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馴服(修)
二十二、
陸承宇将蘇嬷嬷喚了進來,先是要她将王妃的用品全搬回來,後又把似雲和似雪調到楚時依身旁,說以後她們就只需專門負責伺候王妃即可。
蘇嬷嬷聽見陸承宇的吩咐,不由得愣了下,眼神微變。
“奴婢知道了。”她很快回過神來,點頭應了聲是,立刻退了出去,帶着丫鬟小厮們去将王妃的一應物品全挪回陸承宇寝間。
一旁陳福聞言,細長的小眼睛随即笑瞇了起來,心中暗忖王爺與王妃終于和好,總算沒白算他的一番苦心。
楚時依搬回去陸承宇院子裏的事,很快就在王府內傳開來,這幾日王府裏彌漫着的那股低氣壓,也跟着一掃而空。
之前楚時依雖然待陸承宇極好,但她終是大婚隔日便與陸承宇分房而眠,不少下人們都暗自猜測,任憑王妃做得再多再好,也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怕是得一輩子獨守空房。
卻不曾想,他們那個暴戾冰冷如野獸般的王爺,居然不出一個月便被這新王妃給馴服了。
陸承宇親自下令要楚時依搬回來,這無疑是在向王府上下宣示楚時依的地位。
恁是楚時依出閣前有再多風言風語,此時王府奴仆們也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甚至,不可有任何怠慢之意。
待陸承宇的燒終于退下,楚時依剛收拾好器具,一如往昔準備離開,就又被陸承宇給拽了回去。
“說過從現在開始你就睡這。”
只見陸承宇冷着臉,聲音帶着怒氣,把人牢牢實實的抱在懷裏。
“……”你就是這麽對待你喜歡的人?
楚時依心一塞,驀然無言以對,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決定。
陸承宇見她沉默不語,心裏的火又開始翻騰,環着她腰身的手臂不自覺地收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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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時依不明白他這是又怎麽了,不知所措的抽了下肩。
察覺到她的動作,陸承宇垂眸看着懷中臉色逐漸轉為蒼白透明的小姑娘,心底似是堵了一塊大石般,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還一陣陣的疼。
他幾乎瞬間就後悔了,他不該這麽兇才對。
陸承宇閉了閉眼,俊朗的面容略為扭曲,最後終是松了力道,湊在她耳旁壓低聲音道:“方才可是王妃自己親口說喜歡本王的。”
男人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分明帶着冰冷的怒意和躁意,楚時依卻莫名品出了幾分撒嬌的味道。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跟這病嬌相處久了,所以也跟着病了,才會覺得他這番話是在撒嬌。
想到這,楚時依不禁又打了個冷顫。
實在太可怕了。
“……”陸承宇見她如此,默沉了下,眼底情緒變得複雜起來。
他的王妃膽小又脆弱,他如果像以前那樣,她是不是又要哭?是不是又要怕他了?
陸承宇想起楚時依以前掉淚的模樣,下意識地蹙了下眉,又掃了懷裏的小姑娘幾眼。
最後視線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頸上,頸上系着一條粉紅色的兜絲帶,襯得她的肌膚異常白嫩。
陸承宇的黑眸掠過一抹微芒,目光一點一點地暗下去。
他的大手悄然無息的擱在楚時依的襦裙系帶上,只要他輕輕一拉,便可知襦裙下是何等曼妙風光……
陸承宇喉頭一陣幹燥,滑動幾下,呼吸微微紊亂。
被他抱在懷裏背對着他的楚時依,可說對于他的意圖毫無所覺。
就在大手忍不住想扯下系帶之際,陸承宇倏地想起書房那日的不歡而散,最終還是将手擱回小姑娘的細腰上。
好半晌,他才啞着嗓子,極其生澀的轉移話題:“王妃嫁妝裏沒帶新衣裳?怎麽平時穿的都是同一套。”
楚時依微微一愣,眼底旋閃過一絲錯愕,陸承宇居然會記得她平時穿什麽顏色的衣裳?
接着她想起原主的穿衣品味,額間又開始隐隐作痛。
她讪讪一笑,幹巴巴道:“妾身現在不喜紅了,以前帶來的衣物全是大紅……”
款式還是極其豔麗招搖的那種,她實在不敢恭維。
陸承宇聽見她說不喜紅,俊臉一下就黑了。
他的衣服全是紅。
朱紅、大紅、绛朱、棗紅、赤與石榴紅,各種想象得到的紅他都有。
這回輪到陸承宇悶不吭聲。
床榻上,兩人緊緊相偎,不發一語的模樣,倒有幾分鹣鲽情深的味道。
最後到底還是陸承宇忍不下去,咬牙切齒地瞇着眼問:“本王的衣裳都為紅,你也不喜?嗯?”
最後的那個‘嗯’字,明顯帶有幾分威脅意味。
男人嗓音略帶薄怒,楚時依心中一個咯噔,恨不得把幾分鐘前自己的舌頭咬掉。
她怎麽就忘了陸承宇這人總是一身紅。
都怪他穿起紅衣半分突兀也無,反倒俊美妖孽得讓人移不開眼。
楚時依想起陸承宇一不開心,不是要掐死她就是咬她,立刻發揮極大的求生欲,輕聲細語道:“喜歡,王爺穿什麽我都喜歡。”
僅是簡單的幾個字,便讓陸承宇眼底浮現難得一見的笑意。
而後他便将陳福給喚了進來。
楚時依聽他喊陳福,掙紮了下:“陳福待會兒就進來了,王爺您快松手……”
兩人如此親密模樣,實在讓人臊得慌。
陸承宇卻不為所動。
楚時依見陳福已經來到榻前,只好自暴自棄也轉身将自己的頭埋進陸承宇懷中,當起鴕鳥。
陸承宇面不改色,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陳福沒錯過王爺嘴角勾起的瞬間,跟着會心一笑,躬身道:“王爺有何吩咐。”
“讓蘇嬷嬷領着……”陸承宇頓了下,“平時伺候你的那個陪嫁丫鬟叫什麽?”
“斂秋。”楚時依悶着嗓子道。
“讓蘇嬷嬷領着斂秋去庫房挑幾匹布,再将做衣裳的婢子找來給王妃做幾件新衣。”
陳福笑瞇瞇的領了命,退出房外。
楚時依聽見他要給自己做新衣服,心中一凜,從他懷中擡起頭。
“王爺為什麽……”她咽了咽口水,語氣略帶遲疑,“為什麽……突然想給我做新衣服?”
“本王給你做衣服還不好嗎?”陸承宇聽出她話裏的不敢置信,眉心微蹙,寒聲問道。
對她兇她害怕,對她好也有意見。
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好好好,當然好。”楚時依眨了眨眼,杏眸彎成了月牙兒,連連點頭。
就是突然對她這麽好,态度轉變得這麽大,讓她覺得受寵若驚,還覺得有點可怕就是了……
搬回陸承宇房裏當晚,似雪在蘇嬷嬷的命令下,在房中替她修剪指甲。
楚時依坐在貴妃榻上,以手支颌,斜斜地靠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則正被似雪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修剪。
就在她正思考要是以後陸承宇發現,自己其實并不是真的喜歡他會有何反應時,似雪猛然間打了個噴涕。
再轉眼,她嫩白的手指已被剪出一道大口子。
利刃劃破指尖,猝不及防,楚時依毫無防備,疼得兩眼發黑,意識變得模糊,幾乎暈眩。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有意的,請王妃寬恕奴婢!”
似雪見楚時依疼得眼淚吧嗒吧嗒掉個不停,面上血色盡失,立刻吓得跪伏于地不停磕頭求饒,也跟着哭了起來。
楚時依:“小六,我要使用一個止痛劑,現在,立刻,馬上!”
小六:【宿主确定要這麽輕易就使用止痛劑?建議還是……】
楚時依疼得就要暈眩,也顧不得止痛劑究竟有多難取得,在心底吼怒:“現在就要,我快痛死了!快!”
小六頓了下:【已為宿止施打止痛劑,有效時間為一刻鐘。】
楚時依緊蹙的眉心同時舒展開來。
“為什麽我還是覺得有點疼?”
小六:【這止痛劑只能減輕宿主的疼痛,并不會讓你完全沒有感覺,但宿主現在的疼痛感應該變得微乎其微,甚至煙消雲散了。】
楚時依的确覺得不怎麽痛了,但不知為何她眼淚仍然掉個不停。
小六解釋:【這是因為止痛劑只能屏蔽宿主痛覺,但原主的身體還是承受着該有的痛苦。】
“也對,要是我突然不哭那也太奇怪了。”
楚時依若有所思的掃了眼仍不停磕頭求饒的似雪,又垂眸看了自己正不停冒出鮮血的手指。
……她覺得有點奇怪,照理說,打個噴涕不可能剪出這麽一大道口子才對。
小六:【提醒宿主,有人來了。】
楚時依頓了下,随即一臉痛苦的閉上眼,蜷縮起自己的身子,看起來就仿佛痛得要暈眩過去那般。
似雪不停求饒,涕淚俱下,在楚時依整個人蜷縮起來後,原本低垂的嘴角卻悄然勾起。
陸承宇生長于冷宮,可說是從泥裏一點點爬出來的,僅管中途他人惡意連連各種阻擾,他也不曾退縮。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要爬到他夢寐以求的位置時,他卻一朝從雲端跌落泥地,之後大部份的時間飽受病痛折磨,嚴重時甚至只能終日卧榻,這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他不是書中男主,沒有作者開給他的金手指,在經歷徹底的絕望後,他沒能浴火重生,他性情大變,終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似雲與似雪皆是在他還是氣意風發那個的九皇子時,就一直跟在他身邊。
她們親眼見到王爺是如何從一個清冷俊逸的少年,慢慢地活成了喜怒無常,暴虐狠戾的青年。
兩個小姑娘正值荳蒄年華,除了對于這個俊美王爺懷有滿腔忠心外,更對他懷有知慕少艾的心思,是以當初聽見楚時依哭鬧着不肯嫁時,才會那麽的生氣和不待見她。
似雲雖有那心思,卻不曾癡心妄想,她明白王爺就算跌入泥地,也不是她這種小丫鬟能配得起的,更何況王爺無心無情冷若冰霜,平時連多看她跟似雪一眼都無,縱使是她想也只能無果。
然而似雪卻與她截然相反,但她雖戀慕着陸承宇,卻也十分懼怕他,她也曾對他噓寒問暖,但陸承宇卻當場砸了她的東西,還說若再對他起不該有的心思便要将她逐出王府。
似雪怕了,從此再也不敢逾矩。
但喜歡一個人的心又怎麽可能說沒就沒,她依舊癡迷着王爺,她想實時王爺不久于人世,那麽自己能在他離世前一直陪着他也好。
卻不曾想,皇上突然将寧安侯嫡女給王爺,王爺還對她越來越好。
寧安侯嫡女出嫁前哭鬧不休,所有人都知曉她心悅林哲,這樣的人她又如何能配得上王爺,她一點也不配。
似雪眸色暗了暗,繼續掩面痛哭。
……
斂秋早先奉了陳福的命令,跟着蘇嬷嬷去挑選之前宮裏賜下的布匹。
她身後跟着幾名丫鬟,丫鬟們手裏拿着各色布匹,正準備給楚時依量身做幾件新衣裳。
一行人才剛踏進院落,斂秋心裏還在開心她家小姐終于打動王爺的心,好日子就要來了,衆人就齊齊聽見似雪瘆人的哭喊聲。
斂秋笑意驟然凝在嘴邊,臉色當場就變了。
蘇嬷嬷還在忙其他事,陳公公跟着王爺在書房伺候着,房裏就只剩她家小姐跟似雪。
她聽似雪哭得凄慘,當下也顧不得身後還跟着一排丫鬟及裁縫,提起裙.擺便往房裏沖。
一進房,只見她家小姐整個人蜷縮在貴妃榻上哆嗦着,小臉嘴唇全白得吓人,雖然淚流不止,卻已經痛得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細微抽氣聲,還全被似雪的哭喊求饒聲盡數蓋過。
“閉嘴!”斂秋見她家小姐如此模樣,也顧不得似雪是王爺身邊的大丫鬟了,沖着似雪便是一吼。
“奴婢不是故意的,請王妃原諒奴婢。”似雪渾身瑟瑟發抖,雖然被吼了,卻一點也不在意。
跟在後面的丫鬟們見狀,驚呼一聲,臉色也紛紛發白。
“去,快去通知蘇嬷嬷這事兒,讓她差人去請大夫。”斂秋甕聲甕氣道,心疼的抱住幾乎要失去意識的楚時依。
她并不知她家小姐這時正和腦海裏的小六專心對話,只當她家小姐雙眼茫然是過于疼痛而導致。
斂秋白着臉握起楚時依仍淌着血的手,見到她手上的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心頭猛地一跳,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這似雪是幹什麽吃的?
她家小姐痛覺不比尋常人,白嫩的指尖幾乎生生被剪掉一大塊肉,這簡直跟一般人肚子被捅了一刀差不多……
她家小姐在侯府時可說從來沒受過這麽重的傷!
斂秋抹掉臉上的眼淚,似是想到什麽,猛地狠惡惡的瞪了跪伏于地的似雪一眼,咬牙切齒道:“趕緊再去書房通知王爺,說王妃手指被剪了一道大口子,疼得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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