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七條鹹魚

姬钰這是在替楚貴妃出氣, 暗中報複嘉嫔罷?

即便他往日沒怎麽和姬钰打過交道,卻也聽聞過姬钰百步穿楊的厲害名聲。

雖然他生楚貴妃的氣,卻也不會拿她的性命開玩笑, 同意讓她當靶子,自然是因為對姬钰知根知底。

看起來,他似乎還低估了姬钰對她的感情。

司馬致側過頭,眯起雙眸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沈楚楚,她的面色煞白, 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顯然是吓得不輕。

罷了, 再吓唬她,怕是要将她那芝麻大小的膽子吓破。

他邁步走了過去,立到她身前,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 他半蹲下身子,伸出修長的手臂,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沈楚楚感覺到身子一輕,便被他輕松的抱起來了, 她眸光呆滞的看着他, 他這是什麽意思?

打她一棒子, 再給她個棗吃?

先不論這棗甜不甜,她也根本不稀罕他給的棗, 若是可以, 她倒是想給他一榔頭,然後撒給他一把甜棗。

司馬致眸光淡淡的望着懷裏的女子, 他聲線清冷:“怎麽?還想繼續給他當箭靶子?”

沈楚楚:“……”

她什麽時候也沒說過,自己想給武安将軍當箭靶子吧?

只是方才她在心裏偷摸的想了想, 覺得自己要是直接拒絕武安将軍不太好,畢竟齋宴那日武安将軍救過她,這才會猶豫了一會兒。

聽狗皇帝這話,若非是她知道他喜歡的人是嘉嫔,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打翻了醋壇子,滿滿的一股子酸味。

沈楚楚梗着脖子擡頭擡的時間久了,脖頸便有些酸痛,她轉了轉自己的脖子,垂下腦袋小聲說道:“臣妾不想當箭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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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有些委屈,雖然她知道武安将軍可能不會失誤,但她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那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失誤率。

司馬致擡手将她的腦袋按進了自己懷裏,也不知道她腦袋裏整日想的是什麽,他什麽時候也沒喜歡過嘉嫔。

在他眼中,嘉嫔和皇貴妃、皖嫔那些人一樣,都只是後宮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當初的嘉嫔并非是舍命相救,那時候宴會上的刺客大部分都被制服,只餘下一兩個,他對付他們綽綽有餘,根本不用旁人插手。

嘉嫔是看準了時機才撲了上去,之前刺客多的時候也不見她舍命相救,她為的不過是想博得他的青睐罷了。

但不管怎麽樣,表面上嘉嫔的确是護駕有功了,又因為此事落了腿疾,他平日自然是要對她寬厚一些,也不知怎麽宮人以訛傳訛,便傳出了他寵愛嘉嫔的謠言。

他是晉國的皇帝,整日忙于政事不得閑,連後宮都很少踏入,更不要提有功夫去澄清這種沒有意義的謠言了。

楚貴妃根本就是想多了,他不喜歡嘉嫔,更沒有打翻醋壇子,他堂堂天子怎麽會因為姬钰喜歡她,便拈酸吃醋?

他同意她當姬钰

的箭靶子,只是單純的想要吓唬吓唬她,真要比起來,姬钰的箭術定然是在他之上,姬钰百步穿楊的名聲可不是浪得虛名。

只希望這次之後,她能長長記性,免得姬钰救了她一次,她便真的将姬钰當做救命恩人來感激個沒完,對姬钰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今日的切磋便到此為止,往後有機會再比試切磋。”司馬致抱着她,眸光淡淡的望着姬钰。

姬六将軍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八弟,而後又将視線轉移到皇上身上,他意味深長的笑道:“早就聽聞皇上寵愛貴妃娘娘,今日一見果然并非虛傳。”

嘉嫔腳扭成那樣,也沒見皇上抱起嘉嫔,而楚貴妃不過是因為驚吓而跌倒在地,皇上便要抱着她中止比試。

看來他們家的八郎若是想從皇上手中搶過楚貴妃,只怕是道路坎坷,希望渺茫。

姬钰神色不變,他對着沈楚楚笑了笑,眸光中帶上一抹歉意:“是臣箭術生疏,驚擾了娘娘,今日的切磋,是臣輸了。”

他承認的幹脆利落,卻讓司馬致聽了心裏別扭極了,這場比試,其實是姬钰贏了。

姬钰那一箭,看似普通無常,但能蒙着眼睛準确無誤的射中嘉嫔受傷的右腳鞋面,還不讓箭羽傷到嘉嫔半分,緊挨着她的腳趾刺入地下。

光是這一份功力,他便自愧不如。

司馬致向上掂了掂沈楚楚,摟在她腰間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對着姬钰輕笑一聲:“此時輕言輸贏尚早,待到下次比試再一分高下。”

姬钰勾了勾唇:“皇上說的是。”

司馬致将沈楚楚抱上了步辇,而後對着小德子吩咐了一聲:“将楚貴妃送回永和宮,稍後請去太醫開一副安神的藥方子。”

沈楚楚心裏将他罵成了一坨粑粑,面上卻勉強着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謝皇上關懷。”

司馬致眸光一頓,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忘了愛妃答應繡給朕的錦囊。”

沈楚楚:“……”

真不要臉!讓她當箭靶子也就罷了,還想讓她給他繡什麽錦囊?

她給他一巴掌要不要?

沈楚楚沉默起來,只想裝聾作啞混過去,可司馬致不聽見她回應,怎麽也不讓人擡起步辇,就站在她身邊杵着。

僵持半晌過後,她無奈的松了口:“這兩日臣妾試一試……”

司馬致見達到目的,便讓人擡起了步辇,轉身回了校場。

姬钰和兩位将軍很有眼色的告辭,他望着癱坐在箭靶子旁邊的嘉嫔,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楚貴妃認為嘉嫔扭到腳是故意為之,若是放在以前,他大概不會相信楚貴妃的話,可自打雞湯那一次,他才知道嘉嫔私底下的确和楚貴妃不對付。

他負手走近嘉嫔,伸手将她鞋面上的箭羽拔了出來:“受傷了?”

嘉嫔神色略顯呆滞,許久才緩緩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嫔妾無妨,不知貴妃娘娘可有受傷?”

司馬致挑了挑眉:“受了些驚吓,朕已

經命人将她送回永和宮了。”

嘉嫔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她的腳扭成這樣,皇上都沒有抱着她将她送上步辇。

而沈楚楚那個賤人只是受了些驚吓,皇上便終止了比試,還将沈楚楚抱上了步辇,這兩者之間的差距,連瞎子都能看出來。

她費盡心思的想獲得皇上的青睐,寧願搭上性命做賭注,甚至為了讓沈楚楚當場失态,惹得皇上厭惡,她扭得腳都腫成饅頭了。

皇上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反倒是對沈楚楚這個賤蹄子關懷有加,這讓她如何能心理平衡?

如今這掌管後宮的大權也落在了沈楚楚的手中,只怕往後她要是想再鬥過沈楚楚,便更難了。

嘉嫔死死的咬住下唇,面色煞白:“娘娘沒事就好。”

司馬致眸光微沉,他猜到嘉嫔不喜楚貴妃,卻沒想到嘉嫔竟然是這般記恨她。

方才嘉嫔故意扭了腳,原來只是想讓楚貴妃在當箭靶子的時候失态,能為了陷害對手便對自己下這種狠手,這城府也未免太過深沉陰狠了些!

平日裏裝出和楚貴妃親如姐妹的樣子,心裏卻一句一個賤人的喊着楚貴妃,還不如楚貴妃直接将厭惡表現在臉上來的爽快。

他瞧着嘉嫔表面上和小時候沒什麽區別,哪想到嘉嫔長大後卻變成了如此模樣,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楊海看見太醫拎着木箱子走進校場,對着皇上提醒道:“皇上,太醫來了。”

司馬致斂住眸光,往後退了兩步,讓太醫上前為嘉嫔查看傷勢。

太醫檢查一番後,站起身恭聲道:“小主的腳腕是扭傷,外敷些草藥消腫,不出兩三日便能正常走路。”

司馬致點了點頭,他漫不經心的垂下眸子,神色淡淡的看着嘉嫔:“想來是你不常走動,才會崴傷了腳,往後那步辇莫要坐了,多走動走動,免得身子骨這般脆弱。”

嘉嫔難以置信的擡起頭,瞳孔猛地一縮:“臣妾只是不慎扭傷了腳,不用這般……”

他面色不耐的打斷了她的話:“那便是缺乏鍛煉,若是經常行走,也不會這麽容易崴到腳。”

說罷,他對着楊海吩咐道:“将嘉嫔擡回去,日後這步辇,她便不用坐了。”

楊海弓着身子應了一聲:“是。”

司馬致負手離去,他背後隐隐傳來嘉嫔小聲啜泣的聲音,但他卻絲毫不予理會。

往日是他太放縱嘉嫔,說到底楚貴妃才是沈丞相的親生女兒。

嘉嫔鸠占鵲巢這麽多年,錦衣玉食的享受着富貴千金的待遇,而楚貴妃則留在民間,受了這麽些年的苦。

楚貴妃厭惡嘉嫔還有緣由,可嘉嫔卻沒道理這樣記恨陷害楚貴妃。

嘉嫔不感激楚貴妃也就罷了,還反過來咬一口楚貴妃,這未免太過忘恩負義。

這次免去嘉嫔坐步辇的特殊待遇,便當做是給她一個教訓,即便她自小與他相識,即便她入宮後護駕有功,這些都不是她算計楚貴妃的依仗。

嘉嫔望着漸漸遠去的皇上,心中更是慌亂不堪。

她越發的感覺出皇上對她的疏遠,皇上嘴上說是讓她多鍛煉,其實說白了皇上就是因為沈楚楚受了驚吓,所以才會免去了她坐步辇的待遇。

不行,這樣繼續下去,沈楚楚只會踩着她越走越高,她必須要想一想法子了!

如今沈楚楚能得皇上青睐,無非就是因為給皇上侍過一次寝,若是她也能得到皇上一夜的寵幸與恩澤,那就算懷不上龍種,也可以讓皇上對她有所改觀。

上元節,是了,後日的上元節,按照晉國的習俗,皇上會走出皇城,在大明湖畔與民同慶。

在那一天,晉國會取消宵禁,萬家萬戶徹夜燈火通明,京城街道上滿是挑着花燈猜燈謎、吃元宵的百姓們。

而皇上則會與朝中大臣,還有後宮嫔妃等女眷一同前往大明湖畔去游湖,當夜皇上與大臣們飲酒作對,看歌舞升平,到了深夜便會宿在樓船之上,翌日才回皇城。

就算皇上不願意碰她,她也可以在皇上身邊的物什上動些手腳,屆時給皇上下了媚藥,不愁皇上不寵幸她。

嘉嫔死死的咬住下唇,她便不信,她還争不過沈楚楚那個沒腦子的賤蹄子了!

與此同時,擡着沈楚楚的步辇,穩穩當當的停在了永和宮外。

小德子攙扶着她,将她扶進了宮殿,沈楚楚還沒剛進去,小翠便一臉焦急的湊了上去。

“娘娘,沈,沈三爺送來的暹羅貓……它不見了!”她手裏提着空蕩蕩的籃子,慌亂的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沈楚楚蹙起眉頭:“怎麽回事?本宮不是再三叮囑,讓你看好那只貓嗎?”

小翠攥緊了籃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婢去禦膳房給您取膳,怕将貓放在院子裏跑丢了,便挎着籃子去了禦膳房……”

“奴婢就是端個食盒的功夫,那放在籃子裏的貓便不見了,奴婢找遍了禦膳房也沒有找到。”

小翠的眼眶紅通通的,看起來似乎是剛剛哭過的樣子,沈楚楚想責怪她,瞧着她那張煞白的臉,責怪的話也不忍說出口了。

“你去的哪個禦膳房?”她盡量将自己的語氣放的緩和。

小翠聲音中帶着哭腔:“西六宮的禦膳房。”

沈楚楚垂下眸子,沉思起來。

西六宮的禦膳房,平日主要是供給皇上,太後或是位份較高的嫔妃取膳的地方,像是三品妃位以上的嫔妃,才可以去西六宮禦膳房中取膳。

也就是說,除了皇上和太後,如今只有她和皇貴妃有資格用西六宮禦膳房的膳食。

鑒于上一次皇貴妃偷雞湯的經歷,沈楚楚覺得這一次很有可能還是皇貴妃搞的鬼,反正皇上和

太後是不可能閑着沒事,命人偷走一只貓的。

這貓就是嘉嫔讓沈三爺送的,因此此事不會是嘉嫔讓人做的,如今除了貓是自己跑丢的這種可能,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皇貴妃命宮人偷走了貓。

畢竟太後将那掌管後宮的權利交到了她的手中,皇貴妃心中定然是記恨她的,若是偷了那只貓來撒撒氣,也是沒準的。

沈楚楚吸了口氣,對着小翠吩咐道:“你再帶人去四周找一找,特別是禦膳房裏,找的仔細一些。”

小翠應了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急匆匆的出了永和宮。

見沈楚楚臉色不大好,小德子弓着身子道:“興許是那貓貪玩跑丢了,奴才也帶人去找一找。”

沈楚楚對着小德子笑了笑:“那便麻煩德公公了。”

小德子客套了兩句,剛要離去,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垂下頭低聲道:“後日便是上元節,屆時皇上會帶着後宮的各位娘娘小主們去大明湖畔游船,當夜皇上會留宿在樓船之中……”

“奴才便多嘴一句,想來娘娘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他笑眯眯的望着沈楚楚。

沈楚楚:“……”

別說做準備,她這兩天緊張的要命,壓根就沒想起來這事。

小德子提醒的真是時候,上元佳節有美景有美酒,狗皇帝定然會同衆臣飲酒,萬一他喝多了要寵幸哪個嫔妃,沒寵幸她也就罷了,若是狗皇帝故意為難她,她想避寵都沒法子。

原主最寶貝的那盒桃子味的口脂,上次丢在了齋宮裏,她命人尋過齋宮的側殿,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原書中原主并沒有去參加這個上元宴,作者也是對這個宴會一筆帶過,她根本記不清楚具體的細節是怎樣的,只是依稀記得這次宴會回來,嘉嫔就被升了位份。

看來此次只能見機行事了,她也不可能現在再去找一盒桃子味的口脂,來應付狗皇帝。

“多謝德公公提點。”沈楚楚對着他笑了笑。

小德子見她明白,便也沒再多說,退離了永和宮。

殿內沒了人,沈楚楚對着碧月吩咐一聲:“去找來繡繃,本宮繡個錦囊。”

碧月一聽這話,連忙去了側殿找繡繃和針線,自家主子不怎麽喜歡繡活兒,幾乎很少碰這種東西。

找了許久,碧月才翻出來繡繃,疾步走回了正殿內。

沈楚楚接過繡繃,望着手中的針線有些發愁,她學過很多東西,但就是沒學過針線活兒。

她在山裏支教的時候,倒是幫貧苦家的孩子縫補過衣裳,可那僅僅限于縫上而已。

沈楚楚一臉為難的看了繡繃半晌,最終還是拿起針線對着繡繃縫了起來。

碧月見自家主子拿起了繡繃,就出去準備晚膳了。

等她重新跑了一趟西六宮的禦膳房回來,便聽到自家主子激動的聲音:“碧月,你來瞧瞧,本宮繡的如何?”

碧月走了過去,主子曾經學過小半年的刺繡,就算繡的沒那麽好,也是主子對皇上

的一番心意,她都要誇一誇主子才是。

沈楚楚将繡繃立起來,眨了眨眼睛:“好看嗎?”

碧月伸手揉了揉眼,她将臉貼近了繡繃,小臉憋得通紅:“這只雞繡的真好!娘娘的繡工,果然又進步了許多!”

沈楚楚:“…………”

“這是只鴛鴦。”她嘆了口氣,将繡繃放回了矮幾上。

碧月目瞪口呆的望着繡繃,這,這是一只鴛鴦?

流暢的線條勾勒出雞圓滾滾的身子,頭頂發達健碩的雞冠子證明這是一只大公雞,還有那高高翹起的七彩雞尾巴,這怎麽看也不能是一只鴛鴦啊?

“娘娘,是奴婢眼花了,這鴛鴦真好看!”碧月将食盒放了過去,捧起繡繃昧着良心誇贊起來。

沈楚楚幽幽的開口:“你覺得皇上會喜歡嗎?”

碧月:“……”

如果皇上的審美沒有扭曲的話,大概,或許,應該……是不會喜歡這只健碩的大公雞。

沈楚楚看到碧月的反應,便也能猜到狗皇帝看到這個錦囊是什麽感覺了,她将繡繃扔到一旁,打開食盒将飯菜端了出來。

不管了,明日再說吧,繡這玩意兒太費腦子了,都給她繡餓了。

用過晚膳之後,沈楚楚便讓碧月退了出去,她向往常一樣将門闩從殿內挂上,而後打開衣櫃鋪起了自己的小窩。

她還沒剛爬進衣櫃裏,便聽到寂靜的殿內,傳來細微的聲響。

沈楚楚警覺的豎起了耳朵,将小臉貼近了衣櫃中間的縫隙,在昏暗燭光的照映下,窗戶紙上映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一根竹管刺破了窗戶紙,白色的煙霧從竹管中徐徐冒了出來,淡淡的白煙很快便蔓延了整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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