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四條鹹魚

司馬致剛要接過她手裏的湯藥一飲而盡,沈楚楚便半蹲半跪在他的身側,一手拿着藥碗,一手執着湯匙,舀一勺湯藥,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吹。

他挑了挑眉,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光中染上一絲不解之色。

她這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沈楚楚在心中暗暗發笑,喂藥這麽簡單的事情,她見得多了,就算閉着眼也不會搞砸這事的。

想着,她便将湯匙中吹涼的湯藥,緩緩的移到了他的嘴邊。

司馬致感覺到唇上一涼,垂下眸子便瞥見了嘴邊的銀湯匙,他神色淡淡的擡眸望向沈楚楚,唇瓣動也不動一下。

沈楚楚見他不張嘴,就以為是湯藥的溫度不适口,她輕蹙眉頭用掌心貼着瓷碗感受了一下,湯藥雖是現熬的,可這天氣冷,送過來時就已經是溫的了,并不燙手。

她不禁有些苦惱,是不是所有皇帝都這麽難伺候?

難道是她喂藥的方式不對?

其實她應該嘴對嘴喂藥才是?

沈楚楚正沉思着,手上卻感覺一沉,她擡頭一看,皇上竟然咬着湯匙把湯藥喝了。

她面上一喜,原來他是喜歡喝涼透了的湯藥,所以等這麽半天才張口喝藥,皇上果然不是常人,連喝藥都和旁人與衆不同。

自以為摸透了皇上心思的沈楚楚,每一口湯藥都吹到冰涼才喂到他口中。

在她盡心盡力的照料下,司馬致喝了一肚子的冷水,臉色看起來也隐隐有些發白。

沈楚楚滿意的放下了藥碗,見他面色冰冷如霜,她又像是個鹌鹑一樣,自覺的縮回了原來的位置上坐着。

她從未感覺到時間會過得這麽漫長,雖說皇上長得俊美十分養眼,可伴君如伴虎,她絲毫不敢有一分懈怠,只能坐直了身子,疲憊又煎熬的等着侍疾結束。

約莫是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司馬致終于處理完了今日的奏折,他喉間微癢,低聲的咳嗽了一陣,剛一擡頭便看到了一雙潔白如玉的小手。

沈楚楚聽他咳嗽,便将自己的手帕捧在手掌間,遞到了他的面前:“給您。”

聽聞他有潔癖,從不沾旁人的東西,所以她才想用手帕奉承他一下,順勢在侍疾結束之前,挽回一下她在他心中崩塌的形象。

若非是篤定他不會用她的東西,她也不會舍得将這上好的冰蠶絲手帕,拿給他咳嗽時捂嘴用。

司馬致神色一頓,而後慢裏斯條的伸出修長的手指,從她的掌心中接過了手帕,當着她的面,用帕子捂住嘴咳嗽起來。

咳嗽之後還不算完,他吸了吸鼻子,又拿着帕子撚了撚鼻子。

沈楚楚:“……?”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說好的潔癖呢?

這可是她最喜歡的一條手帕了,冰蠶絲乃是有錢都沒地方買的好東西。

先不說手感如何的縱享絲滑,整個晉國也沒有幾個人擁有冰蠶絲手帕,這就相當于限量版的包包一樣珍貴,卻被他暴殄天物的用來擦鼻涕……

沈楚楚悲憤了,要是眼神能殺死人的話,她現在一定已經用眼神将他淩遲處死了。

見她怒不敢言的樣子,司馬致心情大好,一下午陰霾的心情都跟着一掃而空。

他似笑非笑的将帕子遞給她,只聽她聲音哽咽道:“不必了,皇上留着吧。”

這手帕現在對于沈楚楚來說,就猶如掉進茅坑裏的一錠金元寶,元寶上沾滿了金燦燦的粑粑,她寧願不要這錠金元寶,也不想摸到一手的粑粑。

司馬致聽到她的心聲,嘴角剛剛勾起的笑容,緩緩的僵在了臉上。

沾滿粑粑的……金元寶?

沈楚楚實在是不想再和他共處一室,她算了算時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對着他福了福身子:“天色已晚,臣妾便不打擾皇上休息了。”

她話音剛落,楊海便收起了竹骨傘,從殿外走了進來,他弓着身子走到皇上身旁,恭聲道:“皇上,外頭的積雪過膝,貴妃娘娘若是回永和宮,這一路恐是不好走。”

永和宮在東六宮,養心殿卻位處西六宮一側,這一路走下來最少也要一炷香的功夫,若是如今這惡劣的天氣,只怕怎麽也得走上半個多時辰。

司馬致沉吟片刻,他倒是不甚在意楚貴妃怎麽回去,若楊海不開口提及此事,他根本不會過問這種小事。

既然楊海說到此事,他也不能再裝聾作啞不理會了,若不然楚貴妃凍出個好歹,屆時沈丞相只怕會以為他沒有善待她。

讓她宿在養心殿中是不可能的,若是路不好走,便命人用步辇将她擡回去好了。

他剛要張嘴,沈楚楚便耐不住先開了口:“皇上莫要憂心,臣妾腿長,不怕外面的積雪。若皇上無事,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開什麽玩笑,她是來侍疾的,又不是來侍寝的,就算積雪再大,她也不想再和豺狼虎豹共處一室。

沈楚楚從楊海手中接過竹骨傘,動作迅速如狡兔逃竄,似乎是生怕皇上反悔,她帶着碧月從養心殿中,飛快的消失掉了。

司馬致吸了口氣,面無表情道:“朕是豺狼虎豹?”

楊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皇上是在跟他說話,他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不是,皇上是人中龍鳳,真命天子。”

司馬致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若是他沒記錯,這楚貴妃往日可是牟足了勁想獲得聖寵,怎麽今日卻一反常态,一刻鐘都不願意與他多待?

聽她心中所想,她似乎一點也不情願來侍疾,不光是不願意侍疾,她還生怕他逼她侍寝似的,跑得比兔子都快。

莫非,楚貴妃移情別戀,愛慕上了旁的男人?

楊海怕他着涼,便從衣櫃中拿來了墨色狐裘大氅,動作輕柔的披在了他的身後:“皇上是在想楚貴妃?”

司馬致憊懶一笑,将大氅扯了下來,扔回楊海手中:“命人追上去,将此物給她。”

楊海望着手中的狐裘大氅,怔怔的應諾一聲,急匆匆的出了殿門。

與此同時,沈楚楚艱難的踩着花盆底,跋涉在深厚的積雪中,她欲哭無淚的望了一眼無邊無盡的雪海,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

最起碼,她應該找楊公公要兩雙男人穿的黑皂靴,這樣她也不至于踩着像是高跟鞋一樣的花盆底,舉步維艱的淪陷在此處。

盡管有碧月攙扶她,她起路來還是搖搖晃晃,好幾次都差點栽進雪坑裏。

碧月溫聲勸慰道:“娘娘,趁您還沒走遠,要不咱們回養心殿吧?”

沈楚楚蹙起眉:“回去作甚?”

“天氣惡劣,皇上似乎有意留您在養心殿過夜……”她委婉的提醒着自家主子。

沈楚楚嘆了口氣,沒想到碧月還挺精,連碧月都看出來那狗皇帝的意圖了,她要是不快點逃離那養心殿,指不定她現在已經被那狗皇帝壓在身下了。

正當她不知怎麽回答碧月的話時,雪地中傳來了‘嗦嗦’的聲響,那是鞋底踩進白雪中,發出的腳步聲。

她轉身往後一看,便瞧見了楊海身邊的小太監,那小太監長得白白淨淨的十分讨喜,看起來也就是十六七歲的樣子,似乎是叫小德子。

沈楚楚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莫非是狗皇帝改變了主意,想命人追她回去侍寝?

她控制不住兩條腿想跑,但恨天高的花盆底制止了她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碧月看到小德子,笑着問道:“德公公可是有事?”

小德子腼腆的笑了笑,雙手将狐裘大氅遞給了碧月:“皇上怕貴妃娘娘凍着,便讓奴才給娘娘送來大氅。”

沈楚楚有些意外,她自認為今日她的表現可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而且皇上自以往就不喜歡她,怎麽會突然對她這麽關心?

她一時間想不通,所幸便也不想了。

她對着碧月示意了一下,碧月便從衣袖中拿出來了一些碎銀子,塞給了小德子:“麻煩德公公跑一趟了。”

小德子沒有收下,他将銀子推了回去:“娘娘折煞奴才了。”

碧月有些為難,沈楚楚卻明白了小德子的意思,她沒再多說,而是笑着對他道了聲謝:“多謝德公公。”

小德子連忙稱道不敢,兩人客套幾句,沈楚楚便轉身離去了。

碧月将狐裘大氅披在自家主子身上,神色微微不解道:“娘娘,方才德公公為何不收賞錢?”

在這後宮中辦事,都是無利不起早,給太監宮女塞賞錢,好像成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平日裏那些給娘娘們辦事的太監,沒有一個不收賞錢的,小德子不收賞錢,反倒讓人覺得有些不安心。

沈楚楚想了想,輕笑道:“小德子是得了皇上的吩咐跑腿,怎能敢私下收賞錢?”

其實也并非完全如此,小德子是楊公公的徒弟,跟着楊公公侍候在皇上身側。

伴君如伴虎,小德子是個精明的,旁的人都可以私下收賞錢,可伺候在皇上身邊的太監就不一樣了。

他們要是收了哪個嫔妃的賞錢,便相當于站隊在那個嫔妃身後,平日裏就要多幫襯那嫔妃在皇上面前說話辦事。

不像普通太監似的斷斷續續的收些小錢,他們領的賞錢,都是嫔妃們賞的大數目。

如今她也不受寵,更沒有獲得皇上的青睐,小德子自然不會為了她這一點賞錢,就站隊于她。

碧月懵懂的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贊嘆自家主子聰慧。

這一個多月,主子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麽大的變化,但她卻總覺得主子比往日沉穩靠譜多了。

兩人踩着白茫茫的雪地,慢吞吞的走回了永和宮。

待到她們回到永和宮,已經是半個多時辰後了,沈楚楚的鞋子已經濕透,褲腿也被雪水浸濕。

她命殿中的宮女燒了些熱水,而後讓碧月先回去側殿換套衣裳和鞋。

熱水很快就弄好了,沈楚楚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熱水澡,沒過一會兒碧月便端着一碗姜茶進來了。

沈楚楚接過姜茶,溫聲道:“你也去喝一碗姜茶,莫要生病了才是。”

碧月應了一聲,面上帶着兩分猶豫之色,似乎是有話要說。

沈楚楚挑了挑眉:“你有事想說?”

碧月點了點頭,遲疑道:“綠蘿此刻在殿外跪着,奴婢怎麽勸,她也不起來……”

今日嘉嫔落水之時,碧月也沒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看到自家主子差點被太後懲罰,她才看懂了些,知道綠蘿險些害了主子。

她和綠蘿同是在兩年前,被相夫人帶到主子面前,雖然她有時候看不慣綠蘿的做派,可終歸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久了,多少也生出了些感情。

綠蘿被打了五十大板,本就已經受了重傷,這會兒又跪在冰天雪地之中,只怕再跪上一個時辰,小命也要丢在這裏。

可她也明白,綠蘿今日之舉害慘了主子,若是主子原諒綠蘿,指不定往後綠蘿又幹出來什麽蠢事。

這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令碧月糾結萬分,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

沈楚楚忍不住笑了,這綠蘿倒也不傻,方才她進院子的時候可沒看見綠蘿下跪,見她回來了,綠蘿才想起來下跪求原諒。

只怕是綠蘿将她當傻子來看待,盡是耍些小聰明來,知道自己若是求不來原諒,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所以跪在雪地裏,試圖搞個苦肉計出來博取同情。

可綠蘿也太過敷衍了,既然做戲了,卻還不做全套的,多跪一刻都不願意,非要等到她回來再跪。

若是她回宮之時看到跪在雪地裏的綠蘿,沒準還會生出一丢丢的同情心,可她現在聽到綠蘿下跪,只覺得綠蘿沒有一點誠意。

當然,她肯定是要原諒綠蘿的,若是不原諒綠蘿,後面的劇情如何繼續下去?

像今日這般劇情被打亂之後,她差點沒把自己交代在養心殿裏,她倒寧願和嘉嫔這朵綠茶演戲,也不願再去沾染那狗皇帝一分一毫。

沈楚楚收斂了眸中譏諷的笑意,聲音淡淡道:“等一炷香的時間,再去告訴她,本宮原諒她了。”

一炷香約等于三十分鐘,被打了五十大板,再跪上半個小時,便當做是對綠蘿的懲戒了。

碧月見主子做了決定,心下松了口氣,她過去幫主子擦幹身子,又給主子換上了幹淨的衣袍,這才退出宮殿。

沈楚楚提心吊膽了一天,中午在養心殿也沒吃飽,此刻早就餓得胃裏沒知覺了。

她實在太累了,也不想再叫碧月傳晚膳,她躺在榻上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了。

翌日一早,沈楚楚就被院子裏說話的聲音吵醒了。

她有起床氣,若是沒睡好覺被人吵醒,這一整天心情都不會好。

她臉色陰沉的喊了碧月一聲,碧月從殿外疾步走了進來:“娘娘,您醒了。”

沈楚楚吸了口氣,控制住自己想發火的沖動:“外頭怎麽這麽吵?”

碧月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主子的臉色,如實的回答道:“嘉嫔在院子裏,說要見您……”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