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2)
,上了頂層旋轉餐廳。
林吉覺得自己真成了全職丫環,開車、開道,樣樣精通。
莫寒步進餐廳,大少爺作派,從容極了。
女領班看見莫少爺,微笑着,迎了上來。
莫寒好像有固定位子,他不用說話,女領班直接領他到靠窗餐桌。
上回,他也是往那個方向走。
林吉默默跟在後頭,坐下。她看莫寒打開菜單,随手點了幾樣,還是不用說話。
她根本沒有點菜的權利。她的菜單,被莫寒合上了,交到女領班手上。
他還真是不用說話也能搞獨-裁那一套啊?
林吉平靜,她的菜上來了,居然是兒童套餐?
小份的沙拉、小份的牛排、小份的面包,還送洋娃娃?洋娃娃蕾絲束發,黑眼睛、長睫毛,小褶裙子、海軍衫。幸好,這海軍衫是藍白條的。她無奈,讓洋娃娃坐旁邊位置。
莫寒慢條斯理地用餐,時不時看一眼對面的林吉。
莫寒的食物,堪稱豐盛。
盤子裏的牛排,好大份。
林吉沒吃早飯,風卷殘雲,三分飽不到。
像她這樣的勞動階層,胃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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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坦言:“吃不飽。”
莫寒擡頭看她,冷靜地點點頭,切了半塊牛排,用刀叉遞進她的盤子裏,接着,又默默低頭吃飯。
她無奈,吃着他的剩飯。
終于飽了。
林吉問:“你到底想怎麽樣?”
莫寒的臉上忽然有笑意,林吉看着刺眼。這家夥一笑就有陰謀,跟白霞一個德性。
他用食指,沾着杯子裏的水,在窗戶玻璃上寫字。
——去游樂場吧?
林吉順着他的字跡,看見窗外淡淡的遠空,薄薄的白雲,悠悠地飄流。
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好天氣去游樂場,也很應景。
但她為什麽要陪一個啞巴去?
她拒絕:“那種地方沒什麽新意。不如,我帶你去玩別的,保證比淩霄飛車還刺激。”
莫寒扭過頭,不賞臉。
林吉心底有無名火,她眯着眼睛,悠悠道:“那咱們就這樣僵着,誰怕誰呀?”
莫寒沒嘗過被人威脅的滋味,他豁然起身。
不錯,有骨氣!
林吉淡然,揚聲威脅:“你現在都身殘了,還志堅呢?小心被人綁架!到時候給你電話你都報不了警!”
莫寒身形一頓,林吉幸災樂禍,起身,跟上前,得意地湊到他耳朵邊上,問:“知道怕了啊?”
莫寒眼神淩厲地看着林吉。
林吉和他目光交鋒。
半天,她才回過神,她為什麽要這麽近地盯着一個男人?
尤其,這個男人長得太好看,就像殘存畫卷裏的人,輕易超越現實的存在。
林吉的心跳漏半拍,讓步:“好了,好了,走,咱們去游樂場。”
莫寒滿意,沒骨氣的林吉做回跟班,亦步亦趨。
本城的游樂場在西郊,林吉開車一路向西。
說來也奇,不知怎麽的,偏偏就經過了何其婉開的時光咖啡館。
遠遠的,林吉才看見街邊那招牌,就覺得煩心。
林吉高估了自己的大方。
莫寒看出什麽,用手指了指路邊,又将手輕輕搭在林吉掌控的方向盤上,往右邊微微一擰,示意林吉,靠右停車。
這個混蛋,不會說話,還能把意思表達得這麽強烈清楚!
林吉停車。
莫寒滿意,她和他之間,的确有一種默契,就算他不開口,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兩人下車,他握着林吉的手腕,過馬路。
他當她小女孩,上次就是這個紅綠燈,她差點被車撞了,害他生氣。
林吉卻沒有想到那一層,她看出莫寒的動向,直指時光咖啡館
“你要去洗手間?不用我替你看門了吧?我在外面等你。”
兩個人已經穿過馬路,走個十來米就進咖啡館了。
林吉想掙開他,莫寒不松手,直接拽着她,推開了時光咖啡館的玻璃門。
他在最薄弱的時候,還來挑釁?
咖啡館裏,林吉掃視四周,礙眼的人不在。
侍應生一見莫寒來了,忙不疊上來,領到幽靜位置。
侍應生遞過菜單,手上拿着個本子,作勢要記顧客的點餐。
莫寒直接拿了那本子、筆,揮揮手,侍應生微微錯愕,忙不疊就下去了。
莫寒埋頭寫字,林吉微笑,調侃:“你是不是熟練掌握了不用嘴也能發號施令的三百六十五種秘技?”
莫寒專心,一頁寫完,翻頁,接着寫。
林吉無奈,聽咖啡館的音樂。
——Why don’t you have wings to fly with.Like the swallow so proud and free ?
How the winds are laughing.They laugh with all their might.
Laugh and laugh the whole day through.And half the summer’s night .
她知道這首歌,主題追問命運之神為何偏心?有人像牛兒一樣被困住,有人像燕子一樣自由飛翔。想要自由,要靠自己争取。
因為意蘊深刻,猶太民族挺喜愛這首歌。Joan Baez的歌喉,公認的奇跡,沒有經過正規訓練,卻已經天然的高低錯落、柔和清晰。
與其說是樸實無華,不如說是返璞歸真。
林吉有些驚訝。
這家咖啡館的品味,上升得挺快。
這時,莫寒寫好了,正兒八經地将那小本子放在她面前。
林吉定晴一看,吓了一跳。
——這間咖啡館以後就是你的了。
這間咖啡館什麽時候由莫寒作主了?
看來這家夥真把何其婉趕盡殺絕了。
壞人姻緣,斷人生計。
她擡頭看他,他溫和的微笑,像鱷魚。
他自己狠毒就算了,為什麽要拖她下水?
林吉正色,想撇清。
莫寒早有準備,掀開小本子,下一頁。
——別再幹什麽商業中介了,見不得光,你心虛,病情會加重。
林吉一怔。
所謂求全之毀,莫寒看不得她沾一點壞事。
不是愛,是什麽呢?
林吉不想領這個情,冷淡:“我做哪行,跟你沒關系。”
莫寒搖頭,翻到下一頁。
——丢莫家的臉!
這個混蛋還真是什麽都提前想到了,提前寫好了!
她又不用嫁給他,怎麽丢莫家的臉了?
太大男子主義了。
林吉鄙視地看着莫寒,不客氣:“我孤家寡人,誰的臉也不丢。”
莫寒微微一笑,最後一頁。
——從前是,現在不是。
林吉看見這幾個字,臉上冷淡,心裏卻不禁一酸。
難道真是老天爺大發慈悲,再給她一次上岸機會。
莫寒是狠毒了點、長得又跟蘇容夏太像了點、暗戀他的女人又太多了點。
但是,家世、財富、外貌、風度。
他已經趨于完美。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很迷戀自己。
林吉想到這裏,微微有點動心。
一個單身女人忽然撞上這樣厲害的追求者,會動蕩,也是人之常情。
她沉默了。
這時,咖啡館來了一個人,站在門口,四處張望,一看見莫寒和林吉,急急走了過來。
林吉眼皮一跳,竟然是何其婉。
何其婉迎到莫寒身邊,不說話。
莫寒也當沒看見。
何其婉低聲下氣。
"莫少爺,當初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你收回咖啡館也好,讓容夏離開我也好,你怎麽處置我都行,但我哥不是主謀,您大人有大量,高擡貴手,放過我哥。”
林吉納罕,何其婉也肯認錯?因為莫寒對付她哥?
莫寒無動于衷,表情冷冷的。
何其婉哀求不停:“莫少爺,我就這麽一個哥哥,我保證,無論多少錢,我們都會還給公司的。求您,讓律師撤消起訴。”
林吉明白了,何其朗貪污,莫寒讓律師起訴他。
何其朗勢必坐牢,難怪何其婉花容失色。
可是莫寒仍然置身勢外,他的性格和白霞一樣,愛憎分明,趕盡殺絕。
何其婉求不動他,絕望,看見林吉,像看見一線光明,撲嗵一聲就跪下了。
林吉吓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
何其婉滿臉是淚,妝容花了,不複當初的優雅、得意。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林吉心煩,冷淡地說:“你先回去吧,你哥不會坐牢的。”
何其婉沒想到林吉這樣痛快。
真應了那句老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她緩了緩臉色,說了一句“多謝”,自己站了起來,好像難以置信,又回頭多看莫寒幾眼,想從莫少爺的臉上得到肯定的信號。
但莫寒,一向都很冷淡。
何其婉忐忑不安地走了。
莫寒低着頭,刷刷在小本子上寫字。
——就算是你親口求我,我也未必答應。
林吉微微一笑,說:“我早說了,你身體不好,平時要多做善事。得饒人處,且饒人。”
莫寒臉色微微一變,眉毛輕輕擰着,埋頭寫着。
——你太老實了,被人咬了也不知道反抗。
林吉嘆氣,說:“惡人自有惡人磨,我過我的清靜日子,不想糾纏不清。”
莫寒翻到下一頁,臺詞是現成的。
——縮頭烏龜都這麽說。
縮頭烏龜?
林吉氣悶:“這三個月,我是莫氏負責人,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莫寒沒想到她翻臉不認人。
而且這個變臉的權利,還是他自己半求半送,逼她就範的。
現在好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無奈,寫了一句話:
——小心成了東郭先生。
林吉得逞,開玩笑:“放心,別的狼都沒你會咬人。”
莫寒搖頭一笑,寫:
——我也沒心思去游樂場了,你帶我玩“刺激”的吧。
他特指林吉之前的提議。
林吉看了一樂,煞有介事地說:“你可別後悔!你在咖啡館等我,我去去就回來。”
莫寒等了半天。
直到他聽見引擎的轟鳴聲,他擡頭,玻璃窗外,林吉戴着帥氣的頭盔,騎着一輛哈雷摩托,沖他招手。莫寒有不好的預感,硬着頭皮起身,走出咖啡館,站在那輛哈雷旁邊。
林吉不客氣,給他罩上頭盔,放下擋風罩。
莫寒露出一雙眼睛,好像有驚恐。
林吉更得意了,示意她上車。
莫寒木頭似的站在一旁,就是不肯舉步。
林吉挑釁:“怎麽着?怕了?”
她看着莫寒那張慘白慘白的臉,想起一件事。他小時候出過車禍,神經敏感,會害怕,也很正常。
莫寒不說話,他也說不了話!只能沉默地、別扭地坐在了林吉身後。
林吉笑着說:“抓着我!”
莫寒含蓄地抓着林吉腰上一角衣服。
林吉也不管他,忽然放開剎車,摩托車猛竄出去,莫寒吓了一大跳,下意識抱緊林吉,整個人像小媳婦一樣,靠在了林吉的身上。
林吉笑了,她載着莫寒飛快地離開了喧嚣的市區。
她應該打電話給李琳、鄭茜,說莫寒被她綁了,贖金只要三千萬!
空曠的鄉野公路上,摩托車S形路線,只有兩個人。
莫寒的耳際有她的笑聲,她露出頭盔的頭發輕輕拂過他的臉,淡淡的香氣。
這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時刻嗎?
重逢、歡笑、沒有分離。
莫寒得償所願,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5
? 林吉飙車,載莫寒回到郊外莫家門口。
她對莫寒有了新的認識。他這麽膽小,不就是一只紙老虎嗎?
林吉決定,以後有事沒事,就載他出門轉幾圈,保管他服服帖帖……
服帖?她為什麽要他服帖?
林吉有點出神,她摘下頭盔,下了摩托車,沒想到蘇容夏在莫家門口等她。
莫寒識趣,拍拍林吉的肩,進門去了。
蘇容夏等了半天,終于等到林吉,他喜出望外,但看見她和莫寒一起回來的,又不禁皺起眉頭。
這時,林吉看着蘇容夏,忽然無話可說。
要重新開始?
她沒有興趣。
她發現,她和他很不合适。
不能說是拜何其婉所賜,但何其婉連續兩次成功攪局,很能說明問題。
他不相信她,她對他也沒有信心。
多麽可悲。
她嘆息,冷漠,忙着掉頭,将摩托車送回市區。
蘇容夏見機,搶步要攔,林吉早就發動摩托,一瞬馳遠。蘇容夏氣得跺腳,跑回車子旁,上車,直追。
兩個人都是極速。
蘇容夏追上來,一邊開車,一邊搖下車窗,朝林吉喊:“你聽我說!”
林吉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她看了他一眼,駛進雜草叢生的小路,一心要甩開他。蘇容夏也不管,就算車子要半路抛錨,他也不怕。兩個人玩起越野,一同駛進坑坑窪窪的小道。
林吉身體本來就靈敏,三四個拐彎,消失在灌木叢,成功甩脫了蘇容夏。
只是她也沒想到,這條小道的盡頭,是一片小小的荒蕪的沙灘。
眼前海浪滔天,漫無邊際。
這下倒好,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她索性下了車子,摘下頭盔,看着這片大海。
灰茫茫的天色,灰茫茫的海浪,海鷗飛翔,海風吹起她的長發,這一瞬間,她好像受到啓示。
她的心,完全地空了出來。
她再也不會為一個叫“蘇容夏”的人,七上八下。
他的情緒,他的舉動,一同失去魔力。
她自由了!
像飛翔的燕子一樣自由!
啊!啊!啊!
林吉沖着大海,吼了幾嗓子!
這時,蘇容夏開着車子,左突右闖,終于跟了上來。
他怕林吉再逃,他橫着停車,攔住這條小道,這才放心下車。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林吉身邊,兩個人站在沙灘邊上,看海,看雲,看連綿的枯草。
他醞釀半天,一開口,苦澀地道歉:“白霞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當年是我太魯莽,我不給你解釋的機會,我丢下你,自己去了英國。可是,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放下你,林吉,你知道嗎?我每個月都會做夢,夢見你坐在我身邊,看我畫畫,你轉過頭,沖我笑。我一看見你的笑,就快樂得不行。”
蘇容夏自說自話,拉住林吉的手。
林吉看着他,微笑着,輕輕掙開他的手,态度已經完全不同。
蘇容夏臉色微變,小心翼翼地問:“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林吉搖頭,她在公寓裏自閉的日子,遙遠得像上輩子。
她平和地問他:“何其婉一直陪着你,五年是很長的一段日子,年輕女孩,沒有多少個五年。你有今天的成就,她也有功勞。而且,她現在落魄,即使,她沒有懷上你的孩子,你也不應該,輕易地抛棄她。至于我,沒有為你做過什麽,甚至,你想象不到,我會給你的盛名抹上什麽樣的陰影。”
林吉說得清淡。
蘇容夏沒明白,以為她有所顧慮,愈加激動:“其婉對我有恩,我會幫她度過難關。但我真正愛的人是你。你給我帶來噩運也好,災難也好,我只愛你一個。”
林吉聽得出神。
冷冷的海風吹來,她輕嘲:“你錯了,你的眼裏揉不得沙子,我配不上你。。”
蘇容夏越來越疑惑,他看進林吉的眼眸中去。
她的眼睛,漠然的,平淡的。
林吉嘆氣,這麽多年,第一次向他坦白:“我不是什麽美院的學生,我以偷盜為生,我專偷名貴的藝術品,”
蘇容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質問:“你為了擺脫我……”
林吉打斷他的話頭,說:“你如果不信,可以把我送你的那幅油畫拿去做鑒定,那幅畫是真品,我從謝仲宣家裏偷來的。”
蘇容夏怔住。
林吉相信,任何一個有操守的畫家,都無法接受一個盜賊做妻子。
但是,這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只負責給他一個清楚的交待。
她和他之間,終于了結。
林吉戴上頭盔,騎上摩托車,要走。
蘇容夏回過神,攔住她說:“你說的,我會去确認,但是,你最好不要和莫寒為伍。”
“我和誰在一塊兒,跟你沒關系。”林吉冷淡。
蘇容夏繃着臉,說:“信不信由你,莫寒十四歲的時候,殺了一個人。”
殺人?
他手段百出,能把人弄得生不如死,用得着殺人嗎?
林吉不信,開動哈雷,繞過蘇容夏,穿過野草地,疾行而去。
她回到莫家,折騰一整天,天已經完全黑了。
林吉在門口遇見鄭茜,想起何其朗那件事,說:“鄭小姐,讓公司法務部撤消對何其朗的指控吧?”
鄭茜微微一笑,說:“莫少爺已經吩咐過了。”
林吉詫異。
她問莫寒在哪兒,鄭茜說在花園。
林吉點頭,走到後邊,看見莫寒正在花園裏,蹲着種花,他手上沾着泥,擡頭看見林吉,朝她招手。
她走了過去。
莫寒正在移植幾株桂花樹,已經忙得差不多了。
林吉盯着他的手,沉思,這樣一雙手,會殺死一個人嗎?
莫寒将水壺遞給林吉。
林吉知道他的意思,她彎腰,給他的勞動果實澆水。
他的勞動果實,是桂花中的異樣品種,叫丹桂。
到了秋天,開橙紅黯淡的花,和平常所見的淺黃色不同,盛放時,已經是枯萎的顏色。
每到紅時,便成灰。
這樣的花,讓人嘆息。
她一邊澆水,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莫寒。莫寒有一種古怪,完全地活在一個人的世界一樣。
她沒話找話,問:“聽說,得了失語症的人,看周圍的東西,顏色會發生變化,甚至,原本沒有香氣的東西,也會冒出香氣來?這是真的嗎?”
莫寒種好最後一棵,站起身來,好像沒聽林吉說話一樣,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林吉氣餒。
莫寒走到院子旁邊的水龍頭,洗手,他旁邊有一個水泥池子。
他又招手,讓她過去,好像池子裏有什麽東西。
林吉走過去,看池子,認了半天。
花園的燈光不是很亮,但已經足夠林吉看清。
池子裏游着兩條魚,身扁、嘴大、牙尖,亞馬遜河的小型食人魚。
“你什麽意思?”林吉發忤。
莫寒不說話,林吉先慌了,想起蘇容夏那茬,就直接問:“我聽別人說,你小時候殺過人,真的假的?”
莫寒聽了有些意外,但他也不否認,向林吉莞爾一笑。
好可怕……
食人魚?少年犯?
林吉有點毛骨悚然。
莫寒給她看完魚,自顧自就走了。
林吉無語。
明天,她一定找鄭茜打聽內情!
林吉打定主意,放下心來。
她餓了,荒郊野外的,莫家有沒有吃的啊?
要是沒有,去白家偷?
林吉悄悄摸進莫家的廚房,令她吃驚的是,莫寒這個大男人,竟然穿了圍裙,一言不發地專心做飯。
煙火氣、菜香包圍着他,切菜、炒菜、調味,料酒一灑,香氣四溢。他嘗了嘗,出鍋,擺盤,賢惠到了極點。
林吉看呆。
半天,莫寒一臉熱情地上菜,擺在廚房的小飯桌上。他還用眼神請林吉坐下,吃飯。
林吉感動,坐下,拿起筷子,才要下筷,就懵了。
那條魚的形狀,不就是池子裏的食人魚嗎?
這魚的身子還被割出花紋,煎出來,黑一道,白一道,上面還澆了紅色調料。
密制醬汁?
林吉死盯着那魚身,她移不開目光,本能想吐。
葉醫生不是說,她愛暈倒,是因為蘇容夏嗎?
為什麽她放下他了?這病還沒好?
林吉來不及想明白,她身形不穩,仰面倒下去。
莫寒連忙扶住她,他的玉兒緊閉着眼睛,額頭冒着大汗,臉色慘白一片。
他驚慌,想喊下人,偏偏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攔腰抱起她,沖出大門,也不叫救護車了,直接開車,送到醫院。
到了醫院,他直接抱着林吉沖進了急診室。
他說不了話,醫生、護士看他一臉焦急,也還知道病人緊急。
話說醫生為林吉做完檢查,根本沒有毛病,只能送進病房休息。
病床上,林吉一直閉着眼睛,醒不過來。
莫寒坐在一邊,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觸動少年往事,眼睛忽然就紅了。
小護士看見了,以為是夫妻真情,感動得不行。
這俊男美女的愛情,總是特別動人。
沒過一會,林吉醒了。
她有些發懵,等認清是醫院,忽然又有點灰心。
一個人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了,難免灰心。
這時,莫寒湊過臉來,打量她。
林吉想起這罪魁禍首,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我不就多嘴了一句,你至于給我做食人魚嗎?還黑一道白一道的。”
說着說着,林吉又收了嘴。
旁邊的小護士在笑,好像在笑她恃寵而驕。
莫寒沉默,他臉上有歉意。
這時候,林吉的電話響了,林吉放過他,看來電顯示,是白霞。
“林吉你怎麽又住院了?還有,為什麽是莫寒送你進去的?你倆背着我,這麽快就有奸-情了?”
林吉聽着白霞生龍活虎的聲音,無奈地問:“怎麽什麽事都瞞不過你啊?”
“廢話!我和葉醫生正在一家新開的餐廳燭光晚餐,你家莫寒就發短信過來,還說要包養葉醫生。”
“包養?”林吉無語。
“就是讓葉醫生全程給你治病!林吉你也太狠了吧?你怎麽能這麽不仗義,一出手就把我最心愛的兩個男人都占為己有呢?我恨你,嘤嘤嘤……”
白霞說的慘淡,藏都藏不住的歡樂。
林吉郁悶,“我都住院了!你還跟我計較男人?男人都是身外之物,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白霞惟惟稱是,還說她和葉醫生到醫院看她。
林吉不想住院,說在莫家會合。
白霞知道她的脾氣,照辦。
莫寒一聽林吉要出院,想阻攔,可他一個啞巴,攔得住誰呀?
林吉利索地下床,莫寒無奈,跟着賭氣的林吉離開醫院大門,上車。
一路上,林吉板着臉,氣場陰森森的。
莫寒有口難言,時不時看她一眼。
林吉索性轉過頭去,就當眼前沒這個人。
莫寒微微一笑,她跟小時候一樣別扭呀。
☆、6
? 回到莫家,白霞和葉醫生已經到了。
樓上書房,葉醫生找莫寒商量什麽。
白霞拉着林吉,單獨拷問,比如什麽時候勾搭上莫寒的呀,是不是故意暈倒,讓莫寒送她去醫院,還順帶誇獎林吉手段有進步什麽的呀……
林吉都懶得答話,她忽然想起白霞從小認識莫寒,壓低聲問:“莫寒十四歲殺過人?”
白霞一愣,反問:“你從哪聽說的?”
林吉閉上嘴,白霞只能一五一十道:“從我看來,那些都是謠言,就是我十歲那一年,我還住在白家老宅的時候,有一天午睡,我被救護車警車刺耳的聲音吵醒了,我站在窗邊,遠遠的看見莫家被警察用警線圍住了。”
“那個時候我害怕極了,很擔心莫寒。”
“後來,我才斷斷續續地從下人那兒打聽出來,原來,莫家的一個保姆死了。那個保姆曾經帶了一個小女孩投奔莫家,還說,那個小女孩是莫寒失散的堂妹,也就是莫寒三叔的女兒。”
林吉疑惑,問:“莫寒的堂妹不是出車禍死了嗎?”
白霞皺眉:“我也不清楚,有人說,那次車禍,莫寒的堂妹沒死,他丢下她,害她被人拐走。”
白霞忽然笑道:“這些都是謠言,莫寒的人品我可以打包票,絕對是個君子。”
林吉不由一笑,道:“何以見得?”
白霞道:“蘇容夏的媽媽,就是莫寒的遠房表姑,說起來都不能算是親戚,一天到晚想從莫家占便宜的,莫寒還一直給她錢。蘇容夏能進慶仁讀書,能去英國留學,都是莫家的錢。後來,蘇容夏的媽媽住院,眼看治不好了,還要莫家出錢,給她買塊好墓地。莫寒大方,都答應了。”
林吉聽着這樣的故事,真有點羅生門的意味。
她忽然想起一茬,神經兮兮道:“跟我去看魚。”
“什麽魚呀?”白霞不解其意。
林吉不說話,拉着白霞走進廚房,閉着眼,指了指桌上,讓白霞看。
白霞看了老辦天,道:
“哪來的魚啊?林吉你說胡話啊?”
林吉睜眼一看,果然,哪有什麽魚?
她難以置信,往廚房後門找垃圾桶,燈下,桶裏空空如也,哪裏有魚?
白霞看着林吉神經兮兮的,不由笑道:“林吉你瘋了吧?”
林吉不信,覺得蹊跷,只能嘆氣道:“這裏真是怪可怕的,我們倆還是走了吧。”
白霞看着林吉笑道:“瞧你膽子小的!”
這會,一個人影打着手電筒,正從後花園進來,慢慢近了,一看,原來是鄭茜!
鄭茜進了門,沖林吉和白霞打了個招呼,把手電筒放在桌上,去水龍頭那洗手。
林吉問:“鄭小姐剛才去倒垃圾了?”
鄭茜點點頭,道:“莫少爺吩咐我丢掉。”
林吉聽了松了口氣,白霞看她一驚一乍的,現下又好了,只能笑道:
“到底咋啦?我的大神探?”
林吉想到池子裏的食人魚,有點懸,拿起手電筒,拉着白霞的手,說:“霞啊,你跟我來就明白了。”
說着,林吉還順手打開冰箱,端上一盤生肉。
白霞看她鄭重其事的樣子,笑着說:“你還真是瘋魔了。”
林吉認真,領着白霞,走到後院池子那。
手電筒一照,那些生猛的魚類還在呢!
白霞見多識廣,看清那魚,也吃了一驚。
林吉将生肉往水裏一倒,那些魚瘋了一樣撲過來,一陣歡騰的水花聲後,生肉就被絞碎、吞食,連渣渣都不剩了。
池子的水面,恢複了平靜。
白霞反應過來,問:“你的意思是,莫寒用食人魚給你下飯?”
林吉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白霞更吃驚了,啧啧:“他還有這麽生猛的一面?”
言下之意,滿是贊嘆,林吉哭笑不得。
這時,忽然有人在她倆背後吃驚:“哪來這麽多的紫羅蘭食人魚?”
白霞和林吉吓了一跳,原來是葉醫生。
葉醫生湊過來,專業地說:“這魚可貴了,一萬塊一條,還缺貨,我家魚缸正缺一條。”
白霞嗔道:“你走路沒聲音,想吓死人啊,還有,你沒事養什麽食人魚!莫寒跟你說什麽了?”
葉醫生說:“沒什麽,只是提供了一些對病人有幫助的資料而已。”
葉醫生一說“病人”二字,眼神就飄向林吉。
白霞看葉醫生說話含糊,也不逼他說破,只是嘲諷道:“什麽資料啊?用食人魚食補阿吉的偏方?”
葉醫生微笑,說:“她小時候想吃,大人不讓她吃,莫先生想給她一個驚喜,就自作主張了。”
林吉聽暈了,道:“我小時候的事,他怎麽知道?”
白霞微笑,說:“林吉,以你潛藏的變态來看,你小時候很有可能說過這話。”
林吉不理白霞。
葉醫生笑了笑,說:“你以後就知道了,現在你先養養精神,明天我們再聊。”
林吉聽着葉醫生的口吻,跟要剝析她的精神世界似的。
這時,葉醫生看看手表,對白霞道:“白霞,你帶我拜訪一下白伯父吧?”
林吉聽了一樂,這麽快,就要見家長了?
白霞抗拒,說:“我不想見我後媽,還有白雲那張上進的臉,一天到晚襯托得我多麽不學無術似的。”
白霞總算有些自知之明,葉醫生哄道:“我主要是去見白伯父,而且白伯父不是一直逼你要早點結婚嗎?我現在白送上門,你就不想利用我一下?”
葉醫生擺出一副“求求你利用我”的姿态。
林吉忍俊不禁,白霞別別扭扭地,被說動了,帶着葉醫生一塊離開了莫家。
這時候,莫寒下來了,林吉氣沒消,嘲諷:“你不能說話,也不讓葉醫生給你看看啊?”
莫寒沉默,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塞給林吉。
林吉展開一看。
——對不起。
他這麽服帖地給她道歉,倒令她有點意外。
林吉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但還是忍不住捉弄:“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局做什麽。”
莫寒無奈,從另一個口袋裏,又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
林吉展開一看。
——我早知道你會得寸進尺,說吧,要我怎麽補償你。
林吉不由失笑,莫寒的臉上也是笑意。
這一瞬間,林吉忽然覺得,兩個人之間,有某種奇妙的羁絆,無形卻有力地,纏繞住兩個人。
林吉故意獅子大開口,指着莫家說:“我想要這幢房子,還有你三叔仿造的每一件古董。”
莫寒先是一愣,臉上沒了笑意。
林吉以為莫寒小氣,但他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掏出手機,打字。
——你要是喜歡的話,這些東西早晚都是你的。
林吉知道莫寒對她還算大方,但沒想到他出手這麽闊綽。
這樣一大幢祖屋,也可以拱手送出?
林吉自問魅力有限,能有人這樣對她,倒真讓她生了何德何能之感。
誰說物質不能證明真心?
眼下,林吉就以為莫寒對她一往情深。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莫寒。
他的目光,帶着笑意,偏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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