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衛生間的門被甩上,幾秒後門板仍在震顫。隔着門板響起師磊的呼聲和拍門聲,“咚咚咚”,急促而沉重,猶如戰鼓。
“你告訴他了?你居然可以……”緊攥的拳連續砸向洗手臺,齊煊的手發紅,但他仿佛失去了感知生理上痛感的能力。
有別的東西,比那更痛。
阮宵冷冷地看着他,開口道:“糾結這個問題有什麽意義嗎?我去相親,這件事難道應該隐瞞嗎?”
齊煊感到有什麽蟄伏在身體裏的東西被觸發了,即将要破開囚籠,凝聚成有形的野獸。
“你為什麽會告訴他?你是不是打算和他好了?你那麽喜歡他?嗯?他哪裏好?”
嫉妒,嫉妒得發瘋,如雨後瘋狂生長的藤蔓植物,枝杈向四面蔓延,把心髒抓牢撕扯。這是屬于你最親近的人的秘密,屬于你的家人,屬于你,也屬于我。他算個什麽東西,值得你親手把它拱手相送。
憑什麽?
而另一個念頭的閃現讓齊煊的心涼了半截。這一次,阮宵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被阮宵放棄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激動。”阮宵仍是冷靜且理智的,至少看上去如此。指尖痙攣似的微顫,阮宵手握成拳,把它遮掩了過去。
阮宵說:“是因為我沒有如你所想的那樣,對我是omega這件事閉口不談,還是因為……我都沒有向你坦白過。”
“你的嘴真的很可惡。”齊煊的瞳仁雪亮,他鉗住阮宵的下巴,趁阮宵吃痛時,狠狠咬住了他的嘴。
阮宵被他逼到死角,齊煊近乎是把他全身的力量都撲在了阮宵身上,壓制得阮宵無法動彈。阮宵從未接過這樣一個吻,像是來自于野蠻人的攫取掠奪,毫無溫情纏綿。喘不過氣來,連空氣都要奪走。阮宵懂得了他的意圖,他怕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拆食入腹。
阮宵直冒火,揮臂一拳甩上了齊煊的臉頰。
那一瞬間,關節處響起了骨骼“嘎吱”的脆響。這細微的響動竟如同開關,門外急躁的拍門聲和呼聲停了,室內的糾纏掙紮也沒有了。
齊煊被打中的半張臉陡然紅了起來,像是有一團火在不要命地燃燒。他的嘴唇破了皮,是被阮宵咬出了血。縱然已經狼狽至此,光鮮亮麗慣了的齊煊卻沒有絲毫要遮擋掩飾的意思。他顧不上了。
他頹然地倚靠着牆,看着阮宵。那個眼神讓阮宵莫名感到熟悉,後來才想起,是屬于被主人遺棄的流浪狗的眼神。
“……走了一個女的,又來了一個男的,是不是沒完沒了?你是不是想折磨我,拿我出氣?我聽你的,都聽你的,我只要你。只要我們不分開,你怎麽懲罰我都可以……我全聽你的。”
到底是怎麽走到如今這一步的?阮宵恍然,說不出的難過。
“你真的誤會了,我并不是要向你出氣,我只是為了開啓新的人生,更何況……”阮宵拿出紙巾擦拭下唇的血跡,他看了一眼齊煊,垂眸斂去了瞳中的情緒,“更何況,‘沒完沒了’這樣的感覺,我以為你應該并不陌生。”
“你還是在生我的氣……”
拍門聲再度響起,師磊威脅道:“我報警了。你把門打開,讓阮律出來……”
門被從裏面推開。阮宵看着衛生間外圍着的一圈人,說:“不用報警。我沒事。”
為了力證這句“沒事”,還扯出了一個從容的微笑。只是被咬破的那一處還是疼的。
這件事之後,相親大抵是又被攪黃了。
對于師磊,阮宵感到非常抱歉。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如果繼續交往下去,阮宵也可以預想到他會是一個貼心的伴侶。把他扯進這一團亂麻裏,阮宵認為是自己的過失。
後來,阮宵向師磊道歉過很多次。師磊很大度,說不是阮宵的錯,不用放在心上。
阮宵沒有再讓崔琪聯系任何相親。他當時順應着哥嫂的期盼就答應了下來,可事實證明,他真的不适合在這個時候去相親。不僅是因為齊煊的不松手,還因為他也不能灑脫地把過去全部放下。在這個時間開啓一段新的感情,對對方不夠尊重。
阮宵一心撲在了工作上,生怕自己有空閑的時間胡思亂想。律師本該是解決矛盾糾紛和争端的職業,他自以為把本職工作做得足夠好,可問題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卻幾乎束手無策……怎麽分個手都能分得這麽難。狼狽的不止是那天頹唐的齊煊,還有他自己。
幾天後的傍晚,阮宵接到了齊煊的電話。看到來電顯示時,阮宵怔了幾秒,還是接了起來。
齊煊像是沒有想到電話竟然會這麽痛快地接通,支吾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接你下班回家。”
“我會自己回家,不需要任何人的接送。如果你對我們分手這件事還有異議,我可以和你談,你定時間,但是請不要在做這種暧昧的事了。我說的足夠清楚了嗎?”
阮宵雖然面冷,但相處下來就會知道他是一個溫和的人。這時對齊煊說的話,已經是少見的嚴厲了。
“……好。”齊煊沒有多說話,不想再招惹阮宵心煩。他很快收了線。
阮宵走出寫字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寒夜,月似銀鈎,零星幾顆星子散落在夜幕,燈火闌珊。
夜風不溫柔,像是生出了小鋸齒,刮蹭着裸露在外的皮膚,呼出的白氣朦胧了視野,阮宵把圍巾系得更緊了一些。
“宵宵。”
阮宵站定,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看向聲源處,才發現那并不是幻覺。齊煊就在那裏。有許多念頭飛快閃過,只有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齊煊到底等了多久?
齊煊關上車門,走向阮宵,手裏還拿着一個盒子,像是餐館的食盒。
“你別緊張,我不是要強迫你做什麽,”齊煊的笑容帶了幾分倦意,“你不想讓我送你回家,那把這個收下吧。”
阮宵立在原地不動。
見阮宵抵觸,齊煊笑出了聲,清朗明快:“不是什麽貴重到讓你欠我人情的東西。小龍蝦而已。”
透過透明的盒蓋,阮宵看見裏面是剝好的小龍蝦。它們整整齊齊地碼放着。
不用多說,這些小龍蝦肯定是齊煊親手剝的。或許是和師磊鬥氣,或許純粹就是看不慣阮宵吃別人剝好的東西。其原因如何,在眼下都不重要,阮宵只感到眼裏像是進了沙子。
“我……”才說了一個字,就發覺聲音不對,阮宵清了清嗓子,“拿回去給玥姐吧,玥姐喜歡。”
“給你。”齊煊把食盒硬塞到阮宵懷裏。
阮宵猛地向後撤了一步,齊煊手中的食盒一滑,應聲落地。盒蓋被撞開,湯汁流了一地,小龍蝦歪七扭八地躺在柏油路上,熱氣飄散入寒夜。
作者有話說:
還是那句話,戴好口罩,少去湊熱鬧,平安過年!!!
虐不下去了,思維踢受不了了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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