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地府.梵燃棄影

師傅回歸之日,仙觀裏難得的熱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大師兄更是開心,這些天的領導讓他忙的焦頭爛額,自信還沒有達到師傅的境界,無法自立門戶時,聽說師傅即将歸來,他燒了好幾天的香。羅羽師兄老實了許多,廚房、書房、客房都沒有再被他燒過,只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在為鼠國太子哀悼,無心顧及其他。

我也難得的清閑自在,所以置辦了禮物回家探親。

聽說我出身富貴人家,幾個好事兒的師兄都想随我一同回去,我自是不願,只因為要變回女兒之身。難不成要我做一回花木蘭,回到家中‘對鏡貼花黃’,出了門去‘夥伴皆驚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清雨是女郎’

不知那些軍士知道和自己同吃、同睡的人竟然是女子,除了吃驚外還會有什麽反應,不過,若是師兄們知道我是女子,除了吃驚外,一定還會吃人的。因為我們還同沐浴,只因為我比木蘭幸運,有幻化的本事。

父母迎面撲來,順帶着将以前不開眼的,認為我一定會沒出息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喊了過來。他們一直認為我是朝廷的人,如今回家省親,是某個親王允許的。我是帶足了榮耀和輝煌歸鄉的。

若是父母大人知道我當了道士,估計師傅的仙觀要被他們燒了。

“讓我瞧瞧。”母親極其誇張的迎了過來,“這給朝廷辦事兒的人,氣質就是不一樣。”話語中滿滿的驕傲。

我笑而不語,又尴尬,又羞愧。

“我兒真有出息。”這是父親第一次誇我,我卻半點兒也笑不出來。

其他人不情不願的附和一聲,順帶的扭扭脖子,彎彎腰當作贊同,眼角中盡是不情不願之意。

衆人中有一張臉很是熟悉,我一個晃神兒,就見他颠了過來。

“貧道就說姑娘是大富大貴之人,日後定是人中之龍鳳。姑娘肩頭這青釵印記是個好東西,如今,應驗了吧。”

我恍然大悟,這人,就是小時候給我算命的道士。父母大人為我這次歸來真是煞費苦心,連他都找了過來。可是,在場的只有我知道這是個騙子,就因為我的謊言讓他利用了,才将他推到了算命事業的巅峰。

說什麽都晚了,他剛被幾個姨嬸拉到一旁,開始毫無懷疑的問起命數問題。我也算是個半仙,雖不能事事都料到,卻也能掐會算些普通機緣,如今讓這個騙子當道,真心的看不下去。

“七舅媽,你這肚子裏一看就知道是個男嬰,這就不用他看了。”我不耐煩的湊過去,對眉飛色舞的七舅媽推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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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信半疑的看向我,眼中有喜色,又充滿了懷疑。

道士一看我要跟他搶飯碗,剛跟七舅媽商量好的價錢被我搞砸,他哪裏願意,又颠到我面前吵鬧道:“小娃娃,休在那裏胡說,你哪裏看的出來。你的命數還是我告訴的呢。”

我看着他,淡淡道:“我不僅知道她肚子裏的娃娃是男是女,還知道你三老婆的肚子裏是男是女。”

“三老婆”四嬸兒慌忙上前,質問道:“他有老婆他剛才還說一心向道,紅塵之事早不沾染。”

“四嬸兒,這都看不出來啊,他是個騙子,你看他的腿,一颠一颠的,就是偷東西被狗咬的。”我指着開始後退的他說,“我們......我們衙門早就盯上這個騙子了,查了他好久,就因為他招搖撞騙,肆無忌憚,差點兒害死過人呢。”

算命老道颠着向後退去,支支吾吾道:“你,你個娃娃胡說八道,我今天命裏犯煞,功力無法施展,不然定要你的命。你給我小心點,就你肩頭這青釵印,日後定會要了你的命,不得善終。” 說話之際,已經退出了廳門,準備轉身颠着逃走,口中依然不依不饒地唠叨着,“就你這倒黴的印記,要不是有人讓我說好話,我早就......”

突然,一個紅影掠過,老道已經硬硬倒地,目瞪口呆的望着門外,口中也有絲絲血跡。

廳內頓時亂作一團,親友們四處逃竄開來,父母面色驚恐地望着飛旋在半空的梵燃。

我努力朝空氣中聞去,沒有熟悉的凄寒香氣,只有梵燃。

他披着火紅色麒麟鬥笠,身上還有片片未幹的血跡,雖然被紅裝遮掩着,仍能看的出來。待他慢慢飛落,濃濃血腥味兒也陣陣飄來。

“她在哪兒,還給我。”悠悠清冷之音從他嗓子裏冒出。

我向前一步,身體卻抖得厲害。我明白他在說誰,卻不敢告訴他。

“這些年你對她很好,這一切我看在眼裏,所以不會傷害你。”他頓了頓,又看了看我的父母,繼續道:“還有你的父母,只要,你告訴我她在哪裏,我決不傷你家人一分。”

師傅說過,他即使傾盡全力也比不過梵燃,而這世界上還有一人,是師傅付出生命也降伏不了之人。

我只聽師傅點了幾句,知道他是梵燃舍棄的影子。因為愛上了霧漫山的一個仙女----瑤,而被梵燃舍棄,自己成了真身,卻活不過百日。為此,他每日必食妖類魂魄來延續壽命。堅持千年之久,每日都如行屍走肉。

他以為只要喜歡上這個女子就可以得到她。偏偏女子愛上了鼠國的太子暮遼。

仙人柏淨道士,譜出六曲漫山,一曲夢瑤之音,忍淚将弟子瑤順利送往鼠國,走時決絕道:“離我霧漫山者,以後生死,都與貧道再無瓜葛。”瑤磕頭揮淚感謝,待找到暮遼後,發現暮遼對自己毫無意思。

羞愧中的瑤,遇見了正在山間覓食的熊妖,被路過的梵燃和恒席救下。梵燃身下的影子第一次見到瑤,便愛上了她。從此開始在梵燃面前求告,希望放了他,讓他随瑤而去。梵燃的規矩,不願再跟随者,自此趕之。

梵燃卻念于舊情,将其影子改名為‘梵影’,賜地府君王姓。

偏偏癡情苦于知情。瑤一心只念暮遼,一次次的拒絕了梵影。那影子出于仇恨,在瑤的身上種下了地府傀儡花---空燦。這花兒除了會使人性情大變以外,最大特點就是,所攜帶之人,必如一縷煙絲幽魂,需要常年依附于人的身上,最好是在那人嬰兒時期就藏于她體內,方便和宿主慢慢适應。

随着我的長大,肩頭的青釵印也慢慢變大,父母怕是不祥的東西,就請了一個道士上門占蔔,那道士聽了梵影的話,對我肩頭的印記大肆誇獎,成了保命的東西,也免了青釵印會被我父母尋來的其他得道之人除去。瑤也開始偷偷吸收妖類魂魄來延續壽命,莫名其妙的成了一個另類捉妖人。

她仇恨于梵影所做的一切,寄生在我身上時,就化成了青釵印記,和地府換命使者肩頭的印記形成沖突,預示着對手重逢。而時日越久,瑤的內心越是妖化,直到如今,師傅都無法分辨,她到底是仙瑤還是妖瑤。

直到我将暮遼的魂魄被瑤吸食之事告訴師傅,他才确定,此次去請柏淨下山是正确之舉。

那日師傅回來後,單獨見了我。屋內坐着的另一人就是頭發花白的仙人柏淨。

我将肩頭青釵印露出的一瞬間,青釵想要慌忙隐去,柏淨一甩拂塵,青釵印消失,一縷女子幽魂緩緩在空中顯現,她面容慘淡,不似上次在湖面上的妖豔。

“師傅。”凄冷之音從女子口中響起,“徒兒,讓師傅擔心了。”

“你母親将你交給我時,并未想到,你會因為情愛落得如此狼狽。”柏淨嘆惜道。

“師傅,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再做這不人不鬼的幽魂,我想解脫,更想擺脫梵影。”女子乞求着。

“瑤兒,你可知道,解脫就是魂飛魄散啊。”柏淨似是不忍。

女子突然激動地飄向他面前,求道:“怎樣都無所謂,只要師傅幫我。”

那天晚上,瑤向柏淨做了道別,最後由師傅親自動手送走了她,柏淨終是下不去手。這一生,他曾愛過一個女子,而那女子臨死前又将自己的女兒托付于他。如今,他實在無法将這孩子親自送走。

送走瑤的過程我只是聽師傅說了幾句,并未看見,因為師傅說太凄慘,我也是女子,看見了總歸不好。

而我在瑤走的那日才知道,一直以來,我偷偷觀察到的梵燃其實是梵影,而在我身後偷偷觀察着我,保護着我的卻是梵燃。而那次湖面之事,竟也是梵影所為,我實在羞愧難當。

如今,梵影找上門兒了,要我無論如何交出瑤來。而我這肩頭印消失之事,梵影還不知道。我正害怕之際,又聞到了熟悉的凄寒香。我慌忙四處尋找着梵燃,目光落在了梵影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