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往事已成迷
和微雲吃早飯的時候,楚大叔為了招待好久不見的尚月和遠道而來的穆華,特地端出了珍藏的酒釀。
尚月在滿天星家裏也喝過他們自己釀的米酒,以為差不多,沒等楚大叔提醒,就開始咕咚咕咚地往嘴裏灌,像個豪爽的女俠。完了才一抹嘴巴,“怎麽感覺不太一樣?”
楚大叔心疼地一把搶過來,“當然不一樣,這可不是普通的米酒!我都沒舍得喝!”加了好幾味珍貴的藥材呢。
“既然如此……”尚月呵呵笑了兩聲,伸手靈巧地繞過楚大叔的手臂,輕輕一拐,又把酒壺提了回來,讨好地對穆華眨眼,“我們家穆華也要喝兩杯。”楚大叔的東西一定是好的,珍藏着的更不會差,這是尚月一直堅信着的。
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則,尚月在衆人痛心疾首的目光中,滴幹了壺裏最後一滴酒。
尚月想,真好喝啊!
楚大叔想,幸好我只拿出了一點。
穆華想,多喝點,多喝點……
只有微雲一直在安安靜靜地吃東西。穆華偶爾跟她講句話,她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楚大叔和尚月都知道微雲的性子,并不甚在意,兩人只顧着熱烈地聊天。楚大叔一直追問着在A市發生的事情,尚月都據實以告,惹得楚大叔一會搖頭嘆息,一會垂淚贊嘆。兩人聊得盡興,直到後來尚月終于發現穆華在微雲那碰了釘子,笑得幸災樂禍。
楚大叔怕穆華尴尬,于是解圍道:“說起來微雲其實還是個好女孩,只是不太愛說話。”
即便聽着楚大叔當面評價自己,微雲還是連表情都欠奉一個。
穆華無所謂地笑笑,在桌子底下捏捏尚月的手。
尚月何等聰明,立刻領會了穆華的意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道:“微雲在潞城生活了那麽久,大家都喜歡她的。”
楚大叔點頭嘆道:“是啊!我們從小看着她長大,最知根底了。是吧,微雲?”
微雲低下頭,淡淡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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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月本來想說“那麽微雲你的老家是哪裏”就在楚大叔的感嘆裏硬生生地止住了。微雲竟然是在潞城長大的嗎?她和穆華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由得同時皺起眉頭。
尚月滿心失望,聊天的興致減了一半,不一會就腦袋昏沉起來,雙手捂着有些發紅的臉道:“怎麽覺得有點熱?”
穆華關切道:“是不是喝太急了?”
楚大叔一邊夾菜一邊慢悠悠道:“忘了告訴你,這酒的後勁很大……”
咕咚!尚月随着話音一頭栽在桌上。如果不是自己親口嘗過,穆華幾乎要懷疑這根本就是**。
微雲道:“她以前不會這樣。”那麽輕易放松警惕,那麽輕易讓自己喝醉。
穆華撫摸尚月的腦袋,露出溫柔的微笑,“她有我了。”
楚大叔在一旁欣慰地點頭。
穆華又道:“不過我想你可能不太了解這樣的感受。”
微雲果然露出一絲疑惑,即使只是一閃即逝,穆華卻清楚地看見了眼底。穆華和他們道了別,背着尚月出了幸福巷。
尚月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一睜眼就鬧着要水喝。喝完了水又撒嬌地賴在穆華的懷裏,抱怨楚大叔的不厚道。
穆華享受極了尚月這樣依賴的樣子,簡直就是千年奇景啊。
“話說回來,你相信微雲是潞城人嗎?”尚月絮叨了半天,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如果微雲真的是本地人的話,那就不是“那位先生”要找的人了。
穆華抓着她的手指把玩,漫不經心道:“你在懷疑什麽?”
尚月想了一下,才道:“微雲雖然有點冷漠,經常面無表情,可是也正因為這樣,她的表情不會作假。在楚大叔說話的時候,我覺得她好像有一點猶豫。”尚月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唔,我們可以去查一查。”
穆華道促狹笑道:“你竟然這樣懷疑你的朋友?”
尚月嘆氣,“她比我認識的任何人都要簡單得多,我只是害怕她受到傷害。”如果非得隐姓埋名才能生活的話,一定是受到了什麽威脅。可萬一真的是隐藏了身份的話,那也應該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吧?不知道能不能查到什麽。
穆華翻了個身,半壓住她,在她鼻子上啃了一口,啞聲道:“你真像只母雞,覺得誰都要保護。”
“這就吃醋啦?”尚月笑嘻嘻地推他。
穆華不由分說吻住她的唇。
“嗚,天快黑了……”
“那正好。”
……
其實她是想說,該吃晚飯了……但是……好吧……管他呢……
第二天穆華和尚月又在潞城轉了一圈,卻始終沒打聽出什麽異樣情況來。婚期在即,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尚月再三确認過大家都會去參加她的婚禮後,和衆人道別,憂心忡忡地随穆華回到A市。
尚月走後,幸福巷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大家還是悠閑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微雲趁閑時去找老爹喝茶。
老爹很高興,絮絮叨叨地跟她講一些生平所見的趣聞轶事,興致高了,還捧出一個積了灰的木盒來,“猜猜這是什麽?”
微雲面無表情地盯着那盒子,好一會才道:“一把梳子。”
老爹搖搖頭,嘆氣,“真無趣。”既然是猜謎,好歹也裝一下啊。他打開盒子,裏面安安靜靜地躺着一把精致古典的木梳。他把盒子推到微雲面前,“那你猜,這裏面有什麽故事?”
微雲皺着眉頭看他。
老爹也眯起眼睛,露出那張風幹橘子皮笑臉。
微雲只好收回目光,白玉一般的手指拈起木梳,放在眼前細細端詳。那是一把桃木梳,很常見的那種。梳子顯然是用了很久,但保養得當,每一根木齒都十分光滑。柄上刻着幾個字“鳳凰于飛”。
并無甚特別之處。
微雲放下梳子,閉了閉眼,良久才道:“我只能感覺到她是非正常死亡的。”“她”是指木梳的主人。
老爹點頭,“沒錯,她的确死得不正常。這個故事,我幾乎都沒有跟人提過。”他斟了一杯茶,擺出一副長談的架勢,“太久了,我都記不清她的的名字。只記得好像有一個‘萍’字,我們姑且叫她阿萍吧!”老爹上了年紀,聲音沙啞,最适合講這種蒙上歷史塵埃的前塵舊事。
“阿萍那時候是我們鎮裏最漂亮的姑娘。啊對了,那時候我們這裏只是一個鎮……她到了待嫁的年紀,卻遲遲不肯讓人給說媒。大家都好奇啊,可人家父母口風又緊,問不出話來。久而久之,風言風語就出來了。大家都說她這裏……”老爹指着自己的腦袋,“……有病。”
微雲看了老爹一眼,只默不做聲地聽着。
“那個時候我還小呢,只有十來歲。我經常跟阿萍一塊玩,當然不信別人說的。于是偷偷跑到她家去問她。你猜猜,我看見了什麽?”
又猜?微雲又皺眉,很不情願道:“該不會碰見她正在發瘋吧”
“當然不是!”老爹瞪了她一眼。
微雲事不關己地抿了口茶。
老爹習慣了她的漠然,自顧接下去,“我看見,她正在和一個男子幽會。”
微雲想,如果是心有所屬,那麽拒絕說媒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照結果看來兩人是沒有好結局,該不會被棒打鴛鴦了吧?
“那時候風氣沒有現在這麽開放,被人撞破私情,是要被處罰的。阿萍看見我很驚慌,直到我保證一定會替她保守秘密,才忐忑不安地放我走了。可是誰想才過了幾天,卻忽然傳來她的死訊!”
劇情忽然轉折,微雲愣了一下,“為什麽?”
老爹正欲詳說,一個叫任雨的小姑娘忽然從門外蹦進來,花枝招展,“啊哈,在這呢!”
微雲瞥了她一眼,已知其來意,一聲不吭地撇過頭去。
任雨急忙拉她的衣袖,俏聲道:“找的就是你,別跑啊!”
微雲甩開她的手,冷冷道:“我不喜歡吃蛋糕。”
任雨把目光投向老爹,滿臉期盼。
老爹慢悠悠放下茶杯,“老頭子早就沒牙了……”
任雨一連被兩個人拒絕,委屈地低下頭,泫然欲泣,“可是我做了一個早上……”
老爹和微雲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嘆氣:又來了!
任雨仍繼續梨花帶雨,“我那麽辛苦地打蛋,和面,手都抽筋了。我辛辛苦苦把它送進烤箱,像等待新生的孩子一樣等待它的新鮮出爐,你們難道不能體會這種心情嗎?為什麽沒有人願意跟我分享呢?”
老爹嘆氣道:“你才十六歲,可以不要用生孩子的心情去做蛋糕。”
任雨猛然擡頭,忽然換了一種語氣,滿臉鄙視,“老爹!你知道語文裏面有種修辭手法叫做比喻嗎?”
老爹道:“我只知道你做蛋糕用的手法是誇張。”面粉和糖的比例誇張地不均勻。
任雨氣勢頓時一弱,卻仍小聲辯解道:“我只是覺得蛋糕應該要甜一點才好吃啊。”
經任雨這麽一打岔,微雲沒了聽故事的心情。于是跟老爹打了個招呼,獨自走了。任雨望着她遠去的背影,識趣地沒有跟上,悄悄吐舌頭,“我一定要讓她吃上我做的蛋糕才行!”
老爹仔細收起桌上的盒子,随口搭話,“你想跟人分享,阿星也會很樂意。為什麽一定要微雲吃?”
“微雲是除了楚大叔外,嘴巴最挑剔的人。如果她認證了我的蛋糕,說明她是真的有品位!”任雨握緊小拳頭,一臉勵志的表情,“老爹,你是不會明白的!”
老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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