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劍拔驽張

層層疊疊的禁制在韓子墨面前消去, 待他經過後又重新封起。

按理說, 雖然岐陵山位置較高, 但以韓子墨的靈力也不至于走的那麽慢。林惜時估摸着自己大概在人群中等了十多分鐘, 韓子墨的身影才向上移動了一點點。

他低着頭,看不清楚面部表情, 慢慢吞吞的向上走着。

簡直像是有心事一樣。

林惜時百無聊賴的等他一步步向上走,同時用餘光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席朝暮的表情。

自從知曉韓子墨的身影出現後, 席朝暮便一直處于一種莫名的緊張之中。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韓子墨的身影, 擺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的攏成了拳形, 就連呼吸也微微急促了起來。

那麽緊張幹什麽?

林惜時嘟哝着,悄悄的戳了一下席朝暮的腰。

席朝暮明顯在想事情, 冷不丁的被林惜時戳了一下, 被吓到了。她轉過頭,略微有些責備的說道:“怎麽了?”

林惜時皺着眉頭看向她,問道:“你從剛才起就一直怪怪的, 韓子墨怎麽了嗎?”

席朝暮微微嘆口氣,重新把目光轉到韓子墨身上, 喃喃道:“怎麽說呢,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剪雲塔師兄嗎?因為他暴起殺人被瞞下之事, 我也退出了剪雲塔。”

林惜時點點頭,道:“當然記得啊。”

席朝暮繼續道:“其實,韓子墨——就是那位師兄。”

林惜時早就通過系統知道了,但她還是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不可思議道:“不是吧, 真的?!”

席朝暮點點頭,道:“其實我也知道他應該也不是故意的,畢竟靈力暴走誰也控制不住,但他和剪雲塔的事後态度真的令人寒心。”

林惜時猜測道:“他想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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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朝暮搖搖頭,道:“不至于,韓子墨只是對那祖孫不聞不問,剪雲塔才是想滅口的那方,最後被我攔下了。”

林惜時繼續追問道:“那證明韓子墨還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吧?”

席朝暮神色複雜,解釋道:“可他完全可以去幫助一下那對祖孫,可事情發生後他卻完全置之不理……”

“算了,或許是我太天真了。”席朝暮忽然嘆口氣,神色郁郁道:“如果韓子墨是因為有魔教在背後撐腰才這樣肆意妄為的話,我還是對魔教這種模棱兩可的态度無法認同,也無法信任這個你給我展示的‘溫暖’魔教。”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但張狂也有可能對此完全不知情就是了。”

怎麽說呢,林惜時此刻心情很複雜。

她覺得席朝暮完全就是想多了,繞多了把自己也給繞進去了。韓子墨心思多缜密的一個人,誤殺這件事件肯定被他瞞的死死的。再加上張狂成天到處跑,估計連他去的仙門是剪雲塔都不知道。

以林惜時的角度來看,席朝暮也沒有必要死死的揪着一個四年前的事情不放,這都快成為心結了都。事情都發生這麽久了,人死了就是死了,節哀順變就好。

全程圍觀林惜時心理活動的系統忽然出聲,感嘆道:“你倒是‘豁達’,但原主可不會像你那樣想。”

那廢話啊,任務描述裏面清清楚楚寫了“親自報仇”四個大字。

不過看席朝暮一臉凝重的樣子,再想想張狂,林惜時覺得這次主線任務真是難辦。

你說殺了韓子墨吧,且不說過不過的了張狂這一關,這樣以命償命,冤冤相報何時了。你說不殺吧,主線任務完不成,席朝暮對于魔教的誤解也解不開,支線任務也完成不了。

就在林惜時還在無限糾結的時候,韓子墨還是到達了最後一道禁制前。

泛着淡金色的靈力屏障融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剛好讓韓子墨進入。一種老頭老太太見他進來,連忙将他圍住,各種噓寒問暖,歡喜的不得了。

“小韓啊,”李奶奶慈愛的摸着他的頭,道:“瞧瞧這身板,是不是又長高了?”

劉太太也語重心長的拍着他的肩膀,道:“既然回來了還出去作甚,留下來陪陪我們老人家吧?”

韓子墨站着原地,任由老人們将他團團圍住。他嘆了口氣,對劉太太說道:“您是不是把廚房炸了?”

劉太太臉一紅,諾諾道:“意外!意外而已!不過你怎麽知道了?”

韓子墨面無表情道:“那煙大的,我在山腳都看到了。”

老人們看着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就歡喜,攔着他聊天不讓走。林惜時抱着胳膊站着一旁,懶得和老人們擠來擠去。席朝暮也沉默的站着她的身旁,只是一直蹙着眉頭。

聊了一會後,衆人散開,韓子墨才終于看見遠遠站着,沒有過來的林惜時兩人。在看到席朝暮的身影後,他神色猛然一變,避開老人們直直沖了過來。

林惜時還沒反應過來,韓子墨便一把推開她。他的力道很大,林惜時踉跄了幾步,才勉強站穩。接着,她便目瞪口呆地的看着韓子墨直接拔出了佩劍,直指席朝暮咽喉!

什麽情況?!

那佩劍在韓子墨手下好似活過來了一般,修長劍身仿若青蛇游動,蘊藏着無限殺機。

不同于一般佩劍的的瑩白或漆黑色,韓子墨的佩劍通體殷紅,如染血一般,不詳至極,如同被冤魂纏繞般冷氣森森。

“你為何出現在此?!”韓子墨怒吼出聲,質問道:“有什麽目的?!”

席朝暮并未有下一步動作,只是沉默的看着他。韓子墨步步緊逼,那佩劍已經極為靠近席朝暮的脖頸,他只要稍一用力,席朝暮便會血濺當場,立即死去。

林惜時連忙跑過來,想要插入兩人中間,結果被攔下了。

席朝暮與韓子墨兩人異口同聲:

“惜時,不要過來,很危險!”

“別過來,一邊去!”

被攔開的林惜時很無奈,道:“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怎麽一見面就一副要你死我活的樣子?”

一旁的一衆老人們也吓壞了,忙過來勸架。

劉太太連聲道:“作孽喲,小韓你別這麽激動,小張看這位姑娘受了重傷,才特意帶上山來治療的。”

林爺爺也附和道:“就是啊,有話好好說嘛,不要動不動耍劍,怪吓人的。”

老人們你一句我一句,韓子墨被吵得頭疼,咬牙切齒道:“你們不懂!她是崖山派的弟子!要帶人圍剿我們的!!”

老人們更加莫名其妙,李奶奶接了一句:“崖山派怎麽了,我家囡囡以前也是崖山派的啊,這不回來幫忙不願走了嗎?”

韓子墨快瘋了,解釋道:“你孫女是外門弟子!她是內門弟子,權利不一樣的!”

依然沒人信他,甚至有老人上去拉着他衣袖,擔心他真的不小心傷到了站在原地的席朝暮。韓子墨被拉拉扯扯,很不耐煩,直接把佩劍扔在地上,大聲道:“好了好了!我投降我放棄!那我私底下和她們談一下行不行?”

林惜時奇怪道:“私底下?你們能談些什麽?”

韓子墨把劍踢至一旁,晃了晃空無一物的雙手,證明自己沒有武器了。他沒好氣的沖席朝暮說道:“我知道你還在糾結那件事,今日我們就去個隐蔽的地方好好談一談,行了吧?”

席朝暮點點頭,道:“好,去哪裏?”

韓子墨道:“岐陵山我比你熟,跟我來。”他又指指林惜時,道:“你也一起來吧。”

林惜時不可思議的張大雙眼,道:“啥?我也要來嗎?”

韓子墨點點頭,道:“放心,我沒必要殺了你們兩個,在山上動用靈力的話教主會發現的。”說罷,他頭也不回的向偏殿旁的樹林走去。

席朝暮一言不發的跟上他,林惜時偷偷摸摸的把他的佩劍撿起來,放到空間錦囊中,急急忙忙的趕在兩人後面。

老人們莫名其妙的看着三個年輕人一溜煙就不見了,只好也散了開來,各做各事。

兩人跟着韓子墨七拐八拐,來到了樹林深處。

樹木繁密而茂盛,延伸的枝幹密密麻麻的遮蓋住了天空,就連陽光也無法完全穿透。不知怎的,這種遮光蔽日的樹林,總是莫名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韓子墨随便選了塊空地,停了下來。見兩人跟上了他,他率先開口:

“我的一切行為,張狂都完全不知情,也與魔教毫無幹系,完全是我自己所為。”

他特意加重了“自己所為”四字,似乎是擔心兩人誤會的樣子。

席朝暮有一瞬的驚訝,但她很快鎮定下來。

接着,韓子墨轉身面向林惜時,一字一句道:“你保證,不會忘記她的救命之恩,也不會背叛她?”

林惜時本來處于看戲狀态,冷不丁被韓子墨一問,還沒反應過來:“誰?張狂大大嗎?”

韓子墨點點頭,死死盯着她,道:“對!”

林惜時摸摸鼻子,有些奇怪韓子墨為什麽忽然這樣問。但疑惑歸疑惑,林惜時還是信誓旦旦的回答的:“當然不會!”

廢話,不抱緊張狂的大腿,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先是把原主和奶奶從地牢裏救出,然後是鬼市的千年大鬼,再是赤蝶雙子兩次襲擊——仔細算下來,張狂巨巨好像已經救了自己四次了。

簡直是業界良心!年度最佳外挂啊!

韓子墨似乎還是有點擔心,但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了。他微微嘆口氣,道:“行,你能這樣說就好。”

一旁沉默的席朝暮忽然開口,質問道:“你忽然問惜時幹什麽?我還以為你要和我好好解釋一下四年前的那場事件呢?”

韓子墨沒有理她,依舊面向林惜時。他神色複雜,但還是緩慢卻也堅定的說道:

“林惜時,我對不起你。”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一口氣說道:

“我就是那個殺了你父母的人。”

說實話,林惜時挺驚訝他會直接承認下來,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的感覺。但原主的明顯還能影響到她,林惜時忽然感覺沒來由一震,種種情緒霎時充斥了她的大腦。原本的平和心态被無盡的怨恨,憤懑,以及濃烈的悲傷所替代。

那些情感太過真實,太過刻骨銘心。

身體不受控制,林惜時猛地沖上去,狠狠的拽起了韓子墨的衣領,聲音絕望而歇斯底裏:

“為什麽!!!”

韓子墨任由她拽着,有些喘不上氣,艱難道:“并非我有意!當時我練功過猛,走火入魔了。”

席朝暮看着兩人的反應,終于知道了到底怎麽回事。她望着林惜時,忽然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酸。

好在原主的情緒只有一瞬,林惜時很快便搶回身體的主導權。她喘了口氣,放開韓子墨的衣領。

席朝暮走上前去,将林惜時護在身後,質問道:“韓子墨!你真的覺得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所有事情了?!以你的能力與地位,你當時明明可以幫助她們的!”

韓子墨恢複了一開始的面無表情,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當時太害怕了。”他頓了頓,接着說道:“不過已經無所謂了……你們大可放心,我很快就會死了。”

席朝暮沒有料到他會忽然這樣說,震驚不已:“為什麽?”

韓子墨将視線投向別處,道:“我今天回來,就是決定退出岐陵山魔教。你們最近在調查的綁架弟子事件,我就是赤蝶雙子的雇主。”

他嘆口氣,繼續道:“我本來連他們要求的傭金都已經準備好,準備以商船為掩護運到郦谷,沒想到你們把弟子全部救走了。如今事情敗露,這件事在仙道中鬧得沸沸揚揚。我撇清魔教關系,自己去仙道聯盟自首的。”

三人心事重重的回到主殿廣場。

林惜時一直惦記着她的任務。不過好在主線任務雖然完不成了,但因為完成度還算高,所以不用擔心懲罰世界的問題。

老人們已經把廣場收拾了一番,回到各自的居所去了。偌大的廣場上,只有那塊巨石依然屹立原地,一副波瀾不驚的沉穩姿态。

張狂坐在巨石上。

大量的光線傾瀉而下,将她的身影刻畫的格外清晰。她如同亘古的神祗屹立于上,神情淡漠,無波無瀾,卻無端端的讓人感到驚豔不已。

見三人走近,她開口道:

“回來了?”

那語氣冰冷而壓抑,與先前同林惜時對話時的輕松自然完全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評論~每一條我都會回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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