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錦繡香囊

這一夜司空兮幾乎未眠,寅時剛到,她便起身換了件簡單的素衫,向驿館方向掠去。

驿館守衛人數衆多,司空兮幾個起落躲過侍衛,來到了鐘離九的居處。鐘離九的屋前沒有侍衛把守,屋內的燈火未息。想來是為了等自己,可他怎麽知道她一定會來?想必定是看了香囊中的信。司空兮上前一步扣了扣門,輕聲道:“司空兮前來赴約。”

話音剛落,門便開了。司空兮緩步而進,便看見鐘離九靠在軟榻上,定定的看着她,眼角微勾,神色慵懶。

司空兮站了許久不見鐘離九發話,便主動走到男子身前,微微俯身,開門見山:“不知鐘離九殿怎麽會有司空兮的香囊?”

榻上男子笑意越發明顯,轉了轉頭看向女子,聲音清澈:“兮兮師妹,怎麽沒認出我麽?”

司空兮一怔,此人竟是容千絕?她一直都知道容千絕是帶着人皮面具的,但沒想到他便是鐘離九殿。此時微微上挑的眼角,熟悉的語氣無疑便是她的師兄。而且看樣子也把她的身份調查個明白。不由得有些惱怒:“那兮兮是該稱您九殿下,還是千絕師兄呢?”

男子輕笑,伸手拉過司空兮坐在軟榻上,低沉的聲音便響在她的耳邊:“随你便是!”

語氣寵溺,暧昧難言。

司空兮向一邊挪了挪,看向眼前半躺的男子:“香囊怎麽會在你那裏?”

鐘離九翻了個身,“唔,你剛來蒼梧山的時候便戴着它,我只是瞧着好玩……”

“你怎麽拿到的?”

“嗯……就是親了你,然後就拿到了。”鐘離九撐起頭,眼裏笑意明顯。

是了,她剛到蒼梧山時,師父說她還有一個師兄,她便去絕世居拜見這位師兄。到了絕世居,容棋也沒有對她多加阻攔,只說容千絕在室內,她便走了進去。她另一只腳剛邁進去,容棋便關上了門,她本想若是這位師兄在休息她便不打擾了,改天再來。卻不想容棋倒是貼心,絕不讓風進來一絲。司空兮繞過屏風,便看見一個身着白衣的俊逸男子倚在床上,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她有些摸不準這位師兄的性子,便禮數周全的福身後才道:“兩位師父讓空兮來拜見師兄。”

司空兮低着頭,但只覺男子又把她打量了一圈。正了正身緩緩道:“可有帶禮物給我?”

司空兮站在原地搖了搖頭,她并不知這位師兄是個喜歡禮物的主,是以什麽都沒有帶。

床上的男子沉思了片刻,複又擡起頭:“如此,你過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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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兮依言走上前去。剛走到床邊,便被一股猛力拉至男子的胸前,只覺腰間一熱男子的臉便在眼前放大,随即唇上被一片溫軟覆蓋。司空兮腦中一片空白,等晃過神來,始作俑者早就偷香成功,慵懶的倚在床上,微合着眼眸,修長的手指搭在唇角,似是回憶。

司空兮轟的便紅了臉,她頓時又氣又怒,胸膛劇烈起伏,盯着容千絕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轉身便走了,哪還顧得了什麽香囊。“我本想拿來做禮物的,卻沒想到發現了一個秘密。”

司空兮的回憶戛然而止,頓時心底一片冰涼。她也無意與他再做周旋,既然他已經知道了,再說什麽也是欲蓋彌彰,索性開口問道:“殿下此次來夕國可是聯姻的?”

鐘離九不語,示意司空兮繼續。

司空兮咬了咬唇看向鐘離九:“我不相信九殿下沒有做帝王的野心,既然你已知道我的秘密,我們便聯姻吧!我助你君臨天下,你允我這江山安寧。”

鐘離九望着榻上的女子,她微微仰着頭,眸光深遠不知望向何處,像是做出了關乎生死的重大決定般手指緊握,背影挺直。

一片靜默之後,鐘離九笑出了聲:“聽說華京女子大多貌美如花,兮兮師妹憑什麽就認為我會放着華京第一美人不娶,偏偏去娶一個傳聞中疾病纏身、才藝全無、貌醜無鹽的女人呢?”

司空兮展顏輕笑:“千絕師兄,兮兮是否疾病纏身,才藝全無,貌醜無鹽,你還不知道麽?”

司空兮頓了一下,望向對面男子的眼底:“更何況,我曾聽容棋說,千絕師兄心尖上有位佳人,如此師兄來夕國聯姻怕是佳人要傷心了。我先幫這位佳人占着位子,等時機成熟我再功成身退,豈不兩全?”

司空兮說完,果然鐘離九眼底的笑意驟然而停,一瞬間淩厲迸發。她也是從容棋的只言片語中猜得他心裏有人,如今讓她猜中,她心中卻不知為何有些酸澀。

鐘離九收斂了神色,恢複了一貫的懶散模樣。緩緩道:“兮兮師妹,明日的百花鴻宴好好準備,你的對手可不少呢……”

司空兮這便是當他答應了,外面天将微明,現在不走,怕是再晚一些就天亮了。輕道一聲放心,便也沒有讨要香囊。推開門融于黑夜。鐘離九仍靠在軟榻上,許久揉了揉眉心,輕喚:“容棋?”

門被打開,容棋低頭而入:“殿下!”

“你可是與她說了雲兒之事?”

“容棋并未說過,只不過有一次與離水下山,路過市集上時說過爺不會喜歡這等世俗女子,爺喜歡的女子自是美若天仙……想必是離水向司空小姐說了此事。”

鐘離九揮了揮手,容棋躬身告退。

室內只餘男子一聲輕笑:“好一個司空兮,果然不負我所望!”司空兮回到瑤兮院時,天已經蒙蒙擦亮。自回來後便一語未發。容千絕便是霧國九皇子,她只是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罷了,蒼梧山的容千絕雖然總是調戲于他,但他氣質天成,舉止之間盡顯尊貴,想來她早該發現的,卻不想今日才明白,并且不得不選擇與他聯姻。

司空兮今晨起的有些早,又來回奔走于驿館與相府之間,不覺有些疲憊,吃過早膳後,招來離水,将前因後果與離水說了一遍。當然絕對沒有說香囊丢失的過程。然後吩咐離水,中午時分找幾個人去各個酒樓裏,就說右相府司空兮昨日偶遇神醫,容貌已經修複。

過了許久,離水才難以置信的紮巴着眼睛,語無倫次:“什麽?鐘離九殿便是千絕少爺?香囊怎麽會在千絕少爺那裏?小姐你要與九殿下聯姻?嫁給千絕少爺?再也不用帶面紗了?”

不等司空兮一一回答,離水又暗自興奮的嘟囔着:“帶了人皮面具的千絕少爺是江湖女子的夢中情人,真面目的九殿下又是傾世公子,小姐真是好福氣。”

見離水自顧自的說的很是激動,她便躺在軟榻上合了眼,不久便睡着了。離水正說到興奮處,轉身見司空兮睡的正香,便收了話匣子,将薄毯拿來給司空兮蓋上,便去找了幾個人伶俐可靠的人在酒樓候着。司空兮醒來時,陽光已經不再那麽毒辣,想必吩咐給離水的事情已經做好了。起身摘了面紗,露出一張白皙細嫩的臉,坐在涼亭裏等人。

她在等三夫人和司空憐。

她知道一旦放出這個消息,最先忍受不住來找她的便是這兩個人。彼時她還沒有被薛榮燙傷臉,那時候她不懂得有所保留,每次哪家小姐舉辦花會詩會,都會按例給她送來拜帖。她便也不推辭,有一次立行之女立顏撫了一首娘親生前最愛的曲子,司空兮凝神細聽,便聽出了許多錯誤。原本以為大家是切磋琴藝,便當衆指出錯誤,立顏當場便拂琴而去,笑道:“不願與此等不懂琴簫之流為伍。”

司空兮那時長的已經十分出挑,衆人都十分嫉妒,當下都說是她學琴不精。司空兮的琴是娘親親手所教,她氣不過,當場便重彈了一遍。衆人不免震驚,但司空兮不知的事,她彈的越是無可挑剔,在她們眼裏越是錯。而她與立顏的梁子也算是結下了。

府中的三夫人便是立顏的親姑姑,知道這個消息必定會前來查看真僞。

果然不出她所料,瑤兮院門口來了一衆人,其中走在最中間的婦人便是三夫人,後面跟着司空憐,連帶着衆多婢女走向司空兮。

她順了順胸前淩亂的發尾,帶着離水站了起來迎了上去。避之不過,不如迎刃。

“不知三夫人與二妹妹來瑤兮院所為何事?”

離水只覺衆人的瞳孔使勁的縮了縮,便看見司空憐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伸出手指着司空兮:“你的臉,你的臉怎麽會好了?”

三夫人望着眼前筆直的少女,一身雪衣,墨發随意的挽了一個發髻,更是顯得與她娘親一樣清麗脫俗。不待她說話,司空兮便輕掩唇角笑了:“原來大家是來探望我的,謝謝衆位關心,昨日偶遇了一位神醫,聽說我想參加明日的百花鴻宴,便将我的臉治好了。倒是勞大家挂念了。”

三夫人的眼神犀利尖銳,臉色不快:“治好了又能怎麽樣,你以為九殿下能看上你?”

說完便拂袖轉身,司空憐站在原地,怔怔道:“那麽久都沒有治好,昨天怎麽會治好呢?”說完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上前一步拉起司空兮的衣袖,滿臉期盼:“姐姐,明日你不會出席百花鴻宴吧?你說過不會嫁給九殿下的?”

司空兮不着痕跡的将司空憐的手拂開,淡淡道:“我的臉已經好了,怎麽會不去呢?”

司空憐指着司空兮說不出話來,‘哼’了一聲,離去前狠狠的說了一句:“三夫人說得對,九殿下才不會看上你這個什麽都不會的女人。”

離水待衆人都走了以後,笑的愈發放肆,彎着眼睛看向司空兮:“小姐,小姐你看她們那副嫉妒的嘴臉,真是難看死了。”

司空兮無奈的看向離水,內心卻是明白,明日的百花鴻宴必定有一場硬仗要打,而且孤立無援!

鐘離九聽容棋說起這件事時,手中正轉着酒杯,片刻後一飲而盡,随後一聲輕笑溢出唇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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