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司語覺得自己特別像小時候那種愛和老師家長打小報告的讨人嫌的小孩兒，但她确實委屈，她只是和陸老夫人說話，什麽也沒幹，陸汐為什麽對她态度如此惡劣？

雖然她明白，陸汐針對的是原來的女配“司語”，那不是她。

溫情的畫面突然被打亂，坐在輪椅中的陸老夫人有些無措，忙說：“汐汐，喬喬她是來看我的。”

陸汐：“……喬喬？”

保姆解釋說：“老夫人把司小姐錯認成袁喬小姐了。”

陸汐看了看輕聲喊疼的司語，沉聲說：“奶奶，她不是喬喬。”

“她是喬喬。”陸老夫人自己推着輪椅過來，将兩人的手分開，把司語拉到身旁，看着陸汐說：“汐汐，那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那不是喬喬的錯，你不要怪她，不要趕她走。”

司語聽得雲裏霧裏，不太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陸汐擰了擰眉。

陸老夫人牽起司語右手，看到她手腕處紅了一圈，心疼道：“喬喬，疼不疼啊？”

迎着陸汐意味不明的目光，司語心虛“嗯”了一聲。

陸汐磨了磨牙。

“不疼不疼，奶奶給你吹吹。”

看着陸老夫人寶貝似的捧着她的手，朝她手腕邊吹氣邊哄，司語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她微微彎腰，輕聲對陸老夫人說：“奶奶，我不疼了，您不用擔心。”

“不疼了？”

“嗯，不疼了。”

“唉，我可憐的孩子。”陸老夫人幹瘦的手拂過她臉頰，看不夠似的，憐惜不已，“以後受了什麽委屈一定要和奶奶說，心裏有什麽不痛快也要和奶奶說，知道嗎？”

司語拼命壓下眼中的熱意，順從地說：“我知道了奶奶。”

陸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跟她咬耳朵：“我讓人買了你最喜歡的哈密瓜，放在冰箱裏凍着，走，我們去吃。”

司語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陸汐，揚了揚眉，說：“好啊。”

陸汐薄唇緊抿，眼中情緒難測。

司語從保姆手中接過輪椅，推陸老夫人朝客廳走去。

清冷無波的眼眸緊緊盯着司語的背影，陸汐若有所思。

她只是回房間回了幾封郵件，聽到家裏保姆說司語來看老夫人，擔心會出事，跑過來一看，卻看到一副婆慈媳孝的美好畫面。

這不是奶奶第一次認錯人，可是怎麽會把司語認成了那個人？

陸家大宅是一棟三面環湖的獨棟別墅，占地面積很大，從後院到客廳有很長一段距離。

司語耐心和陸老夫人說些家常話，還得分心問小B：“喬喬是誰？”

小B：“喬喬本名陸喬，後來改名袁喬，是陸家的假千金。”

司語：“什麽假千金？”

小B：“當年陸夫人和一個姓袁的女士在同一家醫院分娩，同時生下女兒，不知什麽原因孩子抱錯了。陸喬當了十年的陸家千金，才被人發現不是陸家的親生女兒。後來陸家把陸汐找回來了，陸喬被趕出陸家，改名袁喬。袁喬和陸老夫人關系最好，很受老夫人寵愛。”

聽完這段人物介紹，司語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小說裏，作者只說陸汐是陸家的千金，美貌驚人，能力出衆，小小年紀便成了國內最大娛樂公司光影娛樂的CEO。司語看的時候驚嘆女二人設牛逼壞了，現在卻聽到這樣一個“秘密”？

原來人設如此完美的陸汐，竟然有這麽一段離奇的童年經歷。

只是這劇情未免太狗血了吧！什麽豪門真假千金，現在小說早就不這麽寫了。

這算不算豪門秘辛？

小說作者怕是也想不到陸汐會有這樣的身世，不然早就寫出來了。

“這個喬喬現在人在哪裏？”司語忍不住問。

小B：“出國了。”

出國了？是陸家安排的，還是另有隐情？

司語沒工夫細想這些，又問：“那個喬喬和我長得很像？陸老夫人怎麽會把我錯認成她。”

小B：“不知道。”

司語：“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小B：“我只是一個人工智能，并非無所不能。”

司語：“……”

關于她和袁喬長得像這一點，司語覺得不成立，畢竟“司語”這個角色的相貌是系統按照她的樣子塑造的，随便得令人發指。

既然長得不像，陸老夫人把她認錯這件事就很匪夷所思了。

不過也不算什麽奇怪的事。

當年司語奶奶也是得了老年癡呆症，到後面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臨終前，回光返照之際，已經神志不清不會說話的奶奶，突然抓住她的手，流着淚喊她名字：“小語。”

“小語，你要好好的。”——這是奶奶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司語也想好好活着，只是運氣太背，走在路上被一輛失控的面包車給撞死了。

愣神間她們進了客廳。

陸老夫人吩咐保姆去把冰箱裏的哈密瓜拿出來切給司語吃。

“我來吧。”清冷的聲音橫插/進來，陸汐接過保姆手裏的水果刀。

保姆忙說：“這種事哪能麻煩你。”

“沒事。”陸汐握着那把水果刀，看着正在和陸老夫人說說笑笑的女人，緩聲說：“司語，你來幫我。”

司語以為是聽錯，指了指自己，說：“你在叫我嗎？”

陸汐一雙美得勾人的風眼裏帶着某些隐忍情緒，纖長的手指在光可鑒人的水果刀上輕點一下，說：“沒錯，就是你。”

司語看了看那把鋒利的水果刀，咽了口唾沫。

她覺得陸汐不像是要讓她去幫忙切水果，這眼神和動作，更像是要切她。

司語下意識摸了摸光溜溜的脖子，扭頭對陸老夫人笑笑，說：“奶奶，我先去幫忙。”

“去吧。”陸老夫人說。

一個哈密瓜，在客廳就可以切，陸汐非要去廚房。司語猜她是有話對自己說。

“嘭——”

廚房門被無情關上，阻隔了外面的視線。

司語抱着哈密瓜的手一抖，圓滾滾的瓜“咚”的一聲落在水池裏。

她背部緊貼着門，看着手裏拿刀眼神不善的陸汐，結結巴巴說：“殺殺殺人是要坐牢的，你年輕美貌前途無限，可不要沖動做傻事啊！”

陸汐慢條斯理地把水果刀放在案板上，細長的眼眸淡淡掃過來，說：“我之前警告過你，不許你再接近奶奶，你還敢來？”

為什麽不敢？為什麽不能接近？

腦子裏剛冒出兩個疑問，司語眼前便出現了一副畫面：

幾個月前，“司語”來陸家看望得了老年癡呆症的陸老夫人，把人推到院子裏說是散步，自己卻坐在旁邊戴耳機玩游戲。陸老夫人口渴了，喊了她半天她都沒聽見，情急之下想要自己去拿，結果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大概兩分鐘的畫面，用腦電波接收不到一秒鐘。

“看”到這一幕，司語總算明白為什麽陸汐會動怒了。

別說陸汐，她都要生氣！

一個不能自理，還患了老年癡呆症的老人，“司語”這個孫媳就是這麽照顧的？

太TM不是人了！

心裏憤怒是一回事，面對陸汐，司語不能露出一點破綻。

她壓下心底的火，吐了口氣，兩只腳尖緊緊并攏，稍顯局促地說：“上次是我粗心大意，沒看好奶奶，我保證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

陸汐一副“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睨着她，說：“我說過，不管你用什麽手段，這婚我是一定要離。奶奶現在記憶混亂，她只是暫時把你錯認成袁喬，你以為她幫得了你？”

這一點司語真沒想到！

陸汐一句話點醒了她，她腦子轉得飛快，想着等下要怎麽和陸老夫人打感情牌。

暫時沒想好。

算了。

司語眼睫輕顫，深情而鄭重地說：“我沒想耍什麽手段，不想離婚是真的，想對奶奶好也是真的。不信，你看我真誠的眼神。”

水果刀不在陸汐手上了，司語大膽往前，仰着頭，一瞬不眨注視着眼前這張美豔的臉。

這樣的距離不算親近，但超過了安全距離。

說實話，和陸汐這樣無可挑剔的美人近距離對視還是有些壓力的。司語不想露怯，一雙杏眼瞪得又大又圓。

陸汐有種想要把人推開的沖動，垂眸，對上司語清澈幹淨的雙眸，她頓住了。

“看到我的真誠了嗎？”司語快速眨了下眼睛。

“真誠？”陸汐冰霜一樣的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似笑非笑地說：“我只看到了你眼睛裏的分泌物。”

分泌物？？？

司語表情一僵，忙擡手抹眼睛。

看着黏在指腹上的東西時，司語沉默了。

一定是因為這兩天沒休息好，上火了。

……太尴尬了。

司語風中淩亂，驀地聽到門外的人喊：“好了沒有啊？切個瓜怎麽這麽久，你們關門做什麽？”

随着“咔噠”一聲響，廚房門被人打開，保姆和陸老夫人就站在外面。

司語如釋重負松了口氣，重整心情，洋溢着笑臉說：“馬上好了奶奶，我們現在就切。快快快。”

她推了陸汐一下。

陸汐視線掃過她剛摸了眼睛的手，表情隐隐有些崩潰，咬牙切齒地說：“洗手。”

司語當然知道要先洗手。

洗完手，看到陸汐拿着水果刀笨拙地把哈密瓜劈成兩半，她輕嘆一聲，說：“刀給我，我來切。”

陸汐十指不沾陽春水，敲鍵盤和簽文件時用得最多，家務活一竅不通。她懷疑地看着司語：“你會？”

啧，看不起誰呢？

司語從她手裏小心拿走水果刀，麻利地切片，削皮，邊切塊邊吩咐一旁看呆的陸汐：“幫我拿個果盤。”

陸汐是有些震驚。在她的認知裏，司語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會，整天游手好閑的米蟲，可是看對方切水果的架勢，好像平時沒少幹。

“去拿啊。”司語見她不動又催了一句。

陸汐：“……”

從小到大，陸汐進廚房的次數五個手指都能數得出來，她在消毒櫃裏翻了半天才找到果盤，轉身時，險些與湊近的司語撞上。

“幹什麽？”陸汐板着臉後退一步。

司語用一小塊哈密瓜雕了顆愛心，插上牙簽，遞到她嘴邊，笑盈盈說：“給你小心心。”

“……”

“嘗嘗脆不脆。”

陸汐眼神微動，說：“你又想搞什……”

“奶奶看着呢。”司語小聲打斷她。

陸汐回頭，對上陸老夫人充滿探究的目光，心情有些複雜。

司語舉着那顆小心心，眼睛很亮，笑容無害，聲音甜甜地說：“吃不吃？”

其實完全可以拒絕，可是想到剛才奶奶說的那些話……

陸汐遲疑片刻，張嘴含住那顆哈密瓜，皺眉。

甜過頭了，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