道：“季醫生，我真的好喜歡你，可、可是我可能是個、殺人犯，你會接受一個殺人犯嗎？”葉蓁蓁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崩潰了，她真的好怕是自己殺了外公。

季哲彥的眉頭皺起，他彎下腰，和葉蓁蓁平視：“誰說你是殺人犯的？”

“他、他們都這麽懷疑，就、就連左警官都這麽、說……”葉蓁蓁的眼淚還在一顆顆地往下掉，就像全都砸在了季哲彥的心上一樣，讓他不可遏制地疼了起來。他動作輕柔地擦去葉蓁蓁臉上的眼淚，在她的唇上吻了吻：“相信我，你是不會殺人的。”

警局，左易的辦公室裏雞飛狗跳得就像在打仗一樣。耗子從外面沖了進來，直奔左易的辦公桌：“頭兒，錢律師的資料都在這裏了。”

左易拿起耗子手上的資料翻了起來，耗子一口氣喝完了一大杯水，然後對左易道：“錢律師和葉洪生是多年的好朋友，葉洪生一直很信任他，所以才會找他處理遺囑的事，他被收買的可能性不大。”

左易飛快地翻看完了手裏的資料，點了點頭道：“律師的證詞可信度很高。”他當然不是在說律師就不會說假話，而是在法庭上，律師的證詞更容易得到法官的信任。

李信然從電腦前別開了頭，看着身旁的左易：“難道說兇手真的是葉蓁蓁？可是葉洪生為什麽突然要改遺囑？”

左易想了想，只回答了他第一個問題：“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別的人知道了葉洪生想改遺囑，所以殺了他。”

李信然皺了皺眉：“除了葉蓁蓁還會有誰？”

左易看着他不說話。

李信然的眼睛猛然睜大：“秦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