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監護人

“哦，”小米不疑有他，以為黏了東西：“你也吃吧，別總是顧着我。”

哎，明明想好好跟他說話的，這臭脾氣，必須改改了，不然對自己好的人都心涼怎麽辦？只能去海裏哭了，因為看不見眼淚。

魚湯真的很美味，小米把裏面的小魚跟蔬菜全部吃掉了，湯也喝完了，就這麽一點，甜嘴巴舌的吧嗒吧嗒，回味無窮。人類真會做飯，怪不得那麽多人魚都往陸地跑，擠破腦袋也想要一個名額。

人魚稀有，嫁的都是人上人，住在都市裏最好的地方，自然不知道人間疾苦，人類也不會主動去說，畢竟，繁衍後代很重要。

阿爾斯将自己那份湯送到小米面前：“我吃飽了。”

“謝謝，”小米拿起勺子，偷偷瞄了眼正在喝咖啡的阿爾斯，不是施舍就好。吃到嘴裏，香到心裏，為什麽碗這樣小？微微遺憾，不知道中午或晚上還有沒有，小米很快就吃完了，又拿起一塊糕點放在嘴裏。

阿爾斯拿着手絹靠近，小米往後靠去：“我自己有手，嗯……你也擦擦吧。”

很忙的阿爾斯要出去了，小米站起身：“我可以跟美美待在一起嗎？”

“你有時間聊天不如多練習走路，下午登陸，別再胡思亂想了。”

“誰胡思亂想了？這裏連個杆都沒有怎麽練啊？”小米兇巴巴的，男人的話好像自己不務正業，跟美美在一起是浪費一樣：“你以為我不想好好走路，喜歡被人抱啊！”

“你錯了，敢于松手才能真的學會。”阿爾斯走了回來，目光如炬，語氣頗為嚴肅，站在小米身後扶住腰：“往前走。”

腰上熱乎乎的，感覺有點怪，可是……小米不想服輸，走就走誰怕誰呀。一步兩步三步，有人扶着走的不累，而且很平穩，慢慢的，居然走出幾十步了。小米這才發現，腰間的手不見了，而阿爾斯站在不遠處，勾唇一笑，英俊而自信。

小米……竟無言以對。

阿爾斯走了，小米想到了美美，他那麽努力練習，學習人類的一切，走半個小時休息半個小時，累的臉都白了，也沒抱怨一絲一毫，自己也該振作起來，別到時候美美都會跑了，自己還不會走呢，多丢人啊。

到了中午，阿爾斯端着托盤回來了，跟小米一起共進午餐。

人類的食物再次讓小米驚嘆，差點把舌頭咽下去，哪天有空烤條魚謝謝阿爾斯的款待，今天的點心別具一格，像花一樣美麗，都不知道從哪裏下嘴了。阿爾斯細心的教小米，包括食物的名稱，生存地，如何制作等，聽得小米很感興趣，也願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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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魚總算開竅了，阿爾斯幹脆教他認識房間裏的東西，小米對地毯情有獨鐘，阿爾斯的眼中閃過一抹邪氣，說了一個數，等到了陸地，小米會知道那是天文數字的，呵呵。說好下午到陸地，等啊盼啊，傍晚時分船開始減速慢慢靠岸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一聲高過一聲，挺吓人的。

小米捂着耳朵，縮在卧室裏的角落，阿爾斯大步流星的走進來，緊緊的抱着小米，大手附在小手上。男人的手很大，總是熱乎乎的讓小米很舒服，頭靠在他胸口，聽着規律有節奏的心跳聲，安心了不少，沒那麽恐懼了。

轟鳴聲持續很久才停下，小米一直縮在阿爾斯懷中，閉着眼睛，男人的大手一下下順着他的發絲，偶爾輕輕捏了捏後頸，揉揉冰涼的小手，小米放松的同時暗想阿爾斯對自己這麽好，是出于責任還是義務？

人類跟人魚之間會有純潔的友情嗎？

若可以，好想跟他做朋友，就像美美似的。

港口站着很多人，一個個精神抖擻的歡迎王子，但是……人呢？

副艦長領着高級軍官走出來，雙方交涉，另一條通道裏走出一個個小童，他們扶着人魚，路面人員已經準備好車了，迎接人魚去大使館，再重新輸入資料，确認無誤，沒有犯罪前科的人魚才會被分配到各個地方。

有很多條件合格的人家申請照顧人魚，幫助他們适應大陸，教導他們各種生活技能跟知識，算是另類負責人，直到人魚出嫁為止。當然了，政府會給很多補貼，不會讓人白忙活的。起先不是這樣，由政府□□導人魚，住在一起，外面豎起圍牆，有衛兵持/槍看守，弄的跟花園牢籠一樣。

學的是如何跟人類在一起，生孩子之類的，完全以人類為主，人魚成了附庸，失去了自由，怨聲載道，悲劇一件件發生，差點導致雙方關系破裂，于是才有了今天這種方式，人性化，自由化。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小米回過神來，慌忙之際一把推開阿爾斯。

“你該走了，”阿爾斯面無表情的站起身，毫不留念的離開。

門開着，一個穿得喜氣洋洋的小童站在那裏，微微一笑，非常可愛。小米微微錯愕，連忙站起身去尋，哪還有阿爾斯的身影：“他呢？”

“他”

“對，阿爾斯去哪了？我有話跟他說。”

“他是最尊貴無比的王子殿下，怎麽會有空見你呢？人魚們登陸了，你也走吧。”

“那我以後怎麽見他？”小米急了。

“不會再見了，”小童笑得燦爛，目光卻是冷的。

“……”小米很後悔，很自責，剛才完全是出于條件反射，傷了他的心嗎？走的如此幹脆，看來是我給他添了不少麻煩，又總怼他，應該是不想見了，其實，小米何嘗不知道兩人之間談不上交情，他收到消息抓走/私犯，而自己，只是千千萬萬被救助的人之一罷了，沒什麽特別的，也許明天就忘了。

“走吧，”小童不耐煩的催促，伸出胳膊，眼裏的不屑一閃而過，畢竟是小孩，掩飾的不好。

小米笑了，睥睨張揚：“不喜歡接待人魚就轉行，誰喜歡看你的臭臉？”自己走出去，走不動就扶牆壁歇會兒再走，不需要施舍，不需要阿爾斯。

上夾板前，地上擺着一雙鞋子，小童連忙識相的解釋：“這是喜鞋。”意味着走上路地就別回海洋了。

小米穿上鞋，有些不習慣，走到夾板上時茫然而無措，藍藍的天，白色的雲，有風吹面而來，涼涼的，輕輕的。船裏的軍人有條不紊的走下船，陸地上有很多高矮不一的房子，四通發達的路，來來回回搬走貨物的怪物，移動的黑方塊……全是未知物體。

“米米！”美美晃動着手臂，擔心的目光一覽無遺。

心裏的不安馬上散去，小米笑了，自己往下走去。很多人停下，錯愕的瞧着這一幕，頭一次看見這麽有天分的人魚，一般最快的需要半個月。小人魚有着紅白雙色的頭發，漂亮的臉蛋，高挑的身材。

兵士們叽叽喳喳，小聲交流，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知道人魚在哪層住卻無法摸過去，如今看見了又馬上送走，簡直喪心病狂，就不能給走個後門嗎？哪怕一起吃個大鍋飯也好啊，兵士們心裏苦的嗷嗷叫。

“他叫米米啊？真好看，你們知道他住哪嗎？”

“這誰清楚呀，以後打聽一下就行了。”

“對對對，人魚的資料全是曝光的，可以放心大膽的追求！”

“別別別，太猛浪會被舉報的，一旦人魚舉報了就不能再追求他了，還會被關起來，你們注意分寸，多看追魚攻略，未雨綢缪總是好的，到時候得不償失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些兵蛋子，”一個像長官一樣的人得意洋洋的說着，滔滔不絕。

另一個老兵哈哈大笑：“是啊是啊，你肯定被關起來過，不然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大家說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一群人都笑了。

“安靜！”戰艦高臺處有人喊了之後，兵士們馬上跟鹌鹑似的消停了。

小米已經走到陸地上了，擡頭看去，夕陽模糊了視線，不知道那個人在不在，我還欠他一句對不起。

算了，他是殿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怎麽了？是不是感覺陸地怪怪的？沒關系，我會一直陪着你，慢慢就适應了，米米，你別離開我的視線，咱們最好能分到一處兒。”

“嗯，我也不想跟你分開，本來就是作伴的。”

小童扶着美美，美美扶着小米，一起上了車，裏面的座位是特意為人魚設計的，又軟又舒适，車緩緩駛離港口，離大海越來越遠。開了不知多久，外面已經完全黑掉了，大使館裏燈火通明，很多人站在門口迎接人魚。

這批人魚是圍城區的，因為走/私犯的關系，才被拉到人類首都白城。無論是人類蛇族還是人魚，都分首都城鎮跟鄉村，圍城附近住的人魚屬于小城，偏僻落後，所以人魚大使館不是很重視，按照程序接待罷了。

若是從人魚首都來的，那就不一樣了，有嫁入皇宮的，嫁給貴族的，血統高本該如此，如今人類皇帝的皇後就是人魚王子。

兩個小童一前一後扶着小米跟美美往裏走，先吃飯，再核實資料，拍照，包括魚尾，非常詳細而認真，先結束的人魚去宿舍睡覺，明日安排歸宿，下午學習，三天內會被接走，以後有什麽事都跟監護人說，別煩人魚大使館。

日次一早，美美跟小米分到了同一條街，就隔不幾家。

大使館裏的老師□□導他們求助的辦法，如何就醫，買什麽樣的藥，逛什麽樣的商店，林林總總知識量不少，說的也不細，一人分到一本書，讓拿回去細看。到了下午，又學了人類的身體構造，正确的XXOO姿勢，懷孕的症狀等，羞答答的內容一直教到天黑。

好累，倒床就睡了，天一亮就有人來接人魚回家，小米跟美美湊在一起學走路，吃完中午飯才接到通知，有人來接他們倆了。

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目光中瞧見了不安而興奮的複雜神情，小米拍了美美一下：“恭喜你，心願得償。”

“米米，對不起，因為我的關系連累你了，如今你也做了和親人魚，二十二歲前必須嫁了，我真的，我真的……”美美紅了眼睛，哭了。

“別想了，這樣挺好，若是被老板賣了還不如和親呢，大陸名額這麽難弄，說到底我們挺幸運的，聽說首都是人類最好的聚集地，熱鬧繁華，遍地黃金，咱們快走吧，別讓監護人等久了。”

“你真是個活寶！”美美一直不敢說，彷徨不安，就怕小米生氣不要他了，結果小米兩言三語反而把自己逗笑了。小米大度，天性善良活潑，有這麽一個朋友，三生有幸。

小童帶着他們倆走到大廳裏，沒想到合合也在，居然也被分到同一條街，這是巧合嗎？

“二弟，你分到楓楊路啦？”合合笑得合不攏嘴，親切的拉住美美的手：“這樣也好，咱們兄弟有個照應。”

美美心裏一突，臉色無比難看，小米嗤笑出聲,音調涼飕飕的：“是你要求跟我們一道的吧？別說巧，我會去問的。”

合合一向柔弱，眼角含淚的死死拉着美美，可憐兮兮頗為無助。小米剛要發飙，美美狠心的抽回手：“我已經分家了，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搶了我的名額，占了我的位置就別再玩心機了。”

美美何時如此疾言厲色過？

小米大大咧咧不在意別人眼光，可美美不行，他擔心自己跟小米的聲譽受損，因為監護人們站在不遠處，将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我是貝魯，請問你們哪一位是美美？”

“我是高清，請問你們中哪一位是合合？”

“幾位人魚好，我叫華飛，請問你們中誰是小米？”

認親開始了，從這一刻起到出嫁，都住在監護人家裏，必須打好關系，和睦相處。三位監護人來至同一條街，都有自己的車，小米跟美美就這樣先分開了。一路上，人類只是介紹了自己跟家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是個冷漠的人。

華飛家是普通的二層小樓，有個大院子，車開進去熄了火，裏面迎出來好幾個人，面帶笑容，小米也揚起嘴角，又介紹了一番一起坐在飯桌邊。上面擺着煮肉跟腌菜，沒有蛋糕，沒有魚湯，更沒有像花一樣漂亮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