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優雅殺神現
紀連心還是忍不住驚叫一聲,聲音雖然輕微,但在這樣靜谧刻意秉住呼吸的環境裏,就顯得十分突兀了。這個聲音很快就出賣了他們所在的方位,那些黑影立刻迅速朝這裏撲來。
路寶山教養良好,并沒有責怪女孩,仍是從容不迫地瞄準了另一個目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那些黑影就如同蟑螂一樣迅猛可怖,撲來的速度迅速且精準。恐懼占據了上風,三人的汗毛根根張豎,皮膚表層泛起細小的顆粒。
路寶山是慣用槍的,動作熟練流暢,盡管做的是那血腥暴力的事,他竟優雅得如同寫書作畫般,行雲流水。一個又一個黑影倒下,空氣中彌漫着恐怖的殺氣。
陶西和黃瑞雖然也緊張,但至少不會想紀連心那樣驚叫,他們知道此刻已經沒有時間來猶豫和緩沖,生死也只在轉瞬之間。按照路寶山教的,凝神屏氣,打出了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槍。後挫力震得虎口發麻,槍口發燙,更燙的是在身體裏滾動的血液。
沒有中。
也是在情理之中。殺手不是死物,他們不會讓自己死在一個菜鳥的槍下。他們很快就摸清了對方的實力,除了一個慣使槍的,兩個菜鳥,還有一個膽小的女孩,這樣的隊伍對他們來說要一舉殲滅簡直易如反掌。但是殺手們不會質疑容先生的任何一個決定,他派出多少人,都不會影響他們執行任務的忠誠和熱情。全力以赴是他們的信條,所以盡管對手并不甚強大,他們也不會松懈一二。
路寶山等人掩護并沒有十分周密,前面只有一個小土坡擋着,只要靠近一點就能輕易發現目标。路寶山低聲道:“小心掩護。”
對手有槍,個個都是精英,一旦被他們發現,不死也殘。陶西卻在暗罵,早知如此為什麽不事先找個隐蔽一點的掩護?現在來提醒人小心,就好像在講一個冷笑話一樣,哭笑不能。
子彈打在面前的土坡上,掀起一整塊的土皮,留下一個圓圓的土坑,冒着硝煙。黃瑞被濺起的塵土迷了眼,顧不得防護,慌忙用手去揉。就在這一瞬間,路寶山揪着他後脖子的衣領狠命往後一扯,黃瑞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就已經被甩出好遠,一屁股跌在地上。雜草灌木瘋長比半人高,虧得躲在草根下,還能藏得一時半會兒。而他原來所在的地方,已經被打出一個大坑。
紀連心就不一樣了,她是個女孩兒,本來就不如男人膽大,看見槍支就已經吓白了臉色,面對的又是一群想要收人性命的狂徒,眼看着他們離得越來越近,性命很可能就在一瞬間丢失。紀連心覺得她不能再縮在原地坐以待斃,對血腥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終究占據了上風,她從原來的位置一點一點地挪出來,想要跑進更茂密的樹林裏去。只是紀連心不該低估了對手的敏銳程度,她一動,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子彈像被邀請而來,擦着她的手臂呼嘯而過,衣袖被燒出一條痕跡,手臂上的皮膚瞬間火燒火燎似的疼痛。紀連心吓傻了,呆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紀連心大大咧咧地站在那裏,成了一個活靶子,就差在身上寫個條幅“來打我呀”,陶西見狀大呼,“快躲開,站在那裏做什麽!”
只是分秒之間哪還容得有一絲一毫的分神,第二顆子彈來得刻不容緩。陶西的心一下被提到喉口,眼看着紀連心身上就要被打出一個血洞,香消玉殒,本來在專心跟敵人對抗的路寶山隔着老遠的距離,忽然棄槍反身一個猛撲,把紀連心撲倒在地。
那一瞬間,那麽遠的距離,路寶山的撲身真是令人覺得不可思議。因着過高草叢的掩護,陶西看不清情況,不知道兩人怎麽樣了,一時間不敢妄動。
槍聲竟詭異地停頓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對面也不知道還剩幾人,那幾個黑影在變得深邃的夜幕下隐去,更加滲人。
“寶山?”陶西輕輕地叫了一聲,出口才發現喉嚨已經變得沙啞,音量細微得自己都聽不見。
本以為不會聽到回答,陶西壓低了身子,剛想匍匐過去,卻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別動。”是路寶山。這個聲音在這時聽起來猶如天籁,該死地悅耳。陶西不知道為什麽眼眶就有些酸了,他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又道:“你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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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寶山道:“我受傷了。”
陶西剛放下的心又被提了上來,“要不要緊?”
路寶山卻沒有回答,頓了一會兒才接着道:“你們的槍還有沒有子彈?”
陶西和黃瑞都應聲:“有。”
路寶山那邊好像松了口氣,“太好了,那就靠你們了。我槍丢了。”
陶西:“……”
黃瑞:“……”
有女聲低泣,不用說,是紀連心。如果不是她,路寶山大概也不會受傷。損了一名得力猛将,他們幾人跟狼堆裏的綿羊也沒有什麽區別。
可是這個時候沒有人有心情出言責怪,命懸一線的緊迫感讓人更加唏噓感慨,恐怕這回真的是魂斷他鄉了,也不知道成了鬼還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對面的動靜忽然大起來。如果說剛才他們還借着夜色和植被掩藏的話,現在幾乎是在明目張膽地撲過來了。很明顯,他們聽到了路寶山和陶西的對話,知道這幾人已将無力反抗。
就在陶西和黃瑞慌慌張張地想把槍端好的時候,兇神惡煞的殺手們已經撲到跟前。
死神已經在對他們揮舞鐮刀。
眼看着就要命喪黃泉,千鈞一發之間路寶山忽然一躍而起,不知道從哪裏又摸出一把銀質手槍,對準了竟然敢現身的殺手,毫不猶豫地扣下板機。“砰!砰!砰!”只是呼吸之間,有三人中槍倒下。
路寶山神色從容,帶着風度的微笑,惋惜道:“這出門在外的,別人的話也能輕易相信,死了也不冤啊!”倒在地上的人如果還能聽見路寶山的話,一定能氣得跳起來。
不到十米的距離,和着濕氣的血腥味更加濃重,紀連心忍不住幹嘔起來。太恐怖了,轉瞬之間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成為了槍下亡魂,為什麽路寶山還能笑得出來?紀連心忽然覺得這一刻的路寶山好陌生。
她是真的不了解他。路寶山還有這麽嗜血的一面,像個惡魔,用對手的血液染紅了這片本該純淨的土地。紀連心知道此刻自己的同情之心來得十分無理,在這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時刻,她根本不該同情那些對她開槍的人。
她傷心的是路寶山竟然在理所當然地做着這一切。
紀連心心中的路寶山,應該像一個美好的天使一樣純潔無辜,對萬物抱着悲憫的慈悲心。他的風度,他的教養,一切的一切,都讓紀連心覺得十分迷人。可是這一切美好的幻象被路寶山本人親手打破了。
原來路寶山說,她不了解他,是這個意思。
紀連心心裏越發悲苦,嘴上卻不能說出一句話。她知道路寶山剛才說的受傷了,是真的。剛才為了救她,路寶山是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顆子彈,血就在他的背上洇開,染濕了整個背部。陶西和黃瑞沒有看見,她卻瞧得清清楚楚。
一定是很痛的,路寶山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紀連心怯怯的,“寶山……”
路寶山側了側頭,卻沒有看她,只在暗暗思量,他剛才開了九槍,倒下九個。還有四個人呢?他當然不會覺得是陶西和黃瑞幹掉了,他們甚至都不會用槍,給他們的那兩把槍只是為了擾亂對手用的。
路寶山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對方根本不是殺手,而是……雇傭兵。
雇傭兵的團隊是十分講究配合的,犧牲了九個人,他們也把自己的實力摸了個底朝天。并且,雇傭兵的實力,比殺手更高一些。殺手是個人行為,有自己的思想人,路寶山可以對他們進行算計,而雇傭兵就是一塊岩石,水火不進,任何攻勢都是徒勞。
好呀,千算萬算,還是棋差一招。他不該小瞧了姓容的對他的重視程度。
恐怕今日要遭殃。
沒了出路,路寶山苦笑一聲,此刻想起背上的傷,在瞬間就想好了遺願。他希望微雲永遠都不知道他路寶山是怎麽死的。
只一兩分鐘的時間,卻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槍聲再度響起。再拖下去,說不定會引起第三方勢力的注意,顯然對方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路寶山的背上的傷被大動作撕裂,血流不止,根根神經都在抽搐,再不做任何急救措施也許會痛死也說不定。雖然不想做一個被痛死的人,但情況緊急,路寶山根本沒有時間包紮,這個時候他還在慶幸,幸好微雲不在,不然他多沒面子。想到微雲,路寶山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打起一點精神,認真地瞄準子彈飛來的方向。
剩下的子彈已經不足以應付剩下來的對手。
第二次槍聲響起,路寶山并沒有看見子彈飛來,微覺奇怪,探了探腦袋,對面一片靜谧。路寶山一動不動,眉頭卻深深地皺了起來。
“是微雲!”黃瑞驚呼,“微雲來救我們了!”
月光下的森林一片慘白,兩隊的人馬都隐藏在草叢裏,唯獨有一個身影,高高地站在一個山坡上,清冷月光把她的紅裙褪了顏色,染上一層銀白。距離再遠,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微雲那并沒有壓制的冷然,為這肅殺的夜色又平添幾分冷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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