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懷璧（一）

溫陵聽說了小苗的事情，對莊度的印象瞬間滑到谷底，本來還要為他說說話，現在罵起來比誰都激憤。曲季卿覺得這場景一定出現過不止一次，并且之前的主角百分九十九都是他。

在某些方面，溫陵總是意外地有趣。

“……其實也沒什麽，”肖禾心裏頗為坦然，不拍那戲也省得金主和他的新寵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惹人心煩，“不是什麽會爆的IP，就是我自己喜歡這個本子而已。”

在溫陵眼裏小苗語氣哀婉，幾乎是強顏歡笑，心疼得不得了，“莊度做事也太沒有原則，就算是他幫你拿的資源，送出去的東西也沒有拿回去的道理……而且幫一個新人欺負你，能得到什麽好處？奪人所愛，天打雷劈！”

肖禾扯下左手拇指上的一塊剝落角質，然後擡頭一板一眼說起了其他，“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吧，說得再多也沒意思……你和影帝的電影要上映了吧，什麽時候包場一起去看啊。”

聽他提起喻寧還有電影，何郁回想一連串的事情也起了興趣，故意揶揄道：“這部讓你假戲真做的作品，一定得好好欣賞才行。”

“明天首映禮，”溫陵按下心裏的不平，開始為自己擔憂了起來，“……這部電影結束粉絲怕是都會脫飯。”

聞言何郁不免感到好奇，“不就是拍了個同性題材的電影而已，是尺度驚人還是演技被吊打？喻大影帝拍完就把你追到手了，多有看頭。”

話題和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溫陵不免有些赧然，“拍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這是谷導的藝術，請不要戴有色眼鏡去看人家的作品。”

話雖然這麽說，影片真正出現在大屏幕上的時候，溫陵一點也沒有辦法把它只當成一個故事來看。林聞和寧遇才打了個照面，謝亦清已經笑得一臉畫面，仿佛馬上就要有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了。

明明是女主角啊喂，這麽大驚小怪像什麽話。

天臺上的接吻的畫面一閃而過，全場都是一片驚呼，喻寧坐在溫陵的右手邊，坐在他背後的肖禾避着影帝，靠近他的耳朵同他說話，“……你是不是早就和他好了。”

溫陵還未來得及反駁，左手邊的謝亦清已經替他作出了回答：“拍這一場的時候有人心裏有鬼，我作證。”

他正想辯解的時候，被空調吹得冰涼的手背忽然覆上了溫熱的掌心，喻寧壓低聲音問了他一句，“你是什麽時候動心的，入戲之前……還是入戲之後？”

這個只會有他們兩個人明白的問題顯得那樣隐晦，溫陵心裏有個地方不停地鼓噪着，哪裏想得清楚這些事情。他只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是在意喻寧的，腦子還沒理清楚的時候，已經做出了許許多多傻裏傻氣的事情。

“你一勾引，我就掉入了陷阱，”簡直和林聞一樣沒有骨氣，溫陵輕輕嘆了一口氣，“愛情讓人沒有頭腦……哪裏知道影帝是不是在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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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是以插敘的形式發展的，過往與如今穿插并行，很快又到了多年後的場景。同學聚會包廂裏光影交錯，所有闊別重逢的人在裏面或是把酒言歡，或是感慨萬千。他們兩個人在昏暗的走廊裏靠得很近，距離近得屏蔽了外界一切聲響，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我一直是一個人。”

“……我也是。”

溫陵聽得有些羞恥，他的臺詞裏邀約的意味再明顯不過，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大家都很清楚——鏡頭只給了他一個表情，然後回憶的片段繼續推進……但是谷見成居然把床戲的聲音當成過渡的背景音樂，所有人安靜地聽着，足足讓他們叫了半分鐘！

剪掉比沒有剪掉更讓人遐想好嗎，明明只是抱了一會兒，玩笑着喘了兩聲而已……

“我們溫陵長大了，”何郁捂着半邊臉，“背着我還拍了床戲！”

肖禾品得津津有味，眼神越發暧昧起來：“谷導挖掘了我們溫陵不為人知的一面……不愧是大導演！”

最控制不住情緒的還是CP飯，“嗚嗚嗚對不起我不是你的女友飯，果然還是更喜歡看你和影帝談戀愛！”

怎麽能過審的，是作者腦子壞掉了嗎。

很快到了分別的場景，這一場戲是最後拍的，當時溫陵沉浸在真正的離別情緒裏，如今自己回味只不過有些感慨，不少人卻被那個似笑非笑的哭觸動了。

他只是有一點難過，真的。

以為喜歡是一廂情願，害怕給別人帶來負擔，喻寧又是那樣好的人……那樣好的人很久以前喜歡上了他。

放映結束以後，屏幕上只剩下“歲月饒過他”五個字，導演領着主要演員上去致詞，喻寧站在他的身旁，虛虛地環着他的腰，溫陵稍微往後退了一步便感覺到了。

“下面都是鏡頭……”

喻寧猶豫了一秒，然後放下了手。

……後臺昏暗處影帝壓着他接吻，外面還是人潮湧動，喻寧把他抱得很緊，連吻都變得強勢而纏綿，一點不肯放過他。

溫陵好歹有了喘氣的間隙，摟着對方的腰輕聲問道：“怎麽了……”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喻寧的額頭抵着他的額頭，呼吸間的熱氣相互纏繞，“我沒有想過你會那麽傷心，你的眼淚你的笑，讓我沒有辦法……比我離開的時候心痛更甚。”

這一句話好像拉開了閘門，心裏的洪水沖垮堤壩，滔天的悲傷遲了那麽久，終于在這一刻漫江沸騰。

“你要道歉……”

“……對不起。”

“你要認錯……”

“……都是我不對。”

溫陵含着一汪淚，滿心滿眼裏都是他，“我這麽，這麽值得喜歡……”

喻寧吻着他的眼睛，細密的眼睫上還挂着小小的一滴淚，來不及落下便被他吮去。他舍不得留溫陵一個人，他想把溫陵想要的都給他——包括自己，包括所有力所能及。

“我這樣幸運……”

得到了心上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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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謝亦清和肖禾看吻戲看得不亦樂乎，溫陵面對喻寧時獨有的嬌羞和示弱格外好嗑，讓人心裏只想嗷嗷嗷。

“比自己談戀愛還刺激，”新入坑的小苗同學有些壓抑不住的興奮感，“……你說得很對。”

謝亦清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你有對象啦？”

“最近剛剛分手，總得找點事情做，”想起金主肖禾心裏隐隐有些酸疼，但還過得去，“溫陵有對象，老曲老段也沒空，不談戀愛以後……時間多的沒地方打發。”

謝亦清勾着他的手臂，親親密密地一起往回走，“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節目，就是之前溫陵去過的在線推理，影帝看人看得緊溫陵不和我玩，都沒有長得好看的小鮮肉和我組CP了。”

肖禾聽得忍俊不禁，“好啊……你要帶帶我這個新人啊。”

首映禮結束以後飯圈炸了一片，流出的部分視頻裏可以看到兩個人隐晦的親熱戲份，現場的互動不僅主演之間默契有愛，連導演都沒有架子地開着玩笑：“票房過億就把花絮放出來……要是過兩億就讓主演現場補足嗷！”

『下面有請扁桃體發炎』：“明天我就去電影院刷爆！導演把所有花絮都交出來啊啊啊[憧憬][憧憬][憧憬]我是不是應該自備血袋防止在電影院失血過多[笑而不語][笑而不語][笑而不語]”

『餘溫在一起』：“我他媽的根本不是女友飯，寶貝兒麻麻只想看你和好看的影帝親小嘴談戀愛[允悲][允悲][允悲]”

『人家就要粘着你』：“兩億算什麽啊各位姐妹！讓導演看看我們溫陵粉絲的購買力[并不簡單][并不簡單][并不簡單]以後拉影帝和心肝拍藝術的時候就更有動力了[doge][doge][doge]”

『asdfghjkl』：“這麽惡心的東西還拍出來污染大家的眼睛[吐][吐][吐]谷見成也是不行了，借着流量鮮肉圈錢的手段真是下作[吐][吐][吐]”

『是一支溫度計啊』：“等了一年的吻戲[污][污][污]電影票已經買好了，激動得晚上睡不着……看過點映的人都說很不錯，今天首映完也是好評如潮，明天就去電影院看你了，期待！”

溫陵坐在床上替喻寧按摩小腿，站了快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他怕喻寧受不住，雖然整體上恢複得很好，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正揉着忽然來了一個電話，喻寧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着“莊度”兩個字。

……估計是為了肖禾的事情，不然喻寧怎麽也想不出其他莊度找他的理由。接起電話的時候才說了一聲“喂”，對方已經迫不及待地開門見山：“今天和肖禾走得很近的那個女人……是誰。”

喻寧怕謝亦清無辜受累，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了對方一句：“你是在吃醋呢，還是單純因為肖禾這麽快走出來覺得不高興？”

莊度不是拐彎抹角的人，他的語氣裏甚至有幾分志在必得，“……他是我的人，以前是，現在還是，以後也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