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冷酷宮主小書生10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在門口的阿湯已經哭啞了嗓子，月霜臉色也越來越白，房間裏卻還沒有動靜。

天色漸漸亮起，又慢慢暗下來，直到第二天傍晚，房門終于打開了。

阿湯撲過去，帶着哭腔問道：“宮主沒事吧？”

蘇秉言神情平靜的吓人，反問道：“有我在，阿清能有什麽事？”

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阿湯直接哭出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言罷，兩人同時看蘇秉言，怯生生道：“我們、能不能進去看看宮主……”

若說之前，阿湯是半點不怕蘇秉言的。這個書生向來沒個正形，而且脾氣也好，總是弱唧唧慫裏慫氣的，偶爾沖他甩個臉色也不生氣，一點沒有身為宮主男人的自覺。

然而現在的蘇秉言，卻莫名讓人心裏發憷。就好像一只小狗忽然變成了一頭擇人而噬的惡狼。

蘇秉言聞言，淡淡道：“別進去打擾她休息。”

他拿出一張寫了地址的字條，吩咐道：“去這裏請個人來，再準備些熱水。”說完又轉身進了屋，還關上了房門。

門外兩人對視一眼，乖覺的聽話辦事。

整個洛陽城都在談論昨晚那場大戰，唯有幽靈宮的幾人根本無暇他顧。

月霜根據紙上的地址請來了神醫張不歸，蘇秉言一見到來人，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張神醫嘆了口氣，扶他起來：“孩子，你這是做什麽？我同你父親乃是多年好友，不必如此，快快起來吧！”

蘇秉言神情憔悴，身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他卻完全顧不得，只哀求道：“請您救救她，我只有她了……”

張神醫摸摸他腦袋，“不怕，來，帶我去看看。”

蘇秉言将人帶到房間。張神醫略微看了幾眼，床上的少女蒼白的近乎透明，容顏卻依然驚人。不由得嘆了口氣，老友這孩子命雖不好，眼光卻不錯。

他雙指搭脈，半晌，無奈搖頭：“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蘇秉言看見他搖頭，只覺得心中一痛，眼中滿是茫然。

張不歸回頭，吓了一跳，只覺他臉色蒼白的可怕，似乎渾身的活氣都被抽走了……趕緊道：“也不是沒辦法。”

蘇秉言回過神，就像是抓住最後一個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什麽辦法？”

張不歸遲疑了一下，還是提筆寫下一張方子。

蘇秉言拿起來看了看，越漸沉默。

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九聖丹……”

張不歸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不錯，正是九聖丹。這是上古丹方，需要九種稀世藥材，傳說練成後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蘇秉言皺眉，又快速将丹方看了一遍，只見上面都是一些什麽龍血草、鳳凰蕊等等他聞所未聞的藥材。

張不歸則繼續道：“雖說可稱作神藥，但因為藥材過于稀缺，除了研制這張方子的人，至今還沒有人煉成過。”

蘇秉言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眼中滿是愛戀，“即便有一絲的可能，我也要盡全力去試試。我不信，上天就如此薄待我。”

張不歸嘆了口氣，“我這裏有一瓶回春丹，快撐不住的時候給她吃上一顆，支撐一年不成問題，倘若一年之內找不齊藥材……”他沒有接着說下去，只是掏出一個玉瓶遞了過去。

蘇秉言沒有推辭，勉強笑了笑：“多謝您。”

張不歸搖搖頭走了。

他同蘇家交好幾十年，這家人除了出神醫，就是出情聖。據他那老朋友說，蘇家從有族譜到現在，沒出過一個三妻四妾、花心濫情的，倒是有不少殉情陪葬的。

倘若那個小丫頭好不了，他這個侄兒也要遭殃了。蘇家懸壺濟世十幾輩，難道要落一個斷子絕孫的下場？

蘇秉言将老神醫送走，吩咐人送來熱水，準備給心上人擦洗身子。他拒絕了阿湯的幫忙，并且将人趕了出去。

從今往後，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的寶貝。

他對于這具身體自然是渴望的，但這個時候也不會做出什麽禽獸不如的事情。只不過是想替愛幹淨的姑娘擦一擦汗液和血水，讓對方躺在被窩裏能夠舒适一些。

直到他褪下那沾滿了鮮血的衣衫。

蘇秉言只覺得有一把刀狠狠的捅進自己心口，又翻轉了幾下，将整個胸膛都絞的七零八落……

他幾乎忍受不住心中的劇痛，捂着胸口彎下腰，眼睛卻死死盯着那些疤痕。

他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的寶貝，身上卻滿是鞭打後留下的傷疤，後背最多，前胸、胳膊也零散了些許。

那些疤痕都很舊了，落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上，就像醜陋的肉蟲……可以想見，對方受傷的時候，還很小很小……

他忽然想起，阿清曾經說過，她是白靜收養的。她只說白靜收養她是為了報仇，後來白靜走火入魔，她便成了幽靈宮的宮主。

他只以為白靜是想報仇想瘋了，卻沒想到那個女人是這麽對待他的姑娘。

蘇秉言慢慢直起腰，嘴裏咀嚼般吐出兩個字：“白靜……”

還有王雲夢、柴玉關……害了他的寶貝的人，總不能還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對嗎？

老天爺都不會答應的。

………………

自從顧清雅受傷之後，蘇秉言就再也沒出過那間屋子。

連着幾天下來，就連本來不喜歡他的阿湯都有些擔心了。他們這些有內力的人都快撐不住了，蘇秉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萬一累死了怎麽辦？

然而衆人都勸不住他。大家也是這時候才知道，蘇秉言骨子裏是何其冷傲，他似乎根本沒将其他人放在眼裏，他眼中、心中唯有一人罷了。

最後還是沈浪出手，直接将人打暈拖下去休息了。

事情就是這麽湊巧，蘇秉言剛被拖走，顧清雅就醒了。

她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看見房梁，才有些驚訝，自己竟然沒有回系統空間？這次她确定不是系統救了自己，莫非是福大命大？

正思索間，就聽旁邊有人道：“你……你醒啦？”

顧清雅費力的轉頭，就見床邊坐着的竟然是朱七七。

朱七七有些擔憂、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他們照顧你好幾天了，都去休息了，沒想到你現在醒了……那個，我叫人進來，你要什麽？”

顧清雅清了清幾乎幹裂的嗓子，費勁道：“水……”

朱七七趕忙起身叫了丫鬟，又吩咐人給她喂水。

顧清雅喝了水，又吃了兩口粥，總算覺得好了一點，這才問道：“我昏迷幾天了？有什麽事發生嗎？”

朱七七臉帶擔憂的看她喝粥，聞言笑道：“你倒是這裏唯一還能關心這些的呢！”

顧清雅沒多少力氣，只好笑了笑沒說話。

朱七七也不敢再拖沓，只仔細的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了一通。

先是從當年晚上，衆人偷襲快活城一幹人等開始。

戰局結果不盡如人意，江湖人這邊幾乎十不存一，而快活城衆人則折損了一半人馬。而且他們似乎在洛陽有內應，現如今又藏匿在城中不知蹤跡。

快活王則一直都沒有出現。

另外，當天晚上，衆人攻打之前，快活城衆人似乎已經開始了自相殘殺，似乎是色使司徒變和財使金不換起了争執，後來兩人大打出手。現如今的消息是酒使受傷，氣使脫離快活城，其餘人都隐匿不見。

顧清雅聽到這裏，就明白了當時為何能見到宋離了。估計當時追殺他的根本就不是那些集結起來的江湖人，而是快活城中的人。

說完這些，朱七七又說了一些關于她受傷的事，自然也包括九聖丹。

“九聖丹一共需要九種藥材，蘇秉言寫信給太醫院，太醫院竟然立馬給他送來了兩種珍稀藥材！我又從家裏找到兩種，現在就剩下五種了呢！”

說到這裏，朱七七眉開眼笑道：“你大約還不知道，那個蘇秉言，竟然就是今科狀元！日前我還聽說，今科狀元為了陪伴未婚妻，竟然拒了官職，當真是好生讓人羨慕，卻沒想到就是他……”

顧清雅神情一動，忽然想起蘇秉言剛剛回來的時候，跟她說自己落榜了……就有些好笑，這人，難不成以為自己會趕他回去做官？

不過，他這一世心心念念都是考科舉、做大官，終究還是為了她放棄了。

又聽朱七七說道：“……剩下的藥材，我已經要爹爹派人去找了，肯定能找到的，你不要擔心！”

顧清雅笑着點頭，費力道：“謝謝。”

她當初認下這個妹妹是為權宜之計，為的是保命。卻沒想到最後真的多了個妹妹。

朱七七雖然性子驕縱善妒，但為人也很真誠，心地很善良。

朱七七有些不好意思道：“謝什麽呀，都是一家人……”

顧清雅笑了笑，是啊，以後都是一家人。她畢竟才醒，體力不支，沒說幾句話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身邊的人就已經換成了蘇秉言。

看得出蘇秉言是好好打理過的，然而依然掩不住面上的憔悴。顧清雅有些心疼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蘇秉言沒表現的多激動，只是摸摸她臉頰，低聲道：“睡過了，我想看着你。”

顧清雅蹭蹭他的手指，微微有些撒嬌道：“這江湖不好，等找齊了藥，我們就回幽靈宮去，再也不出來了，好不好？”

蘇秉言看着她，眼神專注而溫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