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因安王在侯府下人面前亮相,姚妍反而不着急如何進入侯府。
以侯府當家人德性,此時早已主意打了一籮筐,她只需靜待便是。
姚妍本以為第一撥來的應該是侯夫人張氏心腹張嬷嬷或曹嬷嬷。在張氏眼中,能派貼身嬷嬷來接她,她已經很該千恩萬謝了,實在用不着主子出馬。
可姚妍沒想到,張嬷嬷來是來了,後面還跟着四表哥。
聽丫頭文琪來報,姚妍還當自己聽錯了,冷笑道:“侯府這規矩可真夠亂,接表小姐上門,派一個下人便罷了,還能派個未成婚的表哥來,也不知道打得什麽主意。”
日後傳出去,說不準旁人會以為她喜歡表哥,所以才巴巴上門。
劉嬷嬷嘆氣:“想當年老夫人在時,府中光景可大不同。老夫人嚴厲,府中下人沒有如今好過,但做事反而有規有矩,至少基本禮道卻是懂的。姑娘,人都到了,咱們該如何?”總不能不見。
姚妍很是幹脆:“不見。就說我一個小女兒家,不能随便見外男。莫說表哥,就算是堂哥,也不能随便相見。”
劉嬷嬷:“……”好吧,姑娘說得有道理。
在門外等了一刻鐘的四表哥和張嬷嬷一聽竟然不見,不僅愣住。
張嬷嬷是侯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自從熬死了老夫人,在侯府裏便能橫着走。眼中除了幾個正經主子,那些姨娘庶女都要求着她才成。
被派來接一個侯府庶女出的表小姐,她已經覺得面子掃地了。要不是看在安王份上,她貴腳不會踏這賤地。
可這賤蹄子竟然說不見!
“少爺,咱們回去與夫人禀報一聲吧?”張嬷嬷氣得轉身就要走。
可四少爺劉宇帆是個混不吝,一聽表妹竟然不見他,對着門房就是一腳,罵道:“我是正兒八經表哥,你個仆人竟敢說不見。”
門房是丁師傅手下,手腳麻利得很,轉身一躲便趁勢躺在地上,哭喪道:“大少爺,您是打是罵,我今兒都不能讓您進門。侯爺夫人是我們姑娘舅舅舅母,侯府說接我們姑娘進府,我們姑娘心裏歡喜。可您一個大男人來接算怎麽回事?誰家表哥接表妹進府的?哪個規規矩矩人家這樣幹事的?”
他聲音大,一嚎就引來街坊鄰居的探頭探腦。一聽他說的話,看向劉宇帆的眼神就不屑了,悄悄議論起來。能住在這一帶的,多是書香門第,即使不富裕,卻自持禮儀,對不守規矩的做法便很是不屑。
見衆人悄悄議論,劉宇帆氣得又要踢門房,“我接自家表妹關你們什麽事。姑姑姑父早亡,表妹一個人進京,侯府不照顧,誰還能出手相助。”
門房繼續哭:“誰說我家姑娘一人,我家還有少爺支撐門戶呢!再說我家姑娘進京,還不是侯府硬接來的。我們姑娘孝期都未滿,侯府就派人三催四請的,沒有辦法,我們姑娘少爺只好北上。誰知道半路侯府管事将錢財偷盜潛逃,我們兩位主子磕磕絆絆好不容易進了京,侯府卻嫌棄是打秋風的了,連大門都沒讓進。怎地,見我們姑娘手裏還有鋪子莊子,覺得還能再搜刮一回?”
莫說劉宇帆,連張嬷嬷都氣的打顫,被這門房一诋毀,他們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劉宇帆只想抽鞭子打人,他從未見過這等無賴,竟敢往侯府頭上潑糞。
張嬷嬷回罵道:“表姑娘錢財是賊人所偷,不要往咱們侯府身上賴。我們夫人憐惜表姑娘在外受苦,反倒讓你這小人潑髒水。讓表姑娘出來,咱們說道說道。”
門房呵呵:“你一個下人,也想找我們姑娘對峙,要不要臉。”
衆人一看這架勢,哪裏還不明白,心道旁的事情不好說真假,但這侯府仆人不将表姑娘放在眼中是真。
隔着大門聽了一會,姚妍心中笑得不行。門房是丁師傅千挑萬選的,不僅功夫好,嘴皮子也利索。
目的達到,姚妍也不多糾纏,讓劉嬷嬷出去應付。
劉嬷嬷其實并不理解姑娘為何一再和侯府不對付,可她是姑娘的奴才,依然如此了,只能聽姑娘吩咐。
她抱着禮盒走出來,面上全是歉疚笑容:“老姐姐,可還記得我?我們姑娘惦記着侯爺夫人,北上路上還惦記着給長輩做衣衫。上次我本來帶着想進侯府拜見夫人,誰料沒能進去。今兒正好您來,就幫着帶回去吧。我們姑娘說了,舅舅舅母是最親不過的人,只要舅母有時間見她,她一定随時進侯府拜見。只是,下次莫讓表少爺上門了,我們小少爺如今在百味書院讀書,家中實在沒人接待。”
衆人一聽,信息量很大。姚姑娘是個孝順孩子,連路上都記得給長輩做衣衫。而侯府一開始果真也沒讓她們進門,現在卻派一個少爺前來接進府,也不知道打得什麽主意。再者,姚家小少爺真不錯,竟然去了百味書院,日後姚家差不了。
若是姚家一直在這裏住下去,倒是值得交往。
不等張嬷嬷反應過來,劉嬷嬷将人攙扶着推進馬車裏,笑着揮手:“勞煩老姐姐親自跑一趟了,我們姑娘不日将進府拜見夫人,還請老姐姐跟門房打聲招呼。”
張嬷嬷:“……”老娘想罵娘。
可看看衆人虎視眈眈盯着他們的架勢,只能将想罵的千言萬語忍回去,笑着打了幾句機鋒。
四少爺不是好性子,本來還想揮鞭子将門房抽一頓,還是被張嬷嬷死死勸下。
等侯府人走了,張嬷嬷向衆人作揖:“今兒多謝各位鄰裏鄉親幫襯,我們姑娘不好随意出門,少爺又在書院讀書,我代我們主子道謝。”
大家夥紛紛擺手:“沒做什麽,鄰裏鄰居幫襯也是應該。”
因都算小富之家,又多是讀書人家,大家明明心中八卦,卻不好多問,憋在心裏難受。
等過了一會,姚家幾個丫鬟婆子帶着瓜果菜蔬一家家致謝。禮物雖不值錢,但初春菜少,也是精致好東西了,誰家都稀罕。
尤其是,主人家不好問的事情,仆人之間卻可以多嘴一二。
不出半天,巷子裏的人都知道個七七八八。雖然姚家下人都說得模棱兩可,可足以讓衆人猜測出事實了。
日後誰要說姚姑娘攀附侯府,他們第一個不信。
旁人都是當八卦一聽就完,并不會往心裏去。可唐雲正卻放在心中,更加心疼憐惜姚姑娘。為此,對姚景元的功課也更加上心,閑暇之餘恨不能全部用來教導他功課。
姚景元畢竟年紀小,哪裏知道唐雲正心中所想,只以為是一特好特熱心的師兄,回家後嘴中便時不時帶出唐雲正來。
姚妍好奇:“唐公子不日日想着春闱成績,卻有功夫教導你?”
姚景元點頭:“唐大哥說了,讀書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知日日不得放松。且他教導我,也能溫故而知新。”
姚妍:“……”大狀元能從啓蒙書裏溫故而知新,也是能耐了。總之不管唐公子怎麽想的,弟弟能得他指點總是好事。
兩姐弟正說着,便聽外面十分熱鬧,原來今日是放榜的好日子。
姚景元如今十分崇拜唐大哥,一聽放榜,便求着丁師傅帶他去看榜。姚妍閑來無事,也想去看一看。
望着被一衆書生環繞恭維的唐雲正,姚妍笑了。衆星捧月,定是榜首,和前世并無不同。
唐雲正本不是愛與人交際之人,如今被人圍住,心裏其實有些不喜。可又不得不虛僞應酬。心中正惱,便見不遠處一摸麗色出現,還帶着暖融融的笑意。
他此時腦子裏只一句:她笑起來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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