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王莎莎走出那棟紅色的樓,心情有些黯淡,扭頭往上看了一眼那微微開着的窗戶,失魂落魄。
三個月了,兩個人的進展不溫不火。
當初,楊閑給兩個人牽線的時候,王莎莎幾乎難掩心中的狂喜,如神光降臨,她無法告訴任何人她有多麽幸福,這種幸福感全部來自于他,這世上沒有什麽別的東西可以比拟。
早在這之前,王莎莎已經開始仰望白清都,當初她們這些小學妹們都是白教授的狂熱擁趸,但卻被法力更加高強的狐貍精們牢牢地擋在外圍,連靠近白清都一步都不得。
只能羞怯地抱着書遠遠地仰望跟圍觀,那個被所有人圍在中心的,身上有光芒淡淡的清隽男子,她所有的夢幻都系于此。
漸漸地她從新生變成了老人,性情跟形象都有了極大的變化,但仍然難以忘懷。
他就是她最想要嫁的男子。
只是她從沒奢望有朝一日會有可能成為真實。
如果不是極大的自制,王莎莎沒有辦法做到在這三個月裏如此平靜,她盡量地做好每一件事,表現的像是個标準版的賢妻良母,想要告訴他她就是很配他的女人。
但白清都對她的态度始終都是不疏不近,不像是對待戀人,像是對一個朋友般,斯文禮貌,恰到好處。
她內心其實是有點焦慮的,可是又無可奈何。
這次毫無疑問是個突破,但在關鍵時候卻又止步不前。
開車快出學校的時候,手機上冒出一條短信。
王莎莎看了一眼,皺了皺眉,把手機扔進包裏。
她驅車出門,行了一會兒,忽然又慢慢停車,轉頭看向包,隔了會兒,伸手把手機拿出來。
她的眼中閃爍着猶豫不決的神色,大概十幾秒鐘,終于下定決心般,發了個條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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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沉默,王莎莎自嘲般一笑,正想再啓動車子,手機響了聲,回複來了。
下午,王莎莎從酒店的電梯中出來,目光掃了一眼周圍,擡手撩了撩發絲,她邁步往外走去,才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叫了聲:“莎莎姐?”聲音并不高,帶着一絲猶豫不決。
王莎莎聽到這個聲音,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她本能地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快步往外走,不料那人又叫了聲:“莎莎姐!”
這次對方的聲音提高了些,大堂內有人聽了聲音也轉頭看來,王莎莎不可能裝聽不見。
她轉回頭看向聲音來的方向,在臉上露出一副驚喜交加的表情:“安明?怎麽是你……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安明仍是那身藍色運動服的打扮,背着包跑了過來,戴着棒球帽加上短發,再這幅打扮,簡直像是個假小子。
她的眼睛格外有神,黑白分明,圓圓地看着她:“真的是你啊莎莎姐,我也以為自己看錯了呢。”
大概是心虛,王莎莎覺得她話中有話,表情幾乎也有些不自在:“安明,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安明眼珠一轉:“我最近有空,就在市內各處轉轉,看看這兩年的變化……正好經過這裏,就順便進來找衛生間。”
王莎莎松了口氣:“你啊,自己一個人轉多沒有意思,走動也不方便,不如叫着你清都或者我陪着……”
“你們都忙,又不是我這樣的閑人,總打擾多不好意思,上回還謝謝你請我吃飯呢。”
王莎莎擺手:“那是應該的,下次我再帶你去個好地方。”
“那我先謝謝啦,”安明笑得爛漫:“對了莎莎姐,你來這兒幹嗎啊?”
王莎莎臉色一變,語塞。安明扭頭看看,自言自語又說:“不會也是約了人談生意吧?”
王莎莎忙說:“是啊,有個客戶住在這裏,剛約在咖啡廳裏說事兒了,現在都妥了。對了……你是不是要離開?要我載你回去嗎?”
安明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想再逛逛……我還沒去衛生間呢,莎莎姐我不耽誤你了……”她邊說邊往衛生間的方向撤退。
王莎莎忙向她擺擺手:“自己小心點兒!”
一直目送安明消失,王莎莎臉上的笑才慢慢消失,往外走的時候,心竟然有點七上八下:安明在這裏出現,真的是個巧合嗎?還是說……她……不,不可能的。
她竭力說服自己,整個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黃昏的時候,王莎莎驅車又來到H大,手裏依舊提了些新鮮水果,才下車,就見到紅樓裏走出了一男一女,她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個是白清都,而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就莫名地覺得歡悅,正要招呼他,目光轉動間看到跟白清都對面站着的女子,王莎莎的心一沉。
起初她以為那人是安明,但很快知道自己錯的離譜,那是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女性,很有風情的波浪卷發,竟然身着一襲短短的真絲旗袍,眉眼妖嬈,美得像是民國畫中走出的人物。
最主要的不是她具有侵略性的美,而是這個人,引發了王莎莎心中的危機感。
王莎莎對這位女士并不陌生,在她還是新生的時候,“範文”這個名字對她們這些不太開化的新生們來說就已如雷貫耳。
美學系的系花,換男朋友像是換衣裳一樣随便,而且每個男友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最關鍵的一點是,曾經有一段時間校內盛傳,範女士腳踏幾條船,甚至有一只手還搭上了白清都……
如果說在此之前王莎莎對範文還只是羨慕嫉妒,那麽從此之後,她對範文則是充滿了恨。
憑什麽呢,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居然能玷污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的白清都。
幸好的是,她從沒有看到過白清都對範文假以顏色,甚至有一次,她無意中目睹了兩個人之間隐約“劍拔弩張”的狀态,氣氛很不和諧,卻讓她非常快樂。
她看得出白清都對範文并沒有什麽興趣,那必然是範文一相情願了,這個發現讓她一直高興了好幾天。
再後來,範文就出國留學去了,聽說這位女士在國外的生活也是一個風生水起,但因為跟白清都沒有關系,所以也就跟王莎莎也沒有關系。
但是事隔經年,忽然間這個人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就在白清都即将屬于她的時候。
不安的陰影擴大,王莎莎眼前的場景仿佛劇烈晃動起來,而美麗動人的範文顯得如此面目可憎,她甚至能透過她妖嬈的腰身,看出底下妖魔似的原型。
王莎莎并不相信這是巧合,也并不相信這個女人的突然出現是無心的。
那邊,白清都不知在跟範文說着什麽,他似笑了一笑,然後擡頭,驀地看見了王莎莎。他的臉色一怔,然後就擡起手來,向着王莎莎一招。
這個坦然自在又有些親近的動作,讓王莎莎安心了不少。
她說服自己相信,就算她不信範文,不信自己,但卻也得信白清都,以前他對範文無心,現在更不可能對她有什麽妄想。
以白清都的脾氣,只要一天他們還在談,那麽一天,他的心裏就不會有別的女人。
因為他一招手,他身邊的範文也轉過身來,在瞬間,王莎莎把笑容擺在臉上,然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提着水果走到兩人身邊,擡手仿佛自然而然地挽住白清都的手臂:“清都,怎麽在這兒……這是?”她裝作不認識範文的樣子。
範文笑微微地凝視着她,以及她的動作。
與此同時,白清都的眼皮低垂,也掃了眼王莎莎挽上自己臂彎的手,以前她并不會這樣的……白清都怔然,看向對面的範文,依稀有些明白,啼笑皆非。
“哦,這是範文,以前我的師妹,你不記得了?”他笑笑,又給範文介紹,“這是王莎莎。”
王莎莎這才恍然大悟似的:“原來是師姐啊……好幾年沒見了,也比以前更漂亮了,我一時都沒認出來……”她上下打量着範文,看到她穿着魚嘴的高跟鞋,露出外面的腳趾都塗着鮮紅的指甲油,不可否認,是極美的,卻狠狠地刺了王莎莎的眼睛,隐隐地有些不舒服,她自诩已經是個極為精致的女人,卻沒想到,跟對方相比,仍然顯出一份莫名的糙來。
範文微笑:“是啊,是幾年沒見了,我昨兒才回國呢,怎麽……你們兩個……”她意味深長地看着白清都。
白清都一笑,沒有否認,也沒多話。
王莎莎說:“怎麽不多坐坐?對了,叫上安明,咱們一塊兒吃個飯吧?”
範文聽到“安明”兩字,笑意略減:“安明?她怎麽樣了?”
王莎莎隐約覺得這問話有些怪:“挺好啊,她也回來不久……”
白清都卻說:“這兩天她忙着呢,也不知又跑到哪裏玩兒去了,還不知在不在家,改天吧。”
範文看向白清都,眼神越發地別有深意,這種眼神讓王莎莎心中很不喜歡,總覺得範文的眼睛裏藏着什麽,也許白清都懂,但偏把她隔閡在外。
範文笑笑:“那好吧,改天再說了,清都,莎莎,再見。”她擺擺手,轉身一搖三擺優雅地走了。
王莎莎凝視那在自己面前扭來扭去的細腰豐臀,不由對白清都說:“在國外生活了這麽多年,怎麽還穿旗袍啊。”
白清都嗅出裏面的一絲醋意:“我聽說越是在國外生活的久,就越是喜歡國內傳統的東西。”
“我看不是,應該是洋鬼子都喜歡這種的吧,他們心目中的中國女人不就是這樣嗎?”
醋意幾乎開始溢出了,白清都也不說破,反覺得王莎莎這種莫名而起妒心頗為有趣,思考着說:“旗袍的确能更好地顯出身材,不過不是我那杯茶。”
王莎莎發散的妒心終于被這句話當頭棒喝:“是嗎?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她仰頭看向白清都,期盼地問。
白清都哈哈一笑:“怎麽?”
王莎莎抱緊了他的手臂,忽然覺得此刻自己跟白清都的關系比其他時候更加緊密:“當然是你喜歡什麽,我就穿什麽。”喜歡之餘,心中掠過一絲愧疚。
白清都笑:“我不告訴你。好啦,你……上樓嗎?”
王莎莎點頭,轉身的時候又問:“她來找你幹什麽?”
白清都故意問:“誰啊……”
“範文嘛,昨天才回國今天就來找你了?對了,她這次回來幹什麽?是會立刻走還是?”
女人吃起醋來都是這樣子嗎?白清都笑着搖搖頭。
因為王莎莎說要叫安明一塊兒吃飯,白清都拗不過她,給安明打了個電話,開始還響了幾聲沒有人接聽,過了會兒再打,就顯示關機了。
白清都的眼皮跳了幾下,下樓直接過去找安明,開門之後,試着先敲了敲浴室的門,裏頭靜悄悄地,又去卧室……結果找遍了整個房間,都不見人。
白清都的心忽然開始狂跳,有種不祥的感覺,如同黑雲聚攏,讓他惶然不安,他幾乎本能地認定:安明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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