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來書房之前,許清如已經從辛媽媽那裏聽說了事情。

無非就是州府鋪子出了事,劉婆子家的當家的劉海被官差抓緊了大牢。

這事兒其實說來也很好解決,只是像許有德這樣從商多年早已習慣圓滑處世的商人,恐怕遇到這種事兒會很容易被人蒙住雙眼。

許清如道:“爹您若清醒就該知道,鋪子被封掌櫃被抓不過是州府有些商人與官差勾結對付咱們。”

許有德沒好氣回答:“爹自然知道!”

就是因為這樣才叫他全然沒了法子!

許清如又道:“官差與商戶勾結可是重罪,況且他們還膽大妄為的抓了無辜百姓,我才這事兒一定是那兩夥人私下做的,必然不敢搬到明面上來,那些人有膽子欺負的也就只有咱們這樣沒什麽背景的外來商人。”

許有德氣呼呼的拍桌子,用了老大勁兒許清如看着都忍不住替他手疼,“可不是!那些個小人最會做這些肮髒事!我倒是不知道官府那條明文規定不許人去州府開鋪子的。”

許清如勾唇笑道:“所以啊我說爹你犯糊塗你還不信。”

許有德:“我犯得什麽……等等,你的意思是……這樣做恐怕不妥吧。”

他這會兒已是回過神來,明白了自家閨女的意思,但這法子太大膽了些,這麽做不是得罪人麽,若真這樣恐怕将來想在州府商道立足怕是難了。

那些個商人別看平時有競争,但面對利益時卻是團結的很,一致對外的排斥外商。這與湯水縣也是差不多的,天下商人一般黑,若有臨縣的來他們縣城開鋪子,自然也會被排擠的開不下去。

許清如卻抿了口茶,徐徐解釋道:“您若不反抗便只能放棄州府那塊兒肉,但若把事情鬧大,把這些龌龊事明明白白的搬到上頭官員面前去,不信他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看不見,就算當官的真不屑理會咱這小商賈,那些商人聞到了風聲也不敢再繼續放肆,他們若幹繼續如此便是不把朝廷官員放在眼裏。”

“爹,咱們不過是個小商販,咱們沒名沒姓的不過就是在州府開一間小小的鋪面,與州府那些大戶而言其實無傷大雅,人家沒空真去花太多功夫對付咱們,而與咱們而已只要能撕開州府一點點口子,往後該賠禮賠禮,該道歉道歉,想來應該是有機會在州府立足的。”

經過女兒一番話,許有德陷入沉思,思索一番後覺得這個法子确實可行,便又開始籌謀策劃起來。這最關鍵的一點便是如何能見到當官兒的。

這一番下來,半天時間已經過去,許有德再回神時已是饑腸辘辘,書房中已經沒有許清如和劉婆子的身影,透過窗戶也能看見天色微微暗了下來。

他起身吩咐人上晚飯,等下人把晚飯擺上桌,坐在桌前的許有德看着那油冒冒的豬肘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吓得下人差點丢了手裏的推盤,心裏浮起一個可怕的念頭——老爺這時氣瘋了不成,若不然還是趕緊禀報小姐請了郎中來給老爺瞧瞧?

這時,許有德已是一拍桌子,大聲道:“好!讓人明日給寺廟裏送些香火錢!我閨女終于開竅了!”

他就說,他許有德精明了一輩子,他的閨女怎麽可能是個笨的?果然之前就是年紀小不開竅,如今剛成了親便開竅了,學聰明了。

……唔,或許還有他請回家的那座‘文曲星’的功勞!

嗨!總之都是他們許家人,他只管高興就是,計較那麽多是做什麽!

随後又是‘哈哈’笑了起來,卻不知自個兒駭的下人慌慌張張的去找了大小姐去。

再說許清如從許有德書房出來後,回到新房便看到趙京钰正捧着她研究出來的新賬本看,見她來了便指着自個兒對面的椅子道:“這賬本有些細節處我改了改,夫人可願聽我說說?”

許清如微詫挑眉:“你已經無聊到連這種事情也感興趣了麽?”

士農工商,商道是為最下等,現如今只要稍有些前途的武将或清高些的讀書人,哪有願意将商人放在眼裏的,更不要說與商人為伍了。

而像趙京钰這般主動拿起商賈賬冊的,不懼統籌味兒計算銀兩倒是很少。

當然這不代表讀書人就不愛銀子,但他們推崇清高,不管內心多愛金錢表面上也必須表現出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模樣,不然……是要被其他讀書人嘲笑的。

趙京钰倒是全然不以為恥,反而他覺得許清如這賬本做的很有些意思,若是有機會推出去,極大可能會風靡起來。

他又将一些地方做了簡單的修整,與許清如仔細一說,兩人一拍即合,當即埋頭認真策劃起賬本來。

第二天一大早,許有德請了大夫來給許清如診脈,大夫把了脈後對上許老爺期許的目光,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沒懷。”

周大夫真是覺得一言難盡,大清早早飯吃了一半被許家的下人請來,本以為是誰的了急症,當即放下筷子匆匆跟着下人趕來,卻沒想到僅僅是為了給許家小姐診喜脈。

診喜脈就診喜脈吧,周大夫問許小姐症狀時,許小姐似乎心情極度不虞,全程冷臉不理,還是身邊婆子說給他聽的。

自然不可能懷孕!

許清如黑着臉聽大夫說出意料之中的答案,從來沒有哪一個叫她覺得對自個兒這便宜爹這般無語過。

見許有德聽到周大夫的話後,露出一臉失望的神色,許清如冷哼道:“您若真那麽急着抱孫子,我今日就去街頭巷尾撿個小乞丐回來給您當孫子,豈不更加方便麽?”

許有德見閨女生氣,讓人把周大夫送回去,又遣走了屋裏其他人,然後帶着點兒讨好的語氣解釋道:“着急歸着急,但那街頭的乞兒怎能随意往家領?”

“哼!”許清如不給面兒的別過臉去,她此時的心情實在是不大美妙。

許有德嘆氣,在屋裏走了兩圈,又問道:“我怎麽聽說你與那小子竟是分開睡?你們二人可是新婚,怎能這般疏離,實在有些不像話了。”

許清如懷疑的盯着許有德皺成包子褶的臉,奇怪道:“您現如今倒是不再刁難言竹,改成刁難我了?”

許有德一瞪眼:“你這說的哪裏話,再怎麽說你都是我親閨女,咱倆才是最親的,那姓趙的說到底不過是個外人,你如今最該和你爹我團結一氣,早早為咱們許家開枝散葉,生個漂亮聰慧的孫子出來!”

許清如:“……你等等,言竹如今不也是咱家人了嗎?你這麽說是個什麽意思?為何我總覺得你話裏有話?”

許有德面色一僵,才意識到自個兒又說漏嘴了。

不過随後一想,如今自家閨女确實開竅變聰明了,這件事或許應當跟她說明,但剛要開口,卻又想起自個兒閨女對趙京钰的态度,雖說閨女現在從某些方面來講的确變聰明了,但在面對趙京钰那小子時還是一如既往的傻。

萬一自個兒把實情說出來,轉頭被親閨女不小心透露給那小子,那這事兒就難辦了。

還是得再瞞一瞞,等時機成熟了再說更好些!

這般想着,許有德便柔聲勸自家還沒全然退去傻氣的親閨女,含糊道:“這事兒以後你自會知曉,現如今你最大的任務便是趕緊生個孩子出來,只要有了孩子一切危機都能迎刃而解,不然你那好夫君怕是拴不住飛跑了。”

許清如好奇心起,放低了聲音哄勸她爹:“您便将實情告知又有何不可,何必這樣藏着掖着?您放心您告訴我我保證不往外說!”

許有德十分不信任的看着自家閨女,然後奸詐的開出了條件:“你啥時候有喜了,我就啥時候告訴你,保證全盤托出絲毫不瞞!”

許清如:“……”

這個糟老頭子……

當天晌午許有德便又收拾了行李,充滿鬥志的帶着能幹的手下再次去了州府,準備謀翻大事!

因為人手緣故,去州府時許有德帶走了手下另一位在湯水縣城管鋪子的掌櫃,如此一來便有一間鋪子空了下來,許有德便狠了狠心做了個決定,叫自個兒的傻閨女嘗試着做生意試試,反正遲早也是要踏出這一步的。

虧不虧錢的暫且不去想它,權當給閨女練練手了。

許清如卻不這麽想,她覺得自家鋪子缺人手,自己閑着也是閑着,花點功夫幫幫忙也是應該的。

至于從商,她其實并沒想過,倒也不是不喜歡從商,而是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往後要做些什麽,過什麽樣的日子。

事實上目前的情況也容不得她做選擇,她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得先把趙京钰這個潛藏在身邊的危機理明白了再說。

接手了一間鋪子之後,許清如的日子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清閑了,雖忙碌了些但也覺得充實許多,不像之前那般無聊了。

趙京钰也自發幫忙,提出給她管賬,她先前還懷疑他別有用心,若不是身邊只有這麽一個,會用新賬本又十分聰慧的賬房先生,她也是不會用的,用了也不放心。

但現下這種情況,卻是不放心也只好先用着,且越用越順手。這稱手的賬房先生不僅算賬不出錯,遇到錯處麻煩處,還能自己想法子解決,全然不讓她在賬本上操半分心。

而原本的賬房先生卻是閑置下來,全然跟打雜兒的一樣做跑腿兒和端茶倒水的活兒,心中自然是十分郁悶的,郁悶的同時卻又不得不對姑爺生出了佩服之情!

兩人每日同進同出,看在許府的下人們眼裏,便覺得姑爺和小姐的感情真是好。

這幾日偶爾閑暇之時,許清如也會再想一想許有德那天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只要有了孩子一切危機都會迎刃而解’?

這句話簡直怎麽想怎麽奇怪,只奈何許有德嘴太緊,多透露半分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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