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難纏的哥哥

“老韓，還沒選好嗎？”

超市裏，徐驚風推着一個手推車，雙手搭在推杆上，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四望。

韓珏左手拿着一瓶沙拉醬，右手拿着一瓶千島醬，面色凝重：“選哪個……”

“反正你家這麽空，要麽都賣吧，你以後做飯還能換着放。”徐驚風勸道。

韓珏想了想，把沙拉醬放回貨架上，淡淡地說：“只有我一個人，用不完。”

徐驚風也沒多說什麽，繼續往前推推車：“不管了，暑假都快結束了，今天必須上你家蹭飯去。快去買點新鮮的肉。”

兩人走到生鮮區，挑選用來做青椒炒肉的豬肉，低頭間，徐驚風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鲈魚也不錯，用來蒸的話應該會很鮮美。”

“好主意，小歌怎麽看？”

徐驚風把手推車交給韓珏，繞過眼前的冰櫃和再後面的面包架，來到擺着三層魚缸的售賣區。只見葉無晴和趙兮歌并肩站在一起，趙兮歌的身邊還圍繞着兩個身材肖似的男人。

“小葉，趙兮歌。”徐驚風和她們倆打了招呼，趙兮歌拘謹地說了聲你好，葉無晴則是有點高興：“是小徐啊，沒想到你也在這裏逛超市。”

“小歌，這也是你的同學嗎？”

徐驚風朝說話的人看去，驚訝地發現，站在趙兮歌身側的兩個男人竟然長得一模一樣。同樣精致的眉眼輪廓，高挺的鼻梁和冷硬的下颌線，放到哪兒都很惹眼。

只是徐驚風沒有意識到的是，他自己的長相回頭率也相當高，且和雙胞胎兄弟不同，是陽光爽朗，讓人看了也忍不住想勾起嘴角的類型。前來逛超市的中年婦女們都頻頻看向這個方向：這是哪個學校的學生，長得怎麽都跟男明星似的？

趙兮歌向雙方介紹：“他是徐驚風，和小晴一個班的，還是同桌，關系挺不錯的。徐驚風，這是我的哥哥，趙路遠，趙路明，他們都在上大學。”

說罷，她猶豫了一下下，鼓起勇氣邀請道：“徐驚風，你中午沒事的話也來我家吃飯吧，和小晴一起！”

最後一句對徐驚風而言還挺有誘惑力的，但想起孤零零的韓珏，他還是忍住了。

他沒說話，趙兮歌的雙生哥哥之一趙路明先開口了：“小歌，你今天不是要專心款待你的好朋友嗎？怎麽又請上別人啦？”

趙兮歌看向葉無晴：“徐驚風是小晴的好朋友，而且二哥你忘了，之前有個同學，在我被小混混搶劫時救過我，就是徐驚風呀。”

“原來如此，那是得好好感謝一下。”趙路明的臉色立刻變了，看向徐驚風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慎重。大哥趙路遠也嚴肅地看向徐驚風，說：“謝謝你救了我妹妹。”

明明應該是挺鄭重的場景，徐驚風卻忽然感覺瘆得慌。那種審視的目光，好像這兩兄弟是在衡量他究竟有沒有資格和自己的妹妹交朋友，甚至于發展更深層次的關系。

“應該的。”徐驚風掩住內心古怪的直覺，不露痕跡地笑了笑，“我就不去了，我今天是和韓珏一起出來的，答應要去他家玩耍。你們好好玩。”

“再見。”臨走時他的目光短暫地在葉無晴身上停留了一瞬，回到已經站在零食貨架前的韓珏身邊時，神情悶悶不樂。

韓珏沒問他是怎麽回事，還在往車裏放薯片。徐驚風越回想剛才的場景，越想越覺得被人盯上了：“老韓，你是獨生子女吧？”

韓珏道：“嗯。”

徐驚風問：“如果你有個妹妹，你是會覺得煩還是會喜歡啊？”

韓珏毫不猶豫：“煩。”

徐驚風：“不愧是你。”

不止徐驚風，葉無晴早上剛到趙家時也覺得驚訝。當初還未放暑假，她就和趙兮歌約好要上門玩耍。

先是得知趙兮歌有一對外人完全分辨不出區別的雙胞胎哥哥，後來又發現二哥趙路明像個跟屁蟲一樣，妹妹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大哥趙路遠倒是淡定一些，可葉無晴能察覺到，自己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時，他總是會時不時看過來，帶着探究的目光。

趙兮歌說想親自下廚，給好朋友做東西吃，兩個哥哥就陪着她們一起出來買菜。中途噓寒問暖，車上冷氣調了好幾次，超市裏拿東西也舍不得讓妹妹動一根手指頭。做飯的時候也是，趙家兄弟主動搶了好些活兒，別說是葉無晴，就連趙兮歌都快被他們擠到邊上去了。

“哥哥們都出去，求你們了！”直到趙兮歌崩潰地把趙路遠和趙路明都推出廚房，還把門鎖上，他們才稍微消停一點。

“對不起。”趙兮歌沮喪地站在葉無晴面前，“我哥哥對我太緊張了，一定、一定很奇怪吧，這樣。”

葉無晴把趙路遠洗到一半的菜端到流理臺上，說：“不會。我想你一定是遇到過什麽不開心的事，他們才會這樣的吧。”

那時候葉無晴還不知道，不開心的事僅僅是一種很輕微的說法。但她平靜中帶點關懷的語氣很好地安撫了趙兮歌，她點燃了燃氣竈，舌尖苦澀：“嗯，以前交朋友的眼光不大好。”

“現在轉運了吧？我是說，我和徐驚風都是好人呀，還有我們班上的好多同學。10班的人我不了解，但一定也有能和你交上朋友的人。”

趙兮歌重重點頭：“嗯，确實是轉運了，從徐驚風救我那天起。”

末了她又像是察覺到什麽，忙解釋道：“不過我不喜歡他的，就是感激而已！”

葉無晴沒往心裏去，一指還放在口袋裏的土豆：“這個要削皮吧，削幾個？”

“嗯嗯，我來看看大小。”

趙兮歌家比徐驚風家稍小一些，但房間布置都十分溫馨夢幻，看得出一家人對女兒很寵愛。午後，葉無晴參觀了她房間裏的衆多玩具和娃娃。沒想到趙兮歌居然也喜歡做手工小屋，床頭櫃、書櫃和陽臺上各擺了一個裝修樣式不同的立體屋。

葉無晴仔細觀察了一番，說：“其實有經驗之後，是不是也不用總買成型的材料，一些編織繩、飲料瓶之類的東西，應該可以廢物利用的吧？”

“我也這麽想過！”趙兮歌驚喜地睜大眼，很快又黯淡下去，“不過，爸媽和哥哥都說，讓我不要自己去加工那些原材料，我收集過的東西，都被扔掉了。”

葉無晴似乎有點理解她在接觸他人時為何總是如此膽怯了，她不願提及的過去應該是其中一個原因，家人為她營造的堡壘又是另一個原因。

環顧四周，葉無晴發現書架上擺放着一疊繪畫用的彩紙，她指了指，道：“雖然不能廢物利用，不過我們現在也能做點小手工，你會剪彩紙嗎？”

走廊上，趙家兄弟倆的房門都大敞着，一間在趙兮歌的卧室對面，一間在旁邊。

趙路明煩躁不安，摘掉戴在頭上的耳機，走到大哥房間裏，低聲焦躁道：“哥，真的沒問題嗎？這還是那之後，小歌第一次帶朋友回家。我已經很克制，沒有沖進去了，萬一裏面發生什麽事——”

“應該不會。”趙路遠微微蹙眉，“半天觀察下來，葉無晴應該是個好孩子。”

趙路明手指着妹妹的房門：“現在的孩子都精明着呢，面上一套背後一套，上回那個曲朵朵，表面上還不是乖巧得很，私底下居然對小歌……”

他抹了把臉，聲音哽咽起來：“我可再沒辦法承受小歌變成那樣了。”

趙路遠神色疲憊，眼中卻隐隐含光：“路明，醫生說得對，小歌繼續孤僻下去，情況只會更糟糕，現在她願意主動去嘗試交朋友，我們不應該從中阻攔。”

他們焦急地等待，時而起身毫無目的地踱步。房間裏沒什麽響動，好像連電視和游戲的聲音都沒有，難道她們一直就在聊天？

趙家兄弟正在動搖之時，房內忽然傳來一聲痛呼，盡管聲音不大，他們卻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趙路明再也按捺不住，擰開門把手迅速沖了進去。

門內，葉無晴和趙兮歌席地圍坐在一張小圓桌前，桌上攤放着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紙片。葉無晴正握着趙兮歌的手，見趙路明驚慌失措地沖進來，擡頭道：“啊，您來得正好，小歌剛剛剪彩紙的時候剪到手了，有點出血，不然還是先找酒精來消毒？”

趙路明暗松一口氣，見大哥已經去找醫藥箱，他到近處去查看妹妹的傷口，雖說有血珠滲出，但看着并不十分嚴重。和葉無晴目光相接時，他感受到了一種被審視的感覺，就好像他們今天對她的所有評判，在這一刻被全數奉還了。

趙路明的額角不由得滲出一滴冷汗。趙兮歌的精神反而非常飽滿：“二哥，我沒事啦，是我太急躁了。你看，我剪的小兔子，是小晴教我的哦……”

看着她喋喋不休，快樂得像只自由小鳥一樣，趙路明快要紅了眼眶。趙路遠拿出醫藥箱，不聲不響地給妹妹的傷口消毒。

晚上趙父和趙母回到家，熱情地招待了葉無晴一番，賓主盡歡。最後葉無晴要回家時，兩兄弟主動提出要開車送她回家。

“大哥二哥，我也要去！”

雙胞胎之間心靈相通，趙路明安撫住戀戀不舍的妹妹，說要帶她去儲藏櫃挑點零食給葉無晴帶走。

趙路遠站在門口庭院裏，鄭重地朝葉無晴低頭：“對不起，今天我們表現得既緊張，又不信任你。那種情緒，實在是很傷人，以後不會了。”

葉無晴看着他俊朗面容間，超越年齡的成熟神色，由衷地露出一個微笑：“沒事，我要是有個妹妹啊，肯定比你們還要疼她。我看得出你們是想嘗試放手的。不止是人際交往，動手能力也要跟上，讓她去學散打怎麽樣？”

“呃……”趙路遠一直以來維持的沉穩面容崩塌了，讓身嬌體軟的妹妹去學散打？那個畫面他想都不敢想。

“哈哈，有個哥哥原來那麽有趣啊。”葉無晴第一次見到現實中的妹控是什麽表現，笑得背過了身去。趙路遠的臉上不易察覺地紅了紅，如果不是廊下的壁燈光線柔和，恐怕他這臉要丢到十年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