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就出現了,我是親媽吧,哦呵呵~】

離開他的時間內,世界是灰白的,靜止的。

眼中灰白色的雪像是一片片的灰色塵埃。

我拿着包從高牆內走出來,仰着頭望了一會兒,摸索着将腦後的帽子戴在了頭上,厚重的鐵門在身後緩緩關閉。

沒有人在等着,更別說那個熟悉的身影了,我早已料到這種場面,在高牆裏歷練了一遭,沒有脫胎換骨,但心理承受能力以及抗摔打能力卻高了許多。

天烏沉沉的,雪花飄在鼻尖上,我打了個噴嚏,皺着臉再擡起頭來,視線裏頭卻像變魔術一樣出現了一輛豪車。

開着豪車、染着黃毛的那一位把車開了過來,停的時候在我面前玩了一把完成度很高的甩尾,炫技一樣。

後果就是我身上唯一一件能夠保暖的棉襖上,水平濺上了一層雪水。

作為一個剛被放出來的小市民,我忍了忍,拍拍被濺上的雪,打算繞過這位先生的豪車。

當然沒能繞過。

看我要走,還在耍帥撩頭發擺姿勢的小孩終于急了,急沖沖從駕駛座上下來,車門都沒關就攔在我的面前,這小孩年紀比我小,許是家族遺傳基因比較好,長得人高馬大,用來攔人比路障還有用。

他瞪着眼睛,火大的很的模樣,視線一落在我身上,反倒忍不住噗嗤笑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眼睛,雪太大了,我臉上也糊了雪,本來被凍麻了還沒啥感覺,被他的手一摸,反倒感到了涼意。

便縮了一縮脖子,下意識把他的手給拍掉了。

手拍過去的時候,我的心頭就是一跳,這個小孩骨子裏頗有一股狠勁,這也是我覺得他像那個人年輕時候的一點,不同的是,那人在很早之前便已經把兇戾藏了起來,見到再讨厭的人也能維持一副笑模樣。

我朝耿文耀看過去,他的頭發上也飄上了許多雪花,手緊了緊,眼中有戾氣一閃而過,半晌想到了什麽,眼睛又眯起來,“呂至清,你姓呂,是不是因為你比較倔?”

……這小孩又在說胡話了,按他的邏輯,若是家裏錢很多,豈不是要姓錢了?

我心裏失笑,眼前卻恍惚了一下,想到當時在監獄裏頭,第一回 碰見這個小孩,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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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我狼狽的很,雙拳難敵四手地被人打得鼻血橫流,打趴在地上,我還記得那個感覺,鼻血跟從壞了的水龍頭裏頭嘩嘩的流出來似的,浴室地上濕噠噠的,血腥味糊了滿臉,仿佛還能聞到廉價肥皂的味道。

一雙腳停在我眼皮子底下,腳的主人蹲下來伸手捏着我的下巴,似乎又嫌棄血髒了手,松開了,揚聲說道:“……你這小子長得清清秀秀,漂亮的像個娘們,怎麽骨子裏卻倔得像頭驢!”

……

不知為何,我至今仍然記得他毛頭小子一樣的面貌,下巴上留着一星半點沒有刮幹淨的青胡茬,裸着上半身,只裹了一條浴巾,在我面前大咧咧地“亞洲蹲”。

瞥見我往那個空當裏頭瞅,還瞪了我一眼,換了一個更加別扭的蹲姿,嘴裏嘟囔:“臭娘娘腔,瞎看什麽,再看一眼,小爺把你眼睛挖出來!”

也不想我當時全身痛的動彈不得,哪裏分得出一分氣力來躲開這位小少爺。

為了避免被挖出眼睛如此殘忍的懲罰,我只好怏怏閉上了雙眼,現在眼前全是一片黑,也看不出他的什麽了,總該滿意了吧?

不過我壓根想不到,耳邊響起來的是耿文耀更加氣惱的罵聲:“你——!我就這麽不堪入目嗎,你閉眼算什麽?看不起小爺?!”

震耳欲聾。

我沒手去捂耳朵,耳膜差點被震破了。

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的話。睜眼不行,閉眼也不行,難道要給他來個半睜半閉?

我心裏也是震驚的不得了,大概面上露出了一絲半點,被耿文耀瞧了去,他一副鼻子都要氣歪了的模樣,整張臉都憋紅了。

他身後站着的獄中小弟們也多是沒心沒肺的,瞧着老大如此糗樣,竟是紛紛歪頭捂嘴憋着笑,可見耿文耀的威信多麽不足,很大可能都是利益維系,而非武力征服的。

如果不是當時我傷上加傷,恐怕他還要添上一把火,那麽,我去的就不是醫務室,而是火葬場了。

我沒想到自己會在監獄裏碰到這位耿家的小少爺。

不說他犯了什麽事,就算是真到了那個地步,他可是耿家鍍金鍍銀捧在手心上的獨苗苗,鬧了事,全家總動員也不能讓他進監獄裏來的吧。

所以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事讓耿家都兜不住。

傷天害理也不可能,這個傻小子沒那個膽。

我曾經還在杭樂雍手下做事的時候,京門就這麽大的地方,不可避免的有和耿家打過交道,期間就結識了耿家小少爺。

不過,幾回會面都不是很美妙。

這個我也曾有聽聞。

因為這位耿家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小少爺,從小到大最讨厭就是長相太女氣的男人,或者是身為男人卻低聲下氣雌伏在另一個男人身下頭的。

不巧,我都占了個全。要這位敢愛敢恨的小少爺對我有個好臉色也難啊。

我曾經為了不給杭少爺惹麻煩,嘗試過改善一下他對我的觀感,最後反倒起了反效果,于是作罷了。

在我锒铛下獄之時,遇到的第一個熟人竟然是他,心裏實在意外。

而且那回在浴室裏那一戰,算是他及時出現救下了我,若不是他,我可能不死也要半殘。

菊花殘的殘。

我心裏還是有些感激他的,再加上他是這枯燥獄中唯一一個我在外面結識的,雖然關系不太好,但就像是那一個唯一與外界聯系在一起的人,讓我這個遭受過重大打擊的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直接導致我對他表現的更加友好。

雖然耿文耀再讨厭我,也許是看多了我這一張笑臉,後來漸漸地,也禁不住軟乎了不少。

如果不是出了之後的事情……

我覺得出來以後,摯友談不上,朋友還是能做的。

不像如今,我見到他只有尴尬。

我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反正自從我上車之後,車子裏頭便彌漫着一股有如實質的尴尬氣氛。

耿文耀也一反常态,沒有放那種年輕人聽的,又吵又鬧的歌,于是就顯得更加寂靜,仿佛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我的呼吸越放越緩,感覺随時要窒息了。

我沒敢問他要開我去什麽地方,他也沒有說,車子便一直這麽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窗上起了一層白霧。

忽然,車子一個急剎車,靠邊停了下來。

我聽見坐在駕駛位子上面的耿文耀狠狠錘了一下方向盤,車子發出“嘀——!”的喇叭聲,十分刺耳。

我眼睜睜看着他出去,然後打開了我這邊的車門,一屁股坐到了我旁邊,雙手抱肩,好像在克制着什麽情緒,聲音低低沉沉地說:“呂至清,你到底想怎麽樣!”

也不知何時,這個小少爺就不再像以前那樣抓住我的姓氏不放,左一個“蠢驢”,右一個“蠢驢”,而是直接直呼全名了。

耿少爺那雙眼睛生的最好,黑曜石一般,一望進去就望不到底,像個無底深淵将你給一口吞沒了。

我定了定神,終于開了口:“耿少爺,謝謝你特地來送我去西津了。”西津是杭家的地盤。

我是杭家的人自然得去那兒。

即便我是一條被杭家主人丢棄的狗。

我的話音剛落,就瞧見他咬緊了牙,抿着唇,腦門上繃起了一條青筋,像是氣到了極致的樣子。

我知道他又要說瘋話了,果不其然。

“杭樂雍有什麽好!他就是個人渣!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那天你不是被我幹的暈過去幾回嗎?我不能滿足你嗎,你為什麽還要上趕着到那個人渣身下去?!”

我聽到前頭一句,臉便沉了下去。

到後來耿文耀欺身上來,我感受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等反應過來,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已經挨了我一巴掌。

我震驚他沒有躲過我這一巴掌,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已經轉身出去了,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水洗過一樣,我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只被主人打了後,嗷嗷哀叫着跑遠的小奶狗。

愧疚感便慢慢湧了上來,他的年紀畢竟比我小上一些,最多口不擇言了一點,本性還是好的,這點我再清楚不過,我跟一個孩子較什麽勁?可惜這一巴掌就如同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

“呂至清,你一定會後悔的!”耿小少爺紅着眼睛,撂下這麽一句話。

後悔?也許吧。

我停步在杭家別院的鐵門前頭,透過镂空花紋看着裏頭熟悉無比的景色,這些年來,竟是與我先前離開之時的一般無二。

我回來了。我輕聲對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

渣攻(杭樂雍)是真的渣,我發四我再沒有寫過比他更渣更變态的攻了,所以我才要換掉他。

先丢個一章,寫完隔壁清風來更。

想寫的實在太多了,只恨我只有兩只手一個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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