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金球獎

“胡說, 我才沒有, 怎麽可能。”在去頒獎典禮的路上。他跟我說起第二人格的事情。我一邊調整領帶, 一邊回西裏爾的話, 忽然想到了什麽，“難道我一個人真的沒法滿足你了, 你都已經開始幻想有另外一個人……了是吧？”

這就有一點讓人尴尬了, 我覺得我的男性尊嚴受到了侮辱。

西裏爾想要幫我調整領帶, 我推開了他的手。我不是在生氣, 而是因為現在我們是在外面呢, 萬一被拍到什麽似是而非的照片, 對我對他都沒有好處。小心一點總沒錯的。想到這裏, 我覺得說話也應該更隐蔽一些, 不能讓人猜到我們的關系。

西裏爾有點不高興, 但還是堅持說：“不，是真的, 我認為你該去心理醫生那裏檢查一下。”

“我覺得我沒問題啊。”我說，“按理來說, 心理出現疾病是因為自己本身的環境, 而我這一年多都很放松啊, 每天嘻嘻哈哈的, 就等着退役了，哪裏來的壓力呢？”

西裏爾又問：“那你還記得那段時間你在幹什麽了嗎？”

“我睡着了啊。”

西裏爾搖搖頭, “并沒有, 我們差點就又做了一次。但你的另外一個人格出來了, 他比你溫和內斂的多，了，老實說，他還有一點膽小。我之前就發覺不對勁了，現在想一想，你有兩次比賽，應該就是第二人格出來的時候。然後我就問他，他猶豫了一下就承認了。詹姆斯，這是個大問題……你根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默默的潛伏着，學着你的說話做事，萬一哪一天他突然取代了你呢？如果沒人發現呢？”

腦子不怎麽好使，想的還挺多的。

我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有第二人格，那也是我，就是兩個“我”的性格不相同而已，有什麽區別？

“你還笑。我真的生氣了啊。”西裏爾說。

我本來想親親他的，算了，等回了酒店再親。我吓唬他，“你這麽知道我現在沒有被取代呢？”

西裏爾神情一凜，顯然是想到了什麽，不說話了。

我繼續騙他說：“你不知道，那個才是主人格，我才是第二人格，我才是鸠占鵲巢的那一個。”

西裏爾抓住我的手。他有點害怕了，說話也磕磕巴巴的，“那你出現的時間長，證明你才是主人格啊。你別怕啊。我，我們去找一個手段高超的心理治療師，讓他把你的另外一個人格……我不管是誰是主次，我只要你，我們消掉另外那一個，好不好？”

這算是變向的表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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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司機是我自己人，嘴巴嚴，對我也忠心。我這樣想，然後安撫他。“沒關系的，我們什麽也不改變。手術可是有風險的，萬一呢，萬一他把我消掉了，怎麽辦？現在還是我在的時間多，要是手術失敗，我就一點存在的機會都沒有了。你也說了，第二人格在學着我說話做事，如果我被消掉了，他裝作是我，那你可一點都發現不了。”

“我能發現區別的。”西裏爾說。“你的第二人格是個處男。而你，很明顯，你是個花壇老手了。”

我哈哈笑了起來。

蘇黎世的大門到了，無數閃光燈和話筒圍在我們車子周圍，我悄悄松開了他的手。

金球獎——一個足球運動員能拿到的個人最高榮耀。如果是西裏爾拿到了，那我是半點不能讓他有污點被人看輕的。我希望我能把最美好的前景最盛大的光榮鋪就在他的腳下，金球獎就是路邊的點綴。

他不像我，他幹幹淨淨，前途無量。

他有拿到金球獎的希望。

我和很多認識的人們打招呼，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而我只把西裏爾推薦給我的朋友。我還違心的誇獎起西裏爾：“射術精湛，謙遜有禮，他可是我見過年輕球員裏最像我的那一個，能讓我想起我年輕的那會兒。”

這是我在人前最誇耀西裏爾的時候，西裏爾都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我的朋友們也很驚訝西裏爾如此讨得我的歡心，明明賽季中的時候，我還很嫌棄他。

“老家夥，你說的就是他嗎？恕我直言，我看過他的比賽，他雖然不錯，可跟你比起來……”和我同一批的球員們大多已經退役或者是在退役的邊緣了，足球運動員退役後，能找到的工作都比較不錯。他們有些還是球隊的老隊長，有些當了記者，有些進了政壇，有些活躍在球隊管理圈。我認識的那些老家夥們各有各的能耐，雖然踢球踢不過我，在別的方面，他們又比我厲害的多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這個人，又被旁邊一個老家夥扯走，“你可要仔細想清楚，這也許就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

“我想清楚了啊。”西裏爾在疑惑的看着我，我補充道，“所以我來了蘇黎世，本來我都不準備來的。”

那人笑着說：“沒什麽，就是覺得你這樣驚才絕豔的家夥，一生的職業生涯沒能有個金球獎作陪，挺遺憾的。”

我笑了笑。“沒有金球獎，我也是球王。”

那人哈哈笑了起來，說：“你說的對，沒有金球獎又怎麽樣，誰能在進球這方面超越你的記錄不成？不管怎麽樣，足球歷史上必定有你濃墨重彩的一筆。”

我笑着跟他說：“我雖然沒有拿到，可是西裏爾拿到了，也就跟我拿到了是一樣的了。”

“西裏爾确實不錯，只是還太年輕了一些。”那人悄悄的給我使了一個眼色，“不過，年輕人熱愛拼搏，總是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的。不像是我們……詹姆斯，我們是不會變的。”

于是我笑了起來。

我看見了吉姆，拉着西裏爾過去跟吉姆打招呼，吉姆帶着他漂亮的女伴，一看見我，就把他女伴抛棄了。“嘿！詹姆斯！”

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也笑着重重抱他，邊抱邊咚咚咚捶他的背，他嗆咳起來，一邊咳一邊和我笑着說話，本來我是沒有覺得有什麽問題的——我一直和吉姆都是這樣開玩笑的，可我餘光看見西裏爾的後槽牙都咬緊了，我這才想起來，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了。

我松開了吉姆，态度認真了一些。“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西裏爾，我們皇馬的小王子7號，以後專門在歐冠雙殺你們多特的人，看清楚啊。”

吉姆是多特蒙德的隊長，本身也是一個厲害的球員，幾年前也是拿到過金球獎的。他看了西裏爾一眼，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家小崽子嘛，護的跟眼珠子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親兒子呢，還打電話跟我說投票要……”

我惡狠狠的瞪起眼珠子，吉姆一下子反應過來，說，“投票要公正公平，我知道，我知道。”

我嘲諷他，“今年可是有羅伊在，你怎麽來了，萬一羅伊拿到了獎，鏡頭肯定會給到你臉上，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他倆相愛相殺的故事講個三天三夜也講不完，總得來說，就是青梅竹馬分道揚镳各為其主。

吉姆故作深沉的說：“該來的總是躲不掉的，再說了，羅伊的腿不好，今年說不定也是他最後一次機會……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拿第二個金球獎，我自己都才只有一個！我已經想好了，要是金球獎真的頒給他了，我就站起來，大聲的說‘我反對’！”

我哈哈笑起來，“好，這可是你說的。”

吉姆又說：“而且你們兩個都在呢，羅伊拿獎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

我悄悄跟他說：“羅伊應該是沒有機會了。”

吉姆就小聲問我：“銀行查他稅務的那件事是你的工作團隊抖出來的？可你這沒必要啊，都陪跑了十幾二十年了，該死心了吧，反正你也拿不到，弄些事情幹什麽……哦，為了你的小崽子，詹姆斯，你私下裏告訴我，他該不會真的是你的私生子吧？”

我看智障一樣看着他，“我沒比他大幾歲好嗎？十歲都沒有，我怎麽生的出他來？”

吉姆問：“你們是親兄弟？”

我表情很怪，“你看看我們兩個的臉，親兄弟？”

吉姆笑了起來，他又和我聊了很多，直到頒獎典禮開始。

那是一個金紅色的舞臺，請來的嘉賓是足壇的老前輩了，我年輕時候還曾經專門去拜訪過他，可惜，我們兩個的理念不同，沒有深交下去。不過我也挺敬佩他的。

老前輩沖我眨眨眼睛，“哦，又是你這個家夥，每年都來，每年都空手而歸，你該去申請一個吉尼斯世界紀錄的。每年的嘉賓都在換，每年的金球獎候選人卻總有你，唉。”

臺下觀衆們笑了起來。

我也在笑，并且向周圍致意。

西裏爾以為他在諷刺我，臉上沒有笑，表情非常冷漠僵硬。

老前輩沉聲說：“我希望今年你能拿到這個獎項。就像是上帝有他至高無上的權杖一樣，國王也應該有一頂屬于榮耀的王冠。詹姆斯，你該來取走你自己的王冠了。”

那一剎那，我眼眶幾乎就酸疼了一下。

我沖他笑笑，老前輩也沖我笑，然後他搖搖頭，說：“十幾年了，觀衆看你也看煩了，快點拿了金球獎就滾吧，別再來了。”

他慢吞吞的拆着那個信封，一點一點，然後從裏面抽出一張折好的白紙。老前輩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然後猛地看着我，他昏黃的眼珠子充滿着審視，也充滿着溫和。他就這麽靜靜的看了我大概有五秒鐘的時間，旁邊的主持人都有些慌神了，他才抖了抖白紙。“今年的金球獎獲得者是——”

西裏爾猛地吸氣，緊張的看着臺前，他無意識的伸手揪住了我的衣袖。

果然還是太年輕了，我有些想笑，我打量着西裏爾，能夠看見他嘴唇在發抖，還能看見他側臉上不甚明顯的一道紅痕，那是昨天晚上在酒店玩的時候不小心撞在床柱子上了，傻逼一個，瞧，緊張成什麽樣子了。

電光石火之間，那個名字被念出口。

老前輩說：“——西裏爾·威廉姆斯。”

大廳內響起掌聲，人們都看着西裏爾，西裏爾卻看向了我。

他不再緊張，塵埃落定之後，他也冷靜了下來，表情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驚喜，可他眼眶慢慢的紅了，眼睛一眨，就掉了一雙眼淚下來。

我笑着推他一下，“開心的傻了嗎？快去領獎啊。”

他這才站起來，背對着我朝臺前走去，我的笑容漸漸冷卻。不，不，我并不是因為西裏爾拿獎了我沒有拿獎而不高興什麽的，也不是覺得我這輩子金球獎無望就生無可戀什麽的，我只是突然覺得很平靜，像是樹林深處的一潭潭水一樣平靜，沒有欣喜，也沒有悲傷。

西裏爾站在臺前。他是那樣的英俊帥氣，高大俊朗，他站在那裏，就是歷來金球獎得主顏值第一名，他說話的聲音也好聽，他說：“謝謝大家，謝謝……”

老子想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