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中原佳節夜

凄凄月白夜，一樣風絲，嚴宵清冷，夜已三更。

我拿着從葛錄身上取下的心髒站在寒池旁，回想着剛才的一幕，禁不住地打了個寒蟬，安慰着自己，此刻不殺他，更待何時。他背叛了我的姐姐，就該死。

我曾經就很讨厭這個男子，可是她是姐姐的愛，我就能忍受，怎想到，我沒早些殺了他，卻讓他害了姐姐的性命。子規依然徘徊啼鳴，我将心髒放入寒池最深處，讓他陪姐姐長眠于此，再為他們點一盞寂寞魚燈。寒池冷月常橫，我用自己一萬年的修為将池水封存于世，任誰都不能輕易開啓。

寒池是我和姐姐的降生之地，她死了，我就讓寒池陪她一起死。

葛錄的一句話刺中我最後的一點仁慈，他說：“惜寒池，人去池無主，水也空。”逼得我将手指從他背後插入，又毫不猶豫地将那顆我早就想取出來看看的心髒拽了出來。

看着他死前驚恐萬分的表情，一股莫名的喜悅湧上心頭。

走出三重天，我是永遠與寒池訣別了。

“冷兮，怎麽就你一個人？葛錄呢？”天栾朝我走來。作為我和姐姐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的情意我還是認可的。

我淡淡地應了聲：“他想多陪陪姐姐。”

“這樣啊。”他嘆了口氣，有惋惜之情。我生冷的望着他，在仙界，在這九重天上，每個人都覺得葛錄愛着我的姐姐吧。既然這樣，我就安排他為姐姐殉情。

“你去哪？”看我要走，他慌忙攔住，語氣中夾雜着對我的某種積蓄的情緒，絲絲縷縷表露無疑，“若是不高興，就哭出來，有何事就跟我說。”深邃的眸子已經将我全身上下打量個遍，确定我是完好無損後，臉上的擔憂之情才稍作緩和。

“我想下界，人間正是中元節。為姐姐去點一盞魚燈。”我沒有繼續看他，而是向前走去，慌得像是趕去投胎。

人間熱鬧無比，為親人超度者比比皆是，我穿着一襲白衣夾在他們之中，向着河畔走去。時不時會被跑來跑去的孩童碰着蹭着，他們追逐玩鬧的情景讓我更加想念冷彥，想念我們在三重天上的童年。一切本是井然有序的發生着，可是偏偏人要長大的，葛錄在天栾一萬歲壽席禮上出現，仙風道骨、風韻淳淳，成功的吸引了本身就很少見男人的我們。

我只是對這個傳說中的命數仙君好奇，而冷彥卻是芳心暗許。整個宴席上，他們對視了無數次，又被我無數次的打斷，我又被天栾無數次的拉走，和他一起陪酒謝客。就是這樣不小心，沒看住冷彥的心，讓她愛上了葛錄。

我一直認為是自己的錯，也曾一度怪到天栾身上。卻不肯承認，我不懂得的愛情，其實是這樣發生的。

冷彥曾經對我說：“你相不相信，在某個時空，在某個世界，有那麽一個人，你只需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你等了他一輩子，他就是那個能讓你舍棄一切的人。”即使在冷彥為了葛錄舍了性命後，我依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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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燈火纏綿，癡男怨女，親侶家眷，都和我一樣為着心中的某人哀挽心酸。我承認，失去冷彥後的日子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走下去了。要怎麽樣為她報仇，我還沒有徹底想好。殺死葛錄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我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和無數步要走。

我不是個糊塗人，知道天栾從小對我的情誼，對我的癡戀，只是他承認了，我卻不敢接受。看見了冷彥的結局，我更加害怕走進那些人，害怕自己掉進去冷彥說的那個世界裏，遇到那個人。

坐在江畔等待，聰明如我，怎會不知，此刻的天栾一定在來下界的路上。

遠處人影晃動，嘈雜聲傳來，我忙低了頭，讓早就停在眼眶的兩滴眼淚落了下來，順着臉頰，劃出道道清晰的痕跡。

又擡眼看去，天栾由幾個随從打扮的天将護送而來，一體淡青長袍，和景色恰恰融合。看我望着他，滿目淚水，滿眼柔情，竟沒敢再往前走，而是呆在了那裏。我也有一會兒的出神，眼前的男子有好看的鎖骨，肖尖的臉龐，連那吹可即破的白皙皮囊都是凡人無法相比的。他突然張開雙臂，用柔的似水的眸子深望着我，喚了句：“冷兮。”

我箭步跑去，嬌柔的依偎在他的懷裏，他竟然傻傻地忘記抱着我。似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做，一切都只是他兒時的夢，現在突然成真，他需要時間去适應，去感受。我是要為冷彥報仇的，這個時間我願意給，所以，依然抱着他不肯放手。慢慢地，被一股大力緊緊環住，額頭被他的下巴蹭着，絲絲癢癢的。

“娶我吧！”我依然倒在他懷裏，試探性地說：“沒了姐姐，我就只有你了。所以，娶我吧！”

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麽說，他身子先是一僵，随後将我扶起，欣喜地問：“你說的可是真的？”臉又湊近我些，接着道：“你願意嫁給我？”

“願意。”聲音從嗓子冒出，冷得吓到了自己。怕他聽出什麽，就不再開口。

已經被幸福沖昏頭腦的他，怎麽會注意這些，此時，已經拉了我的手向着廟宇走去，口中唠叨着：“我們現在就去找天君，讓他賜婚。你放心，我會對你好，會代替冷彥愛護你。”

冷彥？他哪裏知道，沒有人可以代替冷彥，以前不會有，以後更不會。我沒有說話，任他拉着自己，進了廟宇，找到一處僻靜之地，和他一起飛升回天界。仙雲缭繞，我那已經少的可憐的仙氣被他騰起的巨大彩雲包圍着，掩飾着。并沒有被他看出來。他怎知為了封住寒池，我已白白浪費了一萬年的修為，現在渾身上下的修為不算零頭，只剩四千年了，剛好夠一個可飛升上天的下仙資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