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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世子一起去知府府?”賀書淵一向淡定的臉上, 在聽到世子霍榮昊的話,也不禁有那麽一瞬間的晃神。

“嘿,吓傻吧了你!哈哈哈…”正跟他眉來眼去的霍榮鈞, 自然不會錯過他臉上,一瞬間不自然的神色, 跳到他的眼前,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模樣十分讨打的喊到。

作為一個普通老百姓, 就算現在在書院,好歹也算得上是個名人了, 可是能夠去知府府,面見知府大人,那也确實是件能夠讓人吓傻的事情。

可是,賀書淵此時的晃神,卻并不是如霍榮鈞所想的那樣, 被吓傻了,而是, 心中有所感慨罷了。

來了書院這麽長時間, 又跟漕運總督沈維明關系不錯,有心打探消息的賀書淵, 早就已經把原身遲遲無法考過府試的原因,給弄清楚了。

其實原因也并沒有多麽的複雜,就是知府殷志修此人,是個行事穩妥, 性格保守,循規蹈矩之人,而原主,因着家中突遭變故,導致性子偏激,做出來的文章,難免就會言辭激烈,觀點激進,自然不會被殷志修所喜。

而且,通過府試、院試,取得了秀才資格之人,将來必定還要參加鄉試、會試,像原主那樣的行文風格,将來沒準就會闖禍,很有可能會拖累了讓他通過府試的自己,像殷志修那等行事小心謹慎之人,又怎麽可能會冒這個險呢!

想當初,得知是這個原因,才導致原主屢試不第的賀書淵,也着實頭疼了一陣,因為,要想通過府試,只要自己的行文風格,保守穩妥些,想來問題并不大。

可是,想要在對他有所偏見的殷志修手中,取得好成績,卻是有些困難的,畢竟想要改變一個人對你的既有印象,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特別是,當雙方地位差距極大的情況下。

所以,賀書淵才會在書院裏,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希望府試時,知府殷志修礙于自己的名聲,會有所顧慮。

可是,誰能成想,現今,自己竟然能夠跟着殷志修想要巴結的人,一起去見他呢!

世事難料啊!賀書淵不禁在心底生出了幾分感慨來,同時,對世子霍榮昊,也生出些敬佩親近之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說來簡單,可是現實中又有幾人,能夠真正做到的呢!

在還沒有看到任何好處的時候,只要認定了這個人,就能不顧身份,毫不猶豫的提供助力,霍榮昊這份魄力,這種胸襟,不得不讓賀書淵敬佩,同時也讓他下定了結交之心。

心中感慨萬千的賀書淵,自然沒有心思去搭理,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霍榮鈞。

蹦跶了半天的霍榮鈞,沒有得到他的回應,自己一個人唱獨角戲也沒意思,只能在自家兄長鄙夷的眼神中,讪讪的蔫了下去,心裏卻把沒有理他的賀書淵,罵了個狗血淋頭。

世子霍榮昊辦完了自己要辦的事兒,也沒在他們這裏久留,帶着人,回了自己的住處,梳洗更衣去了。

雖說他們一行人,是坐船,從運河上走水路過來的,并沒有風塵仆仆,但是,晚上要去知府府做客,對于他們這些極其講究的高門大戶的公子哥來說,還是要換件幹淨的衣服,以免丢了面子的。

等到晚上,世子十分體貼的派人來接霍榮鈞和賀書淵,三人一起去了知府府。

給世子霍榮昊接風的便宴,安排在了知府府衙的後院,他們乘坐的華麗奢華的馬車,并沒有停到知府府衙的正門前,而是從知府後院的門,一直駕進去的。

賀書淵見狀,忍不住撇了暼嘴,就瞧如今知府殷志修這幅做派,對他的性格,也就可見一斑了。

勇毅侯世子霍榮昊,是為了私事來的淮安府,就算他假裝不知道,不招待,也沒人能說什麽。

可是,他一方面,想要巴結頗得皇上看重的世子霍榮昊,一方面,又要顧及自己的面子,不肯在酒樓好好擺宴,怕傳出去,有人說他的閑話,偏偏要裝模作樣的把宴席,擺在知府府裏,好像這樣,就能遮掩他巴結世子的樣子似的。

說白了,就是又當又立,這樣的人,就算為了自己的官聲,做官再清明勵志,政績斐然,估計官途也不會走得太順,這也就難怪,他回回政績考核,都是優秀,卻在淮安府連任兩期,不得升遷了。

賀書淵想,這大概,也是他有些着急,想要巴結世子的原因吧!

等到馬車進了知府府的府衙後院停穩,三人下車,見到迎在月亮門下的知府大人殷志修時,賀書淵不禁暗暗感嘆,此人真是長了一副好皮囊!

倒不是說,他的五官長得有多麽的帥,只是他身材修長,眉目清朗,颌下一縷美髯,氣質挺拔文雅,赫然就是人們腦海裏,讀書人的典範模樣,讓人一見,便會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同時生出不敢輕視之心。

殷志修這邊,在看到他們三人時,也是不由得心中暗暗吃驚。

勇毅侯世子霍榮昊的氣派風度,他之前在京城時,就已經見識過了,可是,那跟在他身邊,長相清俊的年輕人,穿着打扮,雖然十分的普通,可是渾身透露出來的氣質,卻是淡定從容間,隐隐有股睥睨天下的氣勢,竟是一點不輸跟他一起進來的勇毅侯世子霍榮昊!

不過,他也是當官多年,老于世故之人,自然不會将心中的驚訝,溢于言表,見三人走到近前,忙上前拱手,給世子霍榮昊行了禮。

世子霍榮昊微微颔首,站在他身後的霍榮鈞,大大咧咧的随便拱了拱手,回了一禮,可是還是個白身的賀書淵,卻只能上前一步,彎身作勢往下跪去。

他是跟着世子霍榮昊一起來的,顯見着關系不一般,原本就是想要巴結世子的殷志修,怎麽可能讓他真的跪下去,忙擡手虛扶了扶,同時暗暗打量了他幾眼。

原就是想要把賀書淵,引薦給殷志修的霍榮昊,見他偷偷打量賀書淵,便順勢開口說到:“這是舍弟的好友,松山書院近來頗為有名之人。”

他這樣說,語氣随意間透着親近,一方面擡高了賀書淵,另一方面也顯得與殷志修不生分,可是,殷志修聽完後,神色卻微微一愣。

松山書院近來頗為有名之人,他倒是知道,可惜,因着是為了校報一事,出的名,跟他這邊沒多大的關系,他知道是知道,卻并沒有多留意,因此,并不知道賀書淵的姓名,此時被世子霍榮昊這樣一說,便有些窘迫起來。

幸好,賀書淵是個十分有眼力價之人,看到他的神色,便明白,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忙就着剛才還沒完全起身的姿勢,開口說到:“學生賀書淵,見過知府大人!”

“能得世子青睐之人,果然一表人才,卓爾不群啊!”殷志修對他适時出聲為自己解圍之事,十分滿意,也不吝于順着世子霍榮昊的話,誇贊了他兩句。

幾人寒暄完後,便相攜着向花廳走去。

因着殷志修那又當又立的性格,不好意思把逢迎巴結做得太過明顯,他們這頓飯,竟然吃得出奇的融洽,賀書淵雖然礙于身份,并沒有說太多的話,但是,每一句都言之有物,倒是讓殷志修對他的印象頗好。

吃過飯後,也不等殷志修說話,世子霍榮昊,便以明日要啓程回京為由,帶着賀書淵和霍榮鈞兩人起身告辭了,倒是省得讓殷志修為難,一會兒要不要再安排些其他節目了。

因着晚上要跟世子霍榮昊,來知府府赴宴,也不知什麽時候能結束,霍榮昊派人去接他們的時候,便讓人跟山長路遠行,提前打了招呼,幫霍榮鈞和賀書淵請了假。

因此,宴會結束後,兩人便沒有回書院,而是跟着霍榮昊一起,回了他在淮安府的住處。

賀書淵想着,人家兄弟倆多日不見,總是有些體己話要說,回了世子霍榮昊的住處後,便很有眼力見的,主動回了給自己安排的屋子,早早睡下了。

世子霍榮昊在京城,也是事務繁忙,第二日一早,便啓程回京了。

賀書淵和霍榮鈞兩人,站在碼頭上,把他送走後,看着河上來來往往的船只,賀書淵便想起了,之前漕運總督沈維明,讓他幫着安置孤兒的事情來。

上次修沐的時候,他還去看過,給那些孤兒們租住的院子,想來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住了進去,賀書淵想着,既然已經請了假,還是去那邊看看為好,初一畢竟年紀還小,梅香又是女子,就算有鄭主事幫襯着,他還是有些擔心。

因此,随便找了個借口,打發了霍榮鈞先回書院後,賀書淵便向租住的院子,慢慢溜達了過去,反正,那裏就在碼頭附近,走過去,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而且,初秋的天氣十分的宜人,天高雲淡,正可以邊散步,邊思考些事情。

原先,剛剛聽到沈維明讓他幫着安置孤兒這件事情時,賀書淵還沒想那麽多,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和這件事情的推進,賀書淵腦海裏,卻漸漸浮現出一個念頭。

既然這些孤兒,沒有什麽出路,将來終歸要賣身到大戶人家為奴為婢,那麽自己何不讓人,教他們識文斷字,學些禮儀教養方面的知識,将來就算要賣身,也能賣個高門大戶,做小姐、少爺們身邊貼身伺候的人,未來也未必就沒有好的前程,而自己,也可以或多或少得些助力。

要知道,在現在這個經濟不發達,讀書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的年代裏,就連有些土財主,都是不識字的,就更不用說那些過不下去,而要賣身的人了,但凡能識些字,教養好些的,都是極搶手的。

而自己根基薄弱,行事卻又有些高調,在淮安府還好,畢竟是自己的地盤,可是将來要考會試,去了形勢錯綜複雜的京城,什麽也不知道,兩眼一抹黑,指不定就得罪了誰,或是無意間卷進什麽事情裏去,總得有些準備才好,他可不希望自己像原主的老爹那樣,出師未捷身先死!

幸好自己還有時間,等參加完明年的院試後,那些孤兒們,也都□□得差不多了,從中間挑些優秀的,送到京城去,進了高門大戶的門,雖說只是些丫鬟、小厮,地位不高,但作用卻未必不大。

可別小瞧了在那些高門大戶裏伺候的丫鬟、小厮們,那些大宅門裏發生的事情,根本就瞞不了與主子朝夕相處的他們,即使是刻意避着下人的隐秘之事,也都會多多少少有些風聲傳出來,只看你能不能讓他們開口罷了。

況且,賀書淵也沒打算,讓他們做些背叛主家的危險事兒,不過就是通些無關緊要的消息,讓他能對京城裏的形勢有所了解罷了,因此,他心裏也沒什麽負擔。

不過,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麽這件事情,就更不能假手于人了,必須得讓初一和梅香與那些孩子們,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結成深厚的友誼,他所想的事情,才有可能實現。

賀書淵心中想着事情,不知不覺間便到了給孤兒們租住的院子前,他下意識擡手,推開了院門。

可是,當他看到院子裏,正在給一群五、六歲的孤兒們,分發着糖果的人時,不由得吃驚的問到:“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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