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逢亂(十二)
将傳訊發出去後, 傅清微微擰眉。
自家小孩命硬得不一般, 換句話說也是天道所鐘之人,就算是跑了,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也不大。何況他一向喜歡亂跑,如今消失幾日, 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是他反應過度了。
最近莫子闌總和他不親不近的,讓他總有種小孩下一秒就要離他而去的感覺。
肖逢逢失蹤, 倒是有些蹊跷。那個小輩一向讓人省心,剛進歸一宗時,秦樂風沒空管他們,把一群小孩放在一起,讓他們自己修習心經。小孩們幾乎都是初次獨自離家, 被這麽冷落, 少有不鬧的。小肖逢逢就待在一邊, 安安靜靜地修習心經,不過半天就已經能凝出點別樣的靈氣。自己學成了,還引得周遭的小孩覺得新奇,不哭不鬧了。
正是太懂事了,秦樂風幾次想收他為徒沒收成,他都一聲不吭。
要是莫子闌, 早該撲到他懷裏亂咬人了。
若是一日內尋不到莫子闌的身影,就去幫秦樂風找肖逢逢。傅清略定了定神,讓無情門的弟子帶自己去莫子闌平常去的地方看看。
那弟子一愣:“那位道友平日不常出房的。我們在門內沒怎麽見過他。”
“一直待在屋裏?”
“應當是,連吃飯的時候都沒見過他。只有仙尊回來的時候他才出來。”那弟子沒敢看傅清, 繼續道,“我們私下裏都說,什麽時候在宗門看見他,就知道仙尊得勝歸來了。”
傅清略應了聲:”那我就在這裏找找。你去問問旁人,近日有沒有人見過他。“
無情門弟子道了聲是就退出去了。傅清于是第一次進了莫子闌的居處。
這麽算來,他前些時候一次也沒回無情門住過。
魔物當前,哪有心思休息呢。傅清看了一圈,房裏的布置還不錯,只是桌上一摸便是一手灰,只有床邊的一小塊是幹淨的。
傅清随手一揮,薄灰便抖落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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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睡,也不出去,就在床上坐着。原本以為已經把莫子闌先前居無定所時的習慣改過來了,沒想到還是這樣。
死人谷裏将自己縮成一團的莫子闌,他實在不想再見一次了。
傅清揉揉眉心,眉眼中盡是無奈。
屋子不大,很快就看了一遍。只是連一點住的痕跡有沒有,又朝哪去找主人去哪了呢。
傅清推開門出去,見先前那個無情門弟子又來了。
那弟子朝傅清行了一禮:“從門中禁制出入的痕跡看,莫道友似是朝西去了。”
朝西,尊域,潛龍境。
傅清心中一動,颔首道:“多謝。”
那弟子忙道不敢。傅清又托他傳話告給無情門的長老與門主,無情門周圍的魔物已經清除不少,他要先離開一段時間。
其實他也不知道要到哪裏去。只是莫子闌已經走了,他獨個留在個無情無愛的宗門裏,也沒多大意思。
還沒出無情門,卻又收到了秦樂風的傳訊。
事關肖逢逢,秦樂風省了平日的插科打诨,傳訊直入主題:“莫子闌到過尊域。有弟子看到他與肖逢逢先後出了扶雲境。”
他們在一起。傅清心中稍定,卻又看見下一句:“肖逢逢本命玉牌已碎。莫子闌無事。速來。”
傅清這時也不在心中調侃什麽秦樂風也有言簡意赅如段青川的一天了,這事實在起的突然,只能先到扶雲境,了解了情況再說。
傅清到扶雲境時,還巧遇到了剛随秦樂風回來的何霄。傅清本想直接略過他,那本小說“主角”的陰影卻讓他忍不住停住腳步,問何霄:“你回來時,可曾見到肖逢逢與莫子闌?”
何霄看到他,本揚起了個笑,聞言卻收了笑容,搖頭嚴肅道:“沒有見到過。兩位仙長怎麽了?”
沒碰到他就好。每次碰到何霄,莫子闌就像要炸一樣,實在令人放心不下。
傅清略略垂眸,道了聲:“不必挂心。”
與前世不同,今生他與這個天道欽定的主角沒有太多交集,既無師徒情,也未同生共死過。有些事情,須得好好瞞着。只希望他日後不要與莫子闌為敵。
不過那也是日後的事情,如今肖逢逢的事情更要緊。傅清如此想着,召出青煙,便禦劍去了秦樂風說的會面地。
卻沒見他走後,何霄擡起頭,朝那襲白色消失的方向瞟了好幾眼,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喉結上下動了動。
·
傅清見到秦樂風時,他的臉色比平常整肅得多。
傅清不好勸他,只好沉默。只是抿唇時,覺得血都是涼的。
他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又好像想到了什麽難以接受的假設。
一前一後消失的,未必是一起走了。還可能是……偷襲。偷襲二字在口中咀嚼,漸漸發苦。傅清被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擾得心神不寧。
秦樂風先拿折扇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地閃了一下:“臉色別那麽難看,你徒弟沒事。”
“別鬧了。”傅清嘆了口氣,将秦樂風的扇子撥開,“肖逢逢怎麽回事?”
秦樂風看了他一眼,眼中神色難猜:“沒人知道,都說是他自己走的。最近你我都不在,宗裏有流言說我要另收徒弟。”
傅清微微皺眉:“空穴來風,有人在激他?”
”不能斷定。先找到人再說。“
秦樂風拿出肖逢逢破碎的本命玉牌,又另拿出一塊完整的交給傅清:“我将他存留的精血分了些出來,你拿着這塊去找。離他近時自會知道。”
傅清接下玉牌:“好。往哪找?”
”他們兩個出宗,我們都在東部陰闕域,所以只有去南邊的和洲,或是還是尊域。和洲那邊你不熟,我去就行。“
“好。我在尊域裏找。”傅清将那塊微涼的玉牌挂在腰間,提步便走。
他實在不能多留。他再留,秦樂風恐怕難以支持。
在他轉出幾丈時,卻還是聽見了身後傳來一聲幽微壓抑的嘆息。
·
傅清知道那是一種什麽心情。
前世平安佩毀在莫子闌手裏後,傅清也曾經這樣嘆息過。
好像将所有的希望都随着嘆息松了出去,只剩下絕望裹雜着自己,仿佛提線木偶般被發了狂的理智操縱着,冷靜地思索出路。
其實早沒了出路。從莫子闌摔碎平安佩那一刻起,平和美好的過去就被摔得四分五裂。
好不容易能回來,重拾殘缺的美好……傅清實在無法想象,若是重蹈覆轍,讓這平和毀在莫子闌手裏,他會不會再次瘋了。
其實現在就挺瘋的。不然有那麽個大逆不道的徒弟,他早該秉承着禮儀教化,将莫子闌逐出師門了,哪還有今天滿世界地找他這麽好的待遇?
話雖這麽說,心中卻不住想着,不要是莫子闌。千萬不要是莫子闌殺的肖逢逢。
手中的玉牌被捂了半天,卻還冷着,一絲反應也無。
他找到了之前說看到過肖逢逢與莫子闌走了的弟子,又問了他一遍。
那弟子還有些驚訝:“我只看到肖師兄急匆匆禦劍走了,他升的高,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後來有個人跟他一同身法,不過是禦空而非禦劍。”
歸一宗弟子又道:“那人不太高,很瘦。身上衣裳是黑的,仔細看又有點紅,像血一樣,沒帶武器。我看着像,便以為是莫師兄……是什麽旁的人嗎?”
傅清:“沒事。”
那便是了。除了傷人時,莫子闌從來不把定風鞭放在身上,寶貴得讓傅清匪夷所思。不帶武器,加之黑衣紅色暗紋,能随意出入歸一宗的人,幾乎不作他想。
作者有話要說:沒寫完,但是困得不行了,明天努力努力多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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