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你的呼吸

“我去!”安思容驚訝到, “誰幹的這麽缺德。”

許笙攢緊了拳頭, 語氣中仿佛浸了冰:“……欺人太甚。”

“好啦, ”安思容試圖緩和氣氛, “沒有旗幟就沒有吧,惜時我們把水和餅幹分你一下些就好。”

林惜時重新把書包拉上鏈子, 搖搖頭:“不,你們繼續往前走吧, 我跑回去找老師再要一副旗幟。”

許笙情緒有些激動:“憑什麽?!我們去下個站點找老師解釋投訴一下, 你回去拿旗幟不是正合了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嗎!”

“別說了, ”林惜時幾乎是有些懇求地說到,“我們才走了大概一個小時, 我跑着回去很快就能再次追上你們的。”

她眼簾低垂, 将書包翻轉過來,把裏面的土倒在地上。如果是幹燥的土壤還好些,容易清理, 但裝到林惜時書包中的是濕土,附着在書包內層很難清理。

安思容忍不住開口:“說真的, 雲"裳"小"築一副旗幟而已沒有就沒有吧, 完不成任務又怎麽樣, 反正到了山頂我們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然而林惜時在這件事上卻異常的執拗:“我回去一下,很快的。”

“好了,”許笙忽然站了起來,“你一定要回去的話,我和你一起去。”

林惜時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卻被許笙制止了:

“不容反駁。”

。。。

林惜時幾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與許笙并排走着,不敢出聲,甚至不敢看她。

許笙似乎有些生氣,一直悶頭往回走,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道路有些濕滑,林惜時一個沒注意,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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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林惜時慌忙伸手想要抓住旁邊的樹枝。樹枝沒抓到,她剛心一橫準備和泥地來個親密接觸,卻被人手疾眼快地抱住了。

許笙一直在注意她的情況,正好把她撈了起來,皺着眉頭嘟囔:“怎麽這麽不小心。”

林惜時扶着她站穩,小聲說:“許笙你生氣了麽?”

許笙板着臉:“沒有。”

林惜時低下頭去沒有繼續追問,倒是許笙先開口了:“惜時,你老實和我說,上次讓你肩膀和膝蓋受傷的人,是不是和往你書包裏倒泥的是同一個?”

林惜時沒有說話。

實際上,她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或者是一組,甚至是一群人。

她并不是傻子,相反,她對于一些事情十分的敏感。剛開學時她雖然不怎麽愛說話,但還是有人願意與她做好朋友,其他同學也對她很友好。

但似乎是某一天開始,她就被排斥在外了。

班上的同學對她避之不及,見到她就只會低下頭匆匆走掉,或是幹脆把她像透明人一樣對待。

被刻意無視的感覺十分難受,可關鍵全班同學都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就算林惜時去找老師,老師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去幫助她,甚至會不會相信林惜時的話都是個問題。

所以林惜時選擇了逃避。

至少,許笙是能給她片刻安寧的避風港。她可暫時地無視那嘶吼的狂風暴雨,小憩片刻。

許笙見林惜時遲遲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難得的嚴肅了起來。她放輕了些語氣,認真說道:

“惜時,我覺得既然是朋友,不管是開心的,難過的,憤怒的,甚至是感慨的事情你都可以說給我聽。”

“安思容喜歡叫我烏龜其實是有原因的,我是個很遲鈍的人。有些事情如果你不說,我可能永遠也不會注意到。”

永遠……也不會注意到?

林惜時心砰砰直跳,那些蔓延的,無處宣洩的濃烈情感聚攏起來,将她整個淹沒。

那,我喜歡你,你會知道嗎?

或者,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喜歡你。

“轟隆隆——!!!”

附近山體的一陣巨大響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她們條件反射般的向聲音來源看去,只見——

塵土漫天,滾滾泥石仿若滔天海浪,以千軍萬馬壓陣之勢,自高處咆哮怒號着奔湧而下,向着兩人迎面撲來!

只是瞬息之間,泥石便以摧枯拉朽之勢吞沒了大片山林,其速度之快,聲勢之浩大,令人生駭。

“泥石流!!”許笙率先反應過來,她抓起林惜時的手,立刻與泥石流成垂直方向兩邊的山坡沖去。

林惜時緊緊握着她的手,綁好的頭發被狂風吹的四散。兩個人瘋了似的跑着,不敢有片刻停歇。

有那麽幾次,林惜時感覺那嘶吼着的怪獸就在自己耳旁,離她只有那麽一點點的距離。

對方手心傳來的厚實溫度像是溺水之人能夠抓住的最後一根枯木樹枝,林惜時眼前滿滿的都是那個身影,占據了視線與思緒。就像久遠記憶中深夜的一點辰星,芒寒色正。

兩人連跑帶滾地沖到了另一座山坡上。身後的轟鳴好像停歇了,許笙放開林惜時,扶着雙膝,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林惜時也好不到哪裏去,劫後餘生的虛脫感湧上,她只覺得頭昏腦漲。空氣從肺裏逃逸,窒息的感覺壓的她直不起身。

汗水順着發梢滴落,林惜時摸了一把虛汗,瘦削的臉龐微微透出紅暈,襯着略有些蒼白的皮膚。

兩人一陣後怕。向後望去,原本的森林以及山間小路已經蕩然無存,被大片的泥土所完全覆蓋。

林惜時站着邊上,有些遲疑地說:“天啊……怎麽泥石流會在這時候發生,那暴雨不是一個星期前的嗎?”

許笙凝視着那片區域,回答道:“我們這幾天都有持續性的周期降雨,但因為量不是很大,所以教官可能沒怎麽留意。而且可能也有人為因素,比如說濫伐森林、開山采礦、修路等。”

講完,許笙一拍腦袋:“喂,我們這可是剛才死神眼皮底下逃脫,不是應該歡呼喝彩嗎,怎麽變成知識小講臺了?!”

她們的頭發都徹底散了,衣物淩亂,鞋上全是污泥。兩人看着對方狼狽不堪的樣子,卻忽然大笑了起來。

笑聲散在風中,在群山之間陣陣回響。

至少,活下來了。

。。。

兩人十分默契地牽着手,向山下走去。林惜時的書包在狂奔中遺失了,不過好在裏面也沒有多少東西。這時,許笙的包便顯得至關重要,裏面裝了三四瓶礦泉水,以及好幾袋未開封的蘇打餅幹。

泥石流堵住了她們來時的山路,再加上一路狂奔,兩人不免有些迷失方向。在山頂還好,可以大致看到遠方的情況,但在郁郁蔥蔥的樹林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将她們的頭頂遮得嚴嚴實實,沒法根據陽光來判斷位置以及時長。

說來也是巧,兩人在森林中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走,還真的瞎貓碰到死耗子,給她們找到了一棟護林人小屋。

小屋被長長的鐵鏈鎖住了,許笙在附近找到一個有些生鏽的,像是用來砍柴火的斧頭。兩人力氣都不算大,輪流砍了那鎖二十多下才砍斷。

小屋不像是荒廢已久的樣子,依稀還有前不久人生活過的痕跡。兩人也沒有多講究,席地而坐,分了一包蘇打餅幹與礦泉水。

小屋不遠處有一條小溪,兩人把東西放下後,打算去清理一下有些髒兮兮的身子。

小溪的水清澈透明,林惜時鞠起一捧水,拍在了臉上。水沖去了大部分污垢,露出被塵土遮蓋的白皙肌膚。

額頭的碎發濕了水,黏連在肌膚上。多餘的水順着脖頸淌下,流進敞開的衣領之中。

許笙知道林惜時很好看,但此時還是被狠狠地驚豔了一下。她就像是污泥之中生出的向日葵,追逐着陽光的方向,美好而燦爛。

溪水很淺,兩人只能大致擦一下身體,不能洗澡。回到小屋中,兩人坐到唯一的一張硬板床上。趁着還有些時間,兩人撿了些樹枝柴火,在屋內的小壁爐中點起了火。

天色一點點的變暗,許笙勉強點燃了小屋中所剩無幾的煤油燈。伴着昏暗的燈光,兩人沉默無語。并不是對現狀或者對方不滿,而是對于未來的憂慮。

“烏龜。”林惜時輕輕說。

許笙望向她:“怎麽了?”

林惜時有些不安地攢着衣角,眼神飄忽:“你說,搜救隊或者老師能夠找到我們麽?”

許笙敲了一下她腦袋:“垂頭喪氣的做什麽,這才第一天,你讓那些流失荒島幾百天的人怎麽辦?”

她頓了頓,心平氣和地說:“你看,我已經在壁爐點起火了,如果他們的直升飛機看到煙柱,就知道是我們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許笙很清楚的明白想要獲救,必須首先心中尚存希望。

耗了些時間,兩人決定睡覺。床鋪很硬很小,兩人想要睡覺只能依偎在一起,蓋那一張薄薄的被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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