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6-(1)

康熙看完手中的書籍,感嘆道:“好書,字字句句皆有大智慧。”

一旁打瞌睡的韋小寶睜開眼,附和道:“是啊是啊,好書!”

康熙見他一臉疲态,合上書本對他溫言道:“小桂子你今晚暫且回府去吧,咱們這樣夜夜相伴,總歸是會惹人起疑的。”

韋小寶打了個哈欠,走到前面跪下行禮:“皇上好生休息,奴才告退了。”

康熙品味般看着他一邊伸懶腰一邊搖搖晃晃離開的樣子,微笑搖頭,又繼續閱讀起來。

回到韋府後,韋小寶立即感到氣氛不對,問道:“你們這都怎麽了?”

沐劍屏答道:“小寶,阿珂姐姐今天上午出去買布,天黑了都沒回來。荃姐姐、雙兒和柔姐姐吃完晚飯就出去找她了,現在都還在外面呢。”

方怡道:“依我看根本不必找,阿珂那麽美貌只會惹人憐惜,哪裏會有人狠心傷她呢?”

建寧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咕哝道:“阿珂也只是一般的美人,我在宮中就見過比她美的。”

沐劍屏一人焦急地盯着韋小寶,希望他能想出什麽辦法。韋小寶厭煩的翻了一眼方怡和建寧,開始仔細地可能會發生的事。

腦子裏把那些可怕的事情想了個遍,卻見蘇荃等人已經站在門外。沐劍屏迎上去問:“荃姐姐找到了嗎?”

蘇荃面無表情,雙兒對她搖了搖頭。

曾柔用力坐下,手托着腮:“到底阿珂到哪裏去了呢?我們這樣一條街一條街的找簡直是大海撈針嘛。”

蘇荃拍拍她的肩膀示以安慰:“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阿珂妹子遇到了淫賊。”

雙兒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方怡意識到了事态嚴重,擔心道:“我想阿珂不會那麽倒黴吧?”

蘇荃搖搖頭:“說不定。她武功平平,貌美如花又是只身行走,被采花賊盯上實屬正常。”

韋小寶急道:“那還都杵在這兒幹嘛?大家一起出去繼續找啊!”

建寧跑去西邊的廂房叫醒了所有下人,除了沐劍屏一人留下照看虎頭銅錘和雙雙之外,一家人全體出動,提着燈籠四處去找阿珂。

一夜的奔波卻依然徒勞而返,天亮以後,韋小寶才不得不換上官服繼續去上朝。蘇荃等人回到韋府決定吃點東西,睡幾個時辰,養足精神再繼續去找阿珂。

韋小寶在宮中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擔心阿珂會不會出事。康熙瞧出他心不在焉,便問道:“小寶你今天這是怎麽了?是身體不适還是有事瞞着朕?”

韋小寶回過神來,給康熙一個微笑:“我身體沒事,只是我老婆昨天突然不見了。”

康熙擔心地追問:“你說建寧不見了?可有派人去找?”

“回皇上,奴才說的不是建寧公主,而是我的另一個妻子。”

康熙寬下心來:“小桂子,你可知這女人雖多,正妻卻只有一個?”

這話中有話,康熙是在暗示只有建寧公主才是他的正妻,韋小寶又怎會聽不出?

“是,奴才剛才說錯了。我的一個小妾昨日裏走失了。”

康熙微笑道:“你若實在擔心,就回去找找她好了。只是朕昨兒晚上就讓你提前回去,今兒個真有些不舍呢。”

韋小寶思索一翻:“奴才想,她也只是看京城夜市太熱鬧,玩着玩着迷路了。奴才的家裏人已經出去找了,奴才就在皇宮陪伴皇上。”

康熙喜道:“如此甚好!小桂子,你過來。”

韋小寶聽話地走過去,康熙握住他的手:“朕命人繪制了大清國的版圖,你看,這就是朕的大清國!”

康熙攤開卷着的巨幅版圖,在地面上鋪展開來。康熙拉了韋小寶一同坐在地上,跟他講解每個小版塊是哪個地方,又有過什麽樣的風雲人物,演繹過什麽樣的故事。韋小寶本是無心聽的,但康熙眉梢眼角,字裏行間都是帶着驕傲的歡愉,慢慢也把他感染了。

這一聊又到了子時韋小寶才離開皇宮。

中秋已過去了好幾日,原本圓溜溜的滿月又有了缺口,成了個橢圓,活像一個豎起來的檸檬。出了宮門,打發走了侯在那裏的轎夫,韋小寶心裏有些亂,想一個人走回去。

一路邁着散漫的步伐,心裏亂不止因為擔心阿珂,也有一些不明朗的因素讓他沒來由地害怕起來。或者只是因為這些天太累了,韋小寶甩甩頭,加快步伐往家趕。

後面一陣聲響傳來,韋小寶回過頭去,只見空中兩個黑影向自己這邊迅速奔來。等他轉過來定睛一看,才看清原來是徐天川與玄真道人施展的輕功。

提到嗓子眼的心又一蹦一跳地回原位了,韋小寶摸摸自己的胸口:“被你們倆吓死了,下次出現吭個聲成麽?”

徐天川與玄真道人直直地看着他,沒半點說笑的樣子。

“你們倆半夜來找我幹嘛?”

“說話啊!”

“你們是啞了還是聾了?”

“說話!”

徐天川突然拔劍,劍鋒對着韋小寶的脖子,一字一頓的冷言道:“你敢說一句假話,我便殺了你!”

韋小寶動也不敢動,眼珠在劍鋒和徐天川之間來回瞟:“徐大哥,你要問什麽問好了,何必動刀動槍呢?”

玄真道人沒有勸阻,盯着韋小寶問道:“韋小寶,你曾是我們的香主,現如今我要問你一句:你回到朝廷效命于清庭了,是也不是?”

不會吧,就因為這?

韋小寶答道:“是,可是我也沒做過害天地會的事。”

徐天川怒道:“呸!你這狗雜碎也配提我們天地會!”

“徐大哥……”

玄真道人繼續問:“你回到清廷,并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是也不是?”

韋小寶連連點頭稱是。

“你是為了鞑子皇帝,是也不是?”玄真道人的聲音陡然洪亮起來,怒目圓睜。

韋小寶猶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徐天川怒道:“原來我們的香主,竟是滿清狗皇帝養的男寵!我呸!!!”

一口唾沫濺在韋小寶臉上,聽到“男寵”二字,沖動的話脫口而出:“不是!老子不是男寵!我只是愛小玄子而已,不論他是男是女是皇上還是叫花子,我都愛他!我不是男寵!”看似什麽都不在乎,小命最重要的他,其實把和小玄子的感情看得很重很重,容不得一點玷污。觸及到心底的那一片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韋小寶激動地只顧得了那股子上湧的氣血,別的全抛諸腦後。可話一出口他便暗自後悔,這不等于是一口承認了麽?

徐天川打了韋小寶一個耳光,這個耳光似是傾盡了全部力氣,打得韋小寶嘴角流血眼冒金星。

玄真道人憤怒地咬牙切齒:“昨晚鄭公子同我們說起,我們還千方百計為你辯解!想不到你不止是漢奸,還是個不要臉的男寵!!!”

徐天川眼睛裏布滿血絲:“你簡直連禽獸都不如,我殺了你!!”

“咣當……”

很輕微的一聲響,三人朝前方看去。

韋小寶驚道:“阿珂,你回來了?”

阿珂的臉色慘白,頭發淩亂,非常憔悴,眼神渙散,不知往哪兒看好。須臾後,又盯着韋小寶,似乎想找到一個相信他剛才說的不是真話的理由。苦苦搜索着,祈求着,可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韋小寶愛的人是康熙。

在她失蹤整夜,下落不明時,他可以在皇宮裏陪着康熙。

有人拿刀逼問着他時,他寧願死也要說出自己真正的感情。

這就是答案。

“阿珂,你快回家去。”

阿珂一言不發,轉身蹒跚地越走越遠。韋小寶盯着她的背影,第一次真正的心疼這個女人。

徐天川拽他起來,劍鋒離開了他的咽喉:“韋小寶,我念在你曾是我們香主的份上,給你一條生路。你現在發毒誓永遠不會回到狗皇帝身邊,你發誓和滿清皇帝不共戴天勢不兩立!”

韋小寶咬着牙不做聲。

徐天川再次揮劍要殺他,只聽“啪”的一聲,是刀劍相碰的聲音。韋小寶擡頭看去,眼前突然出現了幾個官兵,與徐天川打鬥起來。

這幾個人武功精銳,又在人數上占了優勢,很快便擊退了徐天川與玄真道人。

官兵在韋小寶面前跪下:“韋爵爺,小的差點沒保護爵爺安全,小的該死。”

韋小寶呆坐在原地,目光依然逗留在阿珂離去的巷口。

另一個官兵道:“韋爵爺,皇上一直怕爵爺出事,派小的們跟着爵爺,這才在危難時刻救下爵爺的。”

“皇上吩咐過,爵爺一旦遇刺,便立即救下并帶回皇宮。爵爺請随我等入宮吧。”

方才的打鬥中,玄真道人胸口挨了一刀,徐天川攙着他一路奔回楊柳胡同,在一座老宅門前停下,推門而入。

大堂內衆人皆坐等他二人歸來,徐天川摻了玄真道人坐下。錢老本見他二人這般狼狽而歸,拉了徐天川問道:“可見着韋香主沒有?”

徐天川啐道:“呸!休要再提那個狗雜碎!”

衆堂主見徐天川這般惱怒韋小寶,心中便有了猜出了幾分頭緒。錢老本繼續問道:“玄真道人這傷是怎麽來的?” 玄真道人本虛脫的閉目養神,又睜眼弱聲答道:“叫幾個清廷狗咬了。”徐天川兩眼發紅,拍案而起:“鄭克爽說的沒錯,韋小寶那個狗雜碎不止是降了清廷的漢奸,更是個不知羞恥的男寵!”

門簾後走出一人,雙手背于身後,倒有幾分氣宇軒昂的模樣:“我說得是真是假諸位應該知道了。韋小寶那個狗漢奸,與滿清狗皇帝乃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窩。”

洪順堂堂主方大洪瞪了他一眼,冷言道:“鄭二公子也是投降滿清之人吧?”

徐天川驚覺,指着鄭克爽道:“且不提韋小寶是什麽人,你殺了我們總舵主又降了滿清鞑子,我們天地會斷不會奉你為世子!”

胡德“呼啦”一聲站起:“徐天川說的不錯。其他堂奉不奉你,胡某無權過問。我參太堂斷不會替你這等貪生怕死之輩奔走賣命!”

錢老本直指着鄭克爽的鼻子罵道:“韋小寶就算如何無恥,也曾對我們天地會真心實意。你何曾把我們放在眼裏?我錢老本雖只是一介莽夫,也不願給你當牛做馬!”

玄水堂堂主林永超聞言,斜眼冷笑一聲:“臺灣鄭家本來就是我們的主子,你們對鄭公子如此不敬,是想另立門戶麽?”

徐天川沖動地想上前與他理論,被胡德按下,胡德道:“敢問一句林堂主,總舵主一生追随鄭王爺出生入死,結果又怎麽樣?”

鄭克爽解釋道:“陳總舵主是死于我劍下不假。但各位有所不知,當日我在靈蛇島殺陳總舵主之前,韋小寶曾對我說了一番話。他說陳總舵主只會擁護大世子,他還說陳總舵主早已吩咐天地會衆人,找個機會便會除掉我。”

錢老本大罵道:“放屁!總舵主何曾說過這種混賬話?”

玄真道人虛弱的聲音傳來:“要說對二公子有偏見的人,那當數韋小寶才是。”

鄭克爽點頭道:“正是如此!後來我才恍然大悟,韋小寶已投奔清廷,而陳總舵主那般大智大勇武功蓋世,自然是清廷的一個大威脅。再者,他也一直痛恨我。所以他誘使我殺陳總舵主,我若成功,那清廷便少了一根肉中刺,反之我若死在陳總舵主手中,那韋小寶便少了根肉中刺。”

胡德憤然道:“用心何其奸險!”

徐天川問道:“你投降滿清之事又作何解釋?”

鄭克爽面露羞愧之色:“我們雖然投降滿清,卻決不是吳三桂、韋小寶那等漢奸之輩!”

“哼!投降也投了,官位也封了,還敢說這等漂亮話。”

鄭克爽道:“鄭家是如何投降的?你們不要忘了,我父王曾一而再再而三回絕了清廷的招安!康熙眼見招安無望,派了大炮船只數十艘來攻打臺灣。我父王手頭有多少兵力各位都很清楚。我們殊死抵抗直至兵将所剩無幾、糧草耗盡,我父王拔劍自刎謝了罪……”

鄭克爽嗚咽了幾聲,拿袖子抹去流下的淚水。衆人見他這等模樣,心中發酸,眼眶竟也有些濕潤了。

鄭克爽繼續說道:“爾後我和我大哥二人帶領老弱殘兵繼續對抗朝廷,可是臺灣百姓被清廷大炮轟得死傷無數,就算活着的也是無家可歸、颠沛流離。我們不忍見百姓再陷入水深火熱,才決定投降。投降之後我雖接受了鞑子皇帝賜的官銜,卻不願與鞑子同流合污,于是我拒不上朝理政。所以我雖然是滿清皇帝禦封的海澄公,卻身無職權、一貧如洗,終日以賣字畫為生,不願理朝政,也不願理會江湖之事。可是天地會始終是為我鄭家賣命的好兄弟,我又怎能坐視韋小寶那個小人利用你們呢?”

鄭克爽投降滿清本是害怕戰敗,加上貪圖清廷官位;“有銜無職”是因康熙既不信他,又覺他無能,不願讓他參與朝政;一貧如洗是因為曾經貪生怕死地把自己爺爺奶奶爹爹媽媽也賣給了韋小寶,欠了幾百萬兩銀子。此刻鄭克爽卻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聲淚俱下,贏得了天地會衆人的欽佩。

林永超抹去眼淚,激動地道:“啥也不說了,二公子,我林永超跟你了!!”他身後玄水堂衆人也一同點頭:“對,二公子,我們玄水堂都跟你了!”

方大洪點頭:“二公子,洪順堂也跟你了!”

本對鄭克爽心存芥蒂的胡德沉默半晌,也開口道:“參太堂願為二公子效命。”

徐天川急道:“你們這麽快便願跟随他了?”

林永超道:“徐天川,你不要忘了總舵主生前的忠貞!我相信若此刻總舵主泉下有知,定會令我等全部尊奉二公子。”

徐天川看了看玄真道人,又看了看錢老本,面露猶豫之色,須臾後又不愉地抱拳行禮道:“青木堂,尊奉二公子。”

三更時分,康熙睡于乾清宮內。多隆在殿外敲門禀報道:“皇上,韋大人來了。”

韋小寶在這個時候來宮中,康熙猜想定是他遇刺,被派去保護他的侍衛救下帶回皇宮。

康熙甕聲道:“嗯。讓他進來。”

“奴才遵命。韋爵爺,請。”

康熙掀開被褥,穿着絲質裏衣下床,走去牽了韋小寶走向龍床,又拉了他坐下。面朝門外命令道:“你們全都退下。”“奴才遵旨。”

見他面如土色,康熙柔聲道:“沒事了,朕一直派人暗中保護你。”

韋小寶目光呆滞,心亂如麻。

康熙攬過他的肩:“小桂子不用怕,小玄子在這兒。”

飄游的思緒一下被“小玄子”三個字帶回來,他急急看着康熙,半晌後才握緊他的手,開口道:“小玄子,我不是你的男寵!”

康熙一愣,安慰道:“當然不是。”

韋小寶緊張的神色稍稍緩解,又道:“我只是愛小玄子而已,不管他是皇上還是叫花子,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都愛小玄子。我不是男寵,不是的……”

身體傾斜,順勢靠着康熙的身體,像是在尋求一個安慰。

康熙緊抱着他:“小玄子知道,小玄子對你也是一樣。”

嘴唇在他的臉上落下,輕輕地用吻覆蓋他的額,他的眼睛、鼻子。韋小寶被這輕柔的吻叫醒了,湊上自己的雙唇探尋那輕柔的來源。

一向沒有對情之一事如此執着的他,此刻太需要小玄子的肯定和安慰,他熱切地在康熙口中索取那份溫熱。唇舌彼此摩擦,他雙手攀上了康熙的背,用盡全力越收越緊。

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小玄子,他要緊緊箍住,用力地去感受他的一切。

這是個激烈到像是要相擁而死的吻。

衣物一件一件地褪去,康熙一手擁住他的背,另一只手來回撫摸着胸膛。距離太近了,韋小寶看不清他的面孔,驚愕的把他推開,直直地盯着他。

“小玄子……”

康熙沒有下一步動作,用目光代替了嘴唇,去親吻他的面頰。兩個早已有了欲望的人,竟然就這麽四目相對,沒有下一步動作。直到韋小寶說出下一句話:“小玄子,我要你……”

不知為何心中一陣泛酸,康熙分開韋小寶的雙腿,俯身而下。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這種被進入後的痛依然撕心裂肺。

康熙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極深極激烈的,巨物與狹道的猛烈沖撞讓韋小寶痛得鑽心。每到最深地沖擊時,韋小寶的嘴總是一張一合,發出低低的聲音。康熙緊咬着牙關用力挺進,熟悉的口型他一看便知道是在喚“小玄子”。

在他體內的一陣噴灑,康熙打了一個激靈,俯身靠在韋小寶身上閉目養神。

韋小寶攤在一邊的雙手,漸漸擡起來,抱住康熙的腰:“小玄子……”

顧府。

鄭克爽走進大堂,周身散發着春風得意之歡愉,與前些日子的落魄判若兩人。顧明秀坐在堂上首席,茶蓋扇了扇茶水:“鄭兄弟來了。”

鄭克爽抱拳做禮到:“見過顧大人。”

顧明秀放下瓷杯:“鄭兄弟不必客氣,快請坐下吧。”

顧府大堂左右兩列紅木桌椅之間,鋪着一張上好的波斯國大紅色地毯。鄭克爽上一次只敢繞着地毯,踏着旁邊的大理石繞去坐下。這一次鄭克爽大大方方從地毯上踏過,端端正正坐在右邊客座之上。

“鄭兄弟,江湖上的事可辦妥了麽?”

鄭克爽抱拳答道:“顧大人,那天地會本是我臺灣鄭家手下的奴才。如今我鄭克爽親自出馬,自然是辦得妥妥當當。”

顧明秀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微笑道:“他們知道韋小寶是男寵後說過什麽?”

“自然是個個憤怒不已,義憤填膺,只恨不能将韋小寶他千刀萬剮。”鄭克爽口氣中盡是得意,“現在天地會上下皆聽命于我,顧大人盡可放心。”

“呵,鄭兄弟辦事我自然是大大的放心。”

“不知朝廷那邊,消息散開了沒有?”

顧明秀斜眼看他,鄭克爽驀地想起自己只是顧明秀手中的棋子,而非平起平坐的夥伴,自知這話問得越了權,便起身陪笑道:“小人失言了,顧大人莫怪。”

“言重了,這事兒告訴你也無妨。”顧明秀擡手上下揮了揮,示意讓鄭克爽坐下,“不瞞你說,本大人從十幾年前,皇上還是個小娃娃時起,便開始給宮裏的太監公公送重禮。每年三節一壽那更是厚禮不斷。尤其是敬事房的公公,收我的禮收得都手軟了。從前我只是要他們記下皇上每日寵幸的妃子,再給得寵的妃子送重禮。現如今這妃子們都已不重要,我要讓宮裏的太監們把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開來!”

鄭克爽道:“大人真有先見之明!”

顧明秀站起身來,撥起了如意算盤:“太監們傳給宮女,宮女們傳給侍衛。朝廷百官,哪一個不在皇宮裏買通了自己的眼線?太監侍衛宮女人盡皆知,難道還用擔心朝野之中無人知曉麽?”

鄭克爽道:“顧大人的意思是,與其被懷疑‘無中生有’,不如刮起‘空穴來風’?”

“哼,有點兒見識。等皇上和韋小寶的事人盡皆知,皇上哪裏還會有心思去管民間抽不抽鴉片?我們這股風吹得越大,以後油水撈得越多!”

顧、鄭二人不再說話,面帶興奮之色看着門外。

這夜韋小寶似是受到驚吓,與康熙縱情後便早早地睡去。夢中他眉頭微蹙,睫毛也像蟬翼一般微微顫動。康熙見他這般狀況,便在旁替他掖掖被角,握住手安慰幾句,別的也都做不了。約莫一炷香時間,韋小寶睡得沉了,康熙才離開去處理政務。

屆時四更多,黑暗的天空漸漸泛出微弱的光亮。

已通傳了幾個侍衛來禦書房面聖,康熙坐等于內。只片刻,那幾人便已來了。

“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放下書卷:“平身。”

幾名侍衛站起來,弓着腰:“謝皇上恩典。”

“前夜行刺韋大人的是什麽人,你等細細說來。”

“喳。那二人一老一壯。老的看着像是個道士,手拿拂塵,年約五十。另一人大約三十七、八。他二人殺氣騰騰,若非皇上聖明,派奴才們暗中保護韋大人,只怕這會兒他們已取了韋大人性命。”

康熙曾聽風際中描述過天地會青木堂幾人的特征,這會兒一聽禀報便知是徐天川與玄真道人。那夜小寶胡亂言語,康熙也猜出定是有人不知如何得知了他和韋小寶的關系。既然這二人一心要殺小桂子,又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那康熙豈能容他們存活于世?

“你們幾個做得好,這裏的有些散碎金子你們每人拿一個。” 說完康熙掀開托盤上的紅布,幾個侍衛眼睛放光一眨不眨:這一錠錠的金元寶叫“散碎金子”?

“奴才謝皇上賞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點頭:“嗯。你們去找宮裏的畫師,口述那兩個賊人的相貌,讓他多畫一些。朕會增派幾人同你們一起手持畫像,找到那兩個賊厮。殺。”

侍衛們抱拳叩頭:“奴才遵旨。”

“你們要秘密執行,不得向官員公開。另外朕給你們提個醒,那兩個賊人常在京城南邊出沒,尤其是楊柳胡同。事情辦妥朕自會有賞。記住,只要他們一息尚存,你們就通通處死!”

幾個侍衛大駭,連連叩頭,決意道:“奴才遵旨!”

侍衛們換上百姓衣裝,開始在楊柳胡同附近逗留,暗自留意查找。當天夜晚,到了一更時分,徐天川與玄真道人從外趕回楊柳胡同。突然有股威猛之勢逼來,徐天川二人回頭一看,只見幾人手拿官刀疾沖向前。徐天川向後退一步,做好迎戰之備。待到那幾人沖到眼前時,玄真道人用拂塵卷住其中一人的砍刀,用力往右甩去。那人卻也反應極快,當即松了緊握刀柄的手,看清玄真道人往哪方用力,那人穩了力道又握住刀柄,往左用力,玄真道人手中的拂塵絲絲散落。

徐天川大驚,雙足一點,向上躍起,借助騰起的須臾時間運真氣将力氣集中在拳掌之中。落地時側掌成鋒,劈向一人的腰際。那人腰上吃痛,手裏力氣減弱,徐天川順勢搶來了他的官刀,扔向玄真道人:“接着!”

那幾人并未膽怯,反而勢如拼命,叫嚣着一擁而上。

徐天川與玄真道人見這幾人這般氣勢,當即有幾分膽怯。那幾人沖到面前,并不急于攻擊,而是圍成一個圓,将徐天川與玄真道人困于其中。

玄真道人不善用刀,徐天川手無寸鐵,二人腹背受敵,漸漸力不從心。

前方一人揮着砍刀劈向玄真道人,徐天川盤腿而去,将那人掃落在地。緊接着左右兩方的四人死死圍住徐天川,四把官刀同時揮砍過來。玄真道人掌擊一人,徐天川踢倒兩個。剩下一人卻如何也防不住,一把砍刀割向玄真道人的腹部,緊接着就是第二刀第三刀。

徐天川擊退那人時,先前倒下的幾人也已從傷痛中緩過來,又一窩蜂的沖來。徐天川雙拳難敵四手,腰、腹、背皆受了傷。玄真道人更是被一把官刀從腹部穿透,一口鮮血噴出。

徐天川見狀大怒:“我與你們并無仇怨,為何要如此趕盡殺絕!!”

其中一人冷哼道:“不殺了你們,我們就得死!要怪只怪你愚蠢,偏去刺殺皇上最寵愛的韋爵爺!”

屆時洪順堂堂主方大洪與錢老本聞得打鬥之聲,本想出來一探究竟,一出楊柳胡同便見到玄真道人口吐鮮血,奄奄一息,徐天川一人負傷禦敵。

方大洪與錢老本二人即刻上去幫忙,合三人之力漸漸擊退那幾個奉命來殺徐天川與玄真道人的侍衛。

方大洪與錢老本二人攙扶玄真道人,徐天川忍着傷,吃力地跟在後面,幾人一起進了大堂。

玄真道人受傷太重,昏迷不醒。徐天川亦是面色蒼白,有氣無力。方大洪問道:“方才那是哪路人馬?”

徐天川喘勻了氣,答道:“韋小寶那個狗雜種,讓……讓鞑子皇帝……派人……殺……殺我們…… ”說完便閉上眼睛,暈厥了過去。

方大洪道:“此刻為他二人療傷才是最要緊的。”

錢老本點點頭,幫着方大洪把二人擡到床上去。方大洪替二人把完脈搏後,搖頭道:“徐天川雖傷重,卻還有一線生機。至于玄真道人,他,已經歸西了。”

方大洪拳頭緊握,咬牙切齒。錢老本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韋小寶,我們天地會不殺了你誓不為人!!”

天際微亮,案前燭火被侍夜的宮女撤下。韋小寶翻身,這麽大的一張床上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小玄子總是等他睡了之後便起身去處理他的國家大事,這樣添柴加火地熬着他自己,又讓韋小寶怎麽能睡得安心?

此時還不到上朝的時辰,韋小寶卻已經穿好了朝服,去了太和殿。

康熙走下龍椅,來到他身邊,饒有趣味地說:“韋大人幾時這麽勤着朝堂的事了?這麽早,也不多休息一會。”

韋小寶挑了挑眉毛,又弓腰作禮:“回皇上,奴才有個習慣,上床歇息的時候是誰陪着奴才,何時醒了看不見那個人奴才就會睡不下去了。偏偏最近陪奴才上床的人啊,總是喜歡趁奴才睡了離開奴才。皇上您說奴才是不是該換個人睡了?”

康熙會心一笑。

昨夜除了天地會的事之外,還有幾件政務讓他頭疼不已。一直以來,能讓他在這種“頭疼”之餘還能感覺到喜悅的,只有小桂子一人而已。這種喜悅對他來說,是可以留給自己的唯一的奢侈,他希望可以将之留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好了,不過是福建有些天災,等下上朝時你就知道了。現在時辰還早,朕還有些奏折要趕在上朝前閱完。”

康熙坐回龍椅,熬得通紅的雙眼仍看着那一摞奏本。韋小寶沒個站相地靠在一邊,雙眼微閉,只覺得呆在小玄子身邊無比安心,不由得睡意沉沉起來。

“還是小玄子身邊好啊……”韋小寶借着睡意含糊不清的說着一句。

康熙騰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小桂子,朕真的很需要你啊。

“小桂子會在小玄子身邊多久呢?”

韋小寶似乎是被摸得舒服了,不由得順勢蹭了蹭他的掌心。

康熙不知他是否沒聽見自己剛才的問題,見他沒了聲音,也不再說話。

“會很久很久的,久到我老得走不動,想離開還要小玄子派人擡走……”

是了,他的小桂子總是能說出他最想聽到的話。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康熙幾乎占去了韋小寶幾乎全部的生活。宮裏有專門為他準備的各類用品,膳食也有他愛吃的食物。這樣一點一點的侵占,韋小寶是知道的,也想給自己留一些時間。可是小玄子有時眉頭緊鎖地與他商量國家大事,有時抱着他表現得那麽深情,有時用膳時出其不意地上出他最愛的菜肴。總之每時每刻他都能感覺得到,他的皇帝主子,他的小玄子,都是那麽地需要他。于是漸漸地韋小寶也就心安理得起來,畢竟,他能在犯了那麽多砍頭大罪以後和小玄子這麽相處着,是以前只會在夢裏出現的事情。

但是對宮外的事也是要去管一管的。韋小寶托了人多方時時幫他打探他府裏的事,每次外面帶回來的消息都讓他放心。

這一天多隆有公差外出,他便一早托了多隆去府裏看一看。這不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為了讓他放心而已。

黃昏時分康熙在禦花園射箭,每射中把心韋小寶都要發揮一下他那驚世駭俗的馬屁功夫。

用完晚膳康熙留在了禦書房,韋小寶自然是在一旁陪着。小玄子看的那些聖賢書,他可是一個字也不懂,坐在旁邊也不敢打擾康熙,便無聊地做起一些小動作。

康熙不時向他瞥去,見他那一副沉悶模樣略有不忍,便想着讓他先出去透透氣。

韋小寶正求之不得,謝了恩轉了身,外面卻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韋小寶腦中的一個念頭閃過,急忙折回,護在康熙身前。康熙見他如此,知他在擔心自己被行刺,便扶了他一把,寬慰道:“沒事的,你且站在朕的身邊。”

兩個人都仔細分辨着外面的動靜,依稀從中聽到了建寧的聲音,一時間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啓禀皇上,建寧公主求見。

韋小寶站在一旁,康熙正襟危坐道:“讓公主進來。”

下一刻建寧破門而入,康熙幾乎沒有認出眼前這個女人是建寧。她頭發淩亂,臉上有血跡,身上的衣裳也開了幾處口子。眼睛裏充滿了憤怒和寒意,死死盯着康熙。

“建寧,發生了什麽事嗎?”韋小寶先康熙一步問道。

建寧徑直走到康熙面前,倔強地仰着臉,瞪得滾圓的美目中流出一行眼淚。

“皇上,我不敢求你念在我曾經是你妹妹,我也不敢求你念在小寶曾經為你做過那麽多事,我只想問皇上一聲,我們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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