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16-完結

十六

天地會新址是一處不大不小的宅子,為掩人耳目,這處宅院對外稱為醫者栽種草藥的地方。大隐隐于市,既然是做了“藥圃”,那麽自然不會門庭若市,各路人馬便将這不合群的冷清門庭看作尋常。

有些事情是見不得光的,所以一向自認光明磊落的九難晝伏夜出地将韋小寶帶入宅院。韋小寶本在心中糾結見到那些人該如何如何,可事實證明那個鄭克爽的無恥程度遠遠超過他的預料,那個人滿面笑容地迎接了他們,并一再表示之前的事都是“誤會”。即便再怎麽練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這個人的段位也是高得讓韋小寶有點難以置信。

可他的女師父顯然是吃了他這一套,一向清冷的面色像初春的冰川一般溶解了幾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進了宅院之後,韋小寶被有意撇開,九難入了密室與鄭克爽了天地會衆堂主密談。韋小寶有些聊賴,低頭伺候自己的那些傷口,不經意擡頭間便看到圍牆上伏着幾張面孔。那是四個堅持要暗中保護他的人,這一面露得他心中便有了數,這些人還潛伏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現在的處境看似平和,實則比之前更加危險。撇去那些怒發沖冠的天地會衆人,單是懂得以假面具麻痹女師父的鄭克爽便已經不易招架。憑他巧舌如簧,也難以扭轉乾坤。好在他已經把錢財轉移到皇宮,沒有榨出油水的鄭克爽沖着這一點也不會把他的命給斷送掉。不過其他的,比如潑髒水咒罵毒打之類的,他沒指望能避得過去。

但是這次鄭克爽對付他的方法從硬的變成了軟的。他的吃穿住一律都是好的,雖說不能與他在小玄子身邊時相比,但能有這樣的待遇已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對家産的追問是有的,韋小寶發揮他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時不時夾雜一兩句不太好聽的話來罵人,鄭克爽也不生氣,每次都是笑笑便離開。

這麽過了幾日,韋小寶也是琢磨不出他背後的用意,只是他從沒打算相信這點哄人的手段,仍舊對自己的錢財去向閉口不提。

早晨起床他的桌上就盛着熱氣騰騰的揚州湯包,熟悉的香味令人食欲大開。他才懶得管有毒沒毒,毒死了也不過一條命,吃了再說。在他口舌貪圖享受之際,一個倒胃口的人站在他門前。

“韋爵爺,你現在無論如何也是回不了皇宮,找不着皇上的。倒不如棄暗投明,你那些錢財能助成大事,你将功補過之下,自然還是天地會的韋香主。”

他媽的,為什麽這麽令人惡心的話不能等他吃完包子再說。

“行。等哪天你被雷劈死,那些錢都給你做帛金。”

對方臉色明顯變得很難看,強行壓制住後若無其事地說:“吃完了就出來前廳,我與長公主都要出門,你是要與我們一路還是留于此地随你。”

心中一個想法乍現,但略作思考便給否定掉。話雖這麽說,但他們就算離開也一定留了人看守他,他又能跑去哪裏?

他還是決定留下。

臨行前九難把他拉到一邊,用只有他們才聽得見的音量說:“我打算去百花山為阿珂守靈十日,今日天地會留下的人都是容易應付的,你好自為之吧。總之出去不要再做漢奸走狗就是了。”

韋小寶還欲上前去說些什麽,他的女師父卻是拂袖決然離去,一副不想再聽的樣子。“師父……”韋小寶目送那個纖瘦的背影,喃喃自言,“你老人家也要好好地,保重自己。”

韋小寶煩悶地朝身後的錢老本說:“你就不能不跟着我嗎?我又跑不掉!”

錢老本對韋小寶還是存有幾分敬意的,眼見這幾日連鄭克爽也沒為難他,便更不由自主地認為韋小寶應該是情有可原的,有什麽隐情也說不定。抱有這種想法,對他便有了些好臉色。

“屬下又不能違抗二公子的命令。大不了我離你五步遠就是了。”

韋小寶瞥見院子裏高聳的樹上有一個人焦急地注視他們,便移開目光繼續對錢老本說:“鄭克爽想要老子的錢,殺了老子全家又把老子軟禁在這裏,你們這些是非不分的東西就幫着他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我看你們死了以後怎麽去見師父。”

錢老本解釋:“你府上的事我可什麽都沒參與。是洪順堂的去做的,二公子還叫了其他人。”

韋小寶聞言便追問:“其他的什麽人?”

錢老本撓撓頭:“這個二公子吩咐過不能說啊。”

他媽的。

韋小寶氣定神閑背過身:“等天地會都被那個龜孫子作得死絕了你們才知道厲害。老子全家妻兒死得那麽慘,你要是還有一丁點良知,就去幫我做一個牌位,好給她們上香。”

錢老本眨眨眼,想了一會兒,點頭應承後就轉身從前門出去。奉命看守的人也分散在前門後門和前廳,一時間他便在這裏有了片刻的自由。

樹上的人躍于他面前,剛要作禮,便被韋小寶打住。

“時間很少,免了那些沒用的。我問你,可有将那些金子送去皇宮呈給皇上?”

“回韋爵爺,屬下們完成任務。皇上擔心爵爺安危,又派了奴才幾個折回保護爵爺。”

韋小寶心中一暖,“那四個侍衛大哥近日來一直在保護我。”

“是。只是皇上擔心他們四個不夠用。”

“……皇上可還好?”

“回爵爺,皇上病了。”

韋小寶來不及做反應,又聽到腳步聲。他做了個手勢,面前的人便以靈巧的輕功躍出牆外。

小玄子竟然生病了,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候,更是給人以可乘之機。他要怎麽做才能幫到他?只能留在這裏。女師父去了百花山,天地會剩下的一盤散沙已經沒有了他兩個師父那種一等一的高手,這就方便他随時讓潛伏着的侍衛快馬加鞭地把這裏的情況傳遞到皇宮裏去。為了這個,他不能離開。

折返的錢老本又啰啰嗦嗦了一陣,韋小寶拿出随身的銀票,甩了一張過去,不耐煩地問:“夠了吧?”

“一塊牌位而已,二兩銀子就夠了。”

韋小寶一時間火氣升起:“媽的剩下的錢去買點東西補補天地會的這些豬腦子。”

十七

今年的冬天早早地到來了,庭院的落葉掃盡後,就只剩下疏影橫斜。沒有了樹葉的枯枝顯然不具備招蜂引蝶的念頭和能力,只想茍延殘喘直至下一個萌芽的季節到來。但是刺骨的寒風不會予以慈悲,總是不遺餘力地要把它摧跨,好像不會放過它在冬日裏的最後一點價值。

韋小寶敬了一炷香,門外嘈雜的聲音從前廳一直傳到他夫人牌位旁。

近日來小玄子的病不僅絲毫不見好,而且竟然聽聞他這幾日告病不朝。那樣一個不肯給自己絲毫懈怠的帝王,到底是怎樣的病來山倒才會到這一步。

那些虎踞龍盤的勢力,在這個冬天,似乎都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兩日前,渤海沿岸英吉利國的商船運來鴉片。

昨日,英吉利國的商人帶來□□數支,直接送往京城天地會總部。現在那幾個洋鬼子還在門外與天地會的蠢貨高談闊論。

他的小玄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病好,現在這樣的情況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他生病時告訴他,否則加重了他的病情,這些人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更重要的是,到底天地會與英吉利是怎麽勾搭上的,個中隐情他還沒弄清楚。他想沉住氣,等抓住了真正的黑手,一并發難。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現在他們很“虛”,反倒要拿出“實”來,就算他現在狗屁都沒有,氣勢上也不能輸了先機。

這天晚上下起了雨,門外的不速之客腳上的泥水未幹,臉上興奮之色難掩,踩着幹淨地板向他走來。

韋小寶睨了他一眼:“你這狗賊今天是吃了蜜蜂屎?”

鄭克爽嘴角抽搐了一下,抓着韋小寶的肩膀,另一手拔出了劍:“你終于可以死了。”

這狗雜種難道得了失心瘋?

“你以為把錢放在百花山就安全了嗎?”

韋小寶心中一驚。他自己留下的那三分之一的錢財,早早的就在百花山設了機關藏了起來。所以他的妻兒葬在百花山,料想他去取錢時總以祭拜名義掩護,絕不會有人起疑。這種機密的事情,連派去百花山修陵墓的侍衛也一無所知,這個狗雜種鄭克爽為什麽會突然知道?

“怎麽 ?你想知道我怎麽知道的?”鄭克爽得意地揚眉,“你以為長公主去百花山是為了給阿珂守靈?要說你韋爵爺會不給妻兒陪葬一些奇珍異寶,說出去都是笑話。”

難怪師父要突然去給阿珂守靈,難怪師父會突發善心想要放走他。原來她是要帶人去掘他家的墳,一時愧疚才會那樣。師父啊,你真的很糊塗啊……

“長公主意外發現陵墓附近竟然有機關。你也算聰明了,可老天要收拾你,你再聰明也只有受死。”鄭克爽的佩劍已朝他的咽喉直指過來。

門外突然沖進兩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封住鄭克爽的穴道。

鄭克爽想用內力沖開穴道,只是以他的內力,實在是浪費力氣。

“韋小寶你這狗賊,竟然帶侍衛來天地會總舵!”

韋小寶奪下鄭克爽手中的佩劍,朝他的肚子直直刺下去,又呸了一口。他很想把這個狗賊罵個痛快,再一劍一劍剜下他的血肉,才能解心頭恨之萬一。但眼下外面有一衆人等,更重要的是,洋鬼子帶□□來了,算來算去,他也是讨不到好處的。

好死不死,外面雨點噼啪,偏偏還有急切的腳步聲在逼近。韋小寶看了看進來保護他的兩名侍衛,伸手一指,二人便會了意,順着他指的方向藏身躲了起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中年男子擡腳跨過門檻入內。那身影很是眼熟,可是對方一直低着頭,他看不見面孔,也就死活想不起眼前究竟何人。

“顧明秀!”韋小寶驚呼。

對方淺淺一笑:“韋大人,闊別多日,大人風采依舊。”

臨淵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顧明秀。他怎麽會在這裏?韋小寶腦中不斷推算着,不一會兒,便覺得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肚皮吃了一劍又沒辦法動彈的那個人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嚷道:“顧大人!韋小寶這狗賊要殺我,顧大人快叫人進來救我啊。”

“混賬,你是怎麽跟韋大人說話的?”顧秀明眯起一雙細長的眼睛。

鄭克爽眼珠一轉,“顧大人,這狗賊的錢我已命人找到了,整整三十萬兩……黃金。我馬上便可叫人呈給顧大人!”

對方仍然不徐不疾,臉上沒有絲毫波動:“韋大人的身價可比這些金子要值錢多了。”

韋小寶聞言“哈”地一聲失笑:“顧大人,你養的這條狗可不太聰明,把他□□成這樣也是辛苦你了。我實話告訴你,他殺了我全家,殺了我師父,我是一定要報仇的。剛才這一劍不過是個前奏,好戲都還沒開始,顧大人倒是給不給我這個臺面往下唱?”

顧明秀扯起嘴角,狹長的雙眼實在讀不出他的心思,不過他這個笑容的默認意味還是很明顯的。

鄭克爽大驚失色,一聲“顧大人”還沒喊出口,便被韋小寶手中的劍刺進腹中。這一劍刺得很深,鄭克爽看着顧明秀,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韋小寶看看二人,心中卻有幾分了然。

顧明秀面對着鄭克爽:“狡兔死走狗烹。何況你這只走狗實在是愚蠢。”

待到那只“走狗”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韋小寶才正視了顧明秀:“顧大人有什麽計劃不如趁早說。”

顧明秀卻還是淺笑:“不急,等韋爵爺身邊那幾個侍衛先出來見見面。”

韋小寶皺了皺眉。媽的,這是只極難對付的千年狐貍。

躲着的兩名侍衛現了身,下一刻門外便有人持了□□入內,朝着不明所以的二人開了火。幾聲槍響之後,那兩名功夫還算不錯的高手便直直倒了下去。

英吉利的火器,果然威力非凡。

血腥味混合□□的味道實在不好聞,韋小寶咳了一聲,看看周圍,片刻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三具屍首。

“顧大人,你這又何必呢。”何必非要這兩個人的性命?他們不過奉皇命行事而已。

“鄭克爽做了對不起你韋大人的事,你要殺他,無可厚非。這兩個人卻不知是什麽身份,竟然也敢對海澄公動手,自然要罰。”

“我對你來說又有什麽可敬畏的,不過有什麽事情要利用我去做吧?等我做完了那些,我也是下一個鄭克爽。”韋小寶說得不留情面,在這種高手面前耍什麽手段心機,簡直無異于找死,索性就開門見山了。

“與韋大人這樣聰明的人說話,顧某也就免了穿針引線那一套。實話告訴你,咱們這個皇上行事太過保守,我只是想賺點英吉利國的鴉片錢和火器錢,他偏要多加阻攔。”

韋小寶盡力壓制自己,實力如此懸殊,他絕對不能再讓怒氣沖昏他清醒的頭腦。

“……所以顧大人想,幹脆不禀明聖上,賺他個盆滿缽滿?”

顧明秀又笑了:“是啊,可是他自己運氣不好,讓英吉利國的人知道了反清的那幫人的存在,所以,人家英吉利國怎麽會再滿足賺這點小錢?”

韋小寶心中無比憤怒和恐懼,直直地盯着顧明秀那張生了皺紋的老臉,看的他心裏發寒,那一副老謀深算的嘴臉下隐藏着無比貪婪的醜惡的心機,每一條心機都針對着皇宮內的小玄子。

“他們,可是想另立新君呢,那就方便得多了吧。”

韋小寶吞了一下口水,拼命努力地維持鎮定。

十八

韋小寶被人帶離了這座宅子。這一點他也知道為什麽,一座種植草藥的宅院突然多了一票人進進出出,又是火器又是麻袋,又是尼姑又是洋人,盡管再怎麽晝伏夜出,也不能把附近的人都當做瞎子。以顧明秀那麽聰明的頭腦,自然是不肯把自己暴露在惹人注目的地方坐以待斃,所以這裏肯定要舍棄的。

被帶走的除了他只有幾個堂主和洋人,天地會其他人和下人之類的一概留于此地。韋小寶雖然對那些人好感全無,但那只老狐貍這麽不講人情地把他們留在這裏當幌子,替他擋那些明槍暗箭,只看誰有利用價值才會帶走,這種做法再一次向他證明了一點:顧明秀這老狐貍做起事情來滴水不漏。

他們一行人略作喬裝,便乘坐馬車,趕了幾個時辰的路他跳下馬車,面前一座高高的匾額,匾額上的四個字他只認識第三個——書。

這是一座書院。

他們在書院安頓了下來。韋小寶沒有問過他的三十萬兩黃金現在何方,人家和顏悅色,不代表肉到嘴邊還能不吃下去,更何況他現在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問題。

剩下幾個跟着他的侍衛也漸漸暴露,被顧明秀的人一個個地解決了。他皺着眉回想到底一共死了幾個,想 了好幾遍,好像應該還有一個活口在他身邊。可偏偏就是見不到那唯一的活口現身,也許人家為了保命跑路了呢。

好了吧,他這下又是孤立無援了,連個能跑腿的人都沒有,他就算是孫悟空,此刻也是被緊箍咒捆得死死的,天大的本事也動彈不得。

他想得入神,連有人近在身邊也沒察覺,知道對方開了口:“委屈韋大人屈尊潛淵書院。”

韋小寶立刻挺起身板:“顧大人好客之意卻之不恭,我就既來之則安之了。”

顧明秀也很有風度:“這潛淵書院是我出銀子資助寒門學子考取功名的地方。潛淵,龍潛深淵……”

“這龍可有好多種,有天上飛的也有水裏潛的。既然是潛淵就好好潛,不應該惦記要飛到九霄之上。要知道九霄之上已經不缺龍了。”

顧明秀背過身去,決定不在這種無聊的文字游戲上與他糾纏。

韋小寶固然是心裏向着那已經“飛入九霄”的真龍,可是他心裏向着誰對顧明秀來說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是那條“真龍”最在乎的人,抓着他這個痛腳,就能無往不利。

接下來的幾天,韋小寶在潛淵書院全面地被監視了。無論他做什麽,身邊也有人貼身跟随。更加麻煩的是,似乎現在在這所書院裏的人個個頭腦靈活,比天地會那些蠢貨不知高明了多少。他再想出花招調虎離山,對方也是一概不買賬,總是那樣面若冰霜地守着他。

不止被人貼身監視這件事讓他別扭,就連溫飽也越來越成問題。他爺爺的,這個顧明秀吞了他三十萬兩黃金,竟然在飲食上一天比一天克扣。到了第五天,看着晚飯只送來一碗稀粥和一疊小菜,他就忍無可忍地揪着送飯進來的小厮發了火。

“你們就給我吃這個?顧明秀那孫子呢?給老子叫他出來!”

小厮拂掉他的手:“就剩這麽點糧食給你吃就是顧大人的恩情了。”

小厮重新拿起托盤,出了門。

“剩”這麽點糧食是什麽意思?難道沒有人買吃的進來?

再怎麽害怕暴露,找人買點吃的還是可以的吧,你爺爺的這顧秀明原來這麽膽小如鼠。不買糧食也好,大家都在這裏做了餓死鬼,還省了小玄子擔那份危險。雖說他也要跟着餓死,可是大不了魂回到小玄子身邊,天天吃他的桂花糕。

除了吃的越來越少,他還發現前堂的洋人是越來越多,書院幾乎是人滿為患。人多自然吃得多,難怪這裏存的糧食以那麽快的速度消耗殆盡。

這些洋人一個個聚集在書院的練操場,一個個臉色都不太好看。只得片刻功夫,顧明秀也到場,笑意盈盈的樣子看不出他的真實心思。

韋小寶想了想,決定出門一問。

“顧大人,這是出了什麽事?”

對方略微皺眉,他的問題很快淹沒在洋人叽裏呱啦的嘈雜聲中。

“我現在也住在這裏,我的生死和這座書院綁在一起,又跑不掉。你告訴我讓我心中有數又有何妨?”韋小寶不死心地追問。

對方頓了一下,才開了口,但不是對他:“把韋大人送回房間休息!”

“是。”

于是韋小寶又被架回去。

他努力地豎起耳朵去聽,斷斷續續聽得顧明秀說什麽“裝有補給的車輛……失去聯系……”

韋小寶心中暗喜,只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哪路神仙在顯靈?不管他哪路神仙,總之祈求他保佑這些要害小玄子的人都死絕了才好。

回到屋內,韋小寶又默不作聲從窗戶裏往外望。

情形和剛才一樣,顧明秀似乎在努力地解釋什麽。原來是在起內讧。

看了一會兒,屋外還是沒什麽變化,就在韋小寶覺得沒必要再看下去的時候,又來了一個洋人。

這洋人一出現,所有人都不動了,向他彎腰行了個禮。

這人是誰呢?怎麽好像在哪見過似的……

韋小寶在腦中過着這個人的臉,記憶定格在數月前朝堂上皇上怒斥英吉利來使的那一幕。那個要來大清販賣鴉片的戴爾菲諾。

能被派去出使他國的人,就算他不甚清楚這人的底細,也知道他一定在英國是有着不小的官銜。這個人便是代表英吉利國的那些勢力吧。

韋小寶牙齒咬的嘎嘎響。

門外顧秀明對戴爾菲諾作揖,便開了口,韋小寶把耳朵往外貼了貼,大概能聽到他說的內容。

他說他在宮中的眼線來報,皇上病危,無心朝政,鴉片與火器都藏在潛淵書院的地窖中。

韋小寶太陽穴的筋猛地跳動,抵着牆的手指關節因太過用力而泛白。

其實韋小寶一向是頭腦非常冷靜的人,不論是誰有了危險,他也能鎮定的在那些看似毫無破綻的險境中找到突破口,來救下他相救的人。

可是有一個人永遠是例外。那個人一旦有了危險,他的腦子只會一片空白。他也不希望這樣,可是這一點似乎永遠不會改變。

顧明秀看到沖出來的韋小寶,似乎喪失了理智般的叫喊着“我要出去”,便非常厭煩,做了個手勢,韋小寶後腦勺挨了一下,便暈死了過去。

韋小寶的眼睛掙紮着張開,意識到自己身在潛淵書院的前堂之後便想掙脫身上的繩索。一旁正在和洋人商談的顧明秀向他看了看:“省點體力吧韋大人。”

“顧明秀,你個狗漢奸!”

顧明秀從戴爾菲諾和其他兩個洋人身邊走過來,直直盯着韋小寶:“我是漢奸,那你是什麽?”

“我可沒你那麽下作!”

“你當然不下作,你随便一出手就是幾萬兩、幾十萬兩的銀子。”

“……”

“我為大清勞心勞力了大半輩子,宮裏宮外哪裏不需要花錢去打點?打點來打點去,至今我幾乎一無所有。我只不過要拿到我應得的。”

這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已然是箭在弦上,簡直萬事俱備,只欠最後的東風。他再怎麽費盡唇舌也不過徒勞。

他的三十萬兩黃金,英吉利國的火器,還有那些鴉片全都在這潛淵書院的地下室,只需開動機關,便觸手可及。

他突然就明白他的作用了,萬一正面交鋒,他作為人質被捏在手中,小玄子就會投鼠忌器,到時他們自然占盡先機。

門外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先是可憐巴巴的幾片,接着就洋洋灑灑地飄了滿天。天地一天之間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天地驟變了嗎?

到夜晚時,因為有白雪的映襯,一切都還是清晰可見的。

看到那些洋鬼子連帶顧秀明凍得像狗一樣呵手吹氣,他不禁覺得滑稽,雖然他也很冷。

因為天冷,被褥又單薄,人就都沒回房去睡。韋小寶也留在了前堂。只是前堂雖然人多,但氣氛簡直比冰雪還冷,大家都不說話,就這麽詭異地共聚一堂。

直到門外一聲炮響,震破天地。

前堂的屋梁被震動,上面掉下的灰撣也撣不幹淨。

顧秀明那只老狐貍終于也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幾個洋人有的抱着頭躲在桌子下,有的站起身想勘探情況。

而韋小寶心中卻泛起一陣喜悅:會不會是小玄子的人?

大炮又是一聲轟鳴,這一下的威力比上一個大得多,站着的洋人立刻七孔流血倒在地上。

顧秀明跟手下的人說了些什麽,就只見那人運了內力大聲喊道:“韋小寶在我們手上!”

韋小寶又是一驚,如果真的是小玄子,他聽到了會不會白白放掉這些人?

突然炮聲停了,牆外一人使了輕功騰躍進來,原來正是那最後一個失聯的侍衛。

韋小寶面露喜色:“是皇上來了嗎?”

侍衛點點頭,拿起刀對他身後那些人。顧秀明身邊的人也立刻舉起刀和□□,還有一個悄悄溜去地窖,要通報看守火器的人。

門外的大炮似乎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這樣的針鋒相對看似誰也讨不到好處,但是要救走他怕是也難,如果他不在這屋子裏小玄子一定必勝無疑,但是現在他竟然成了拖累。

如果……

韋小寶低頭看着自己腹中突出來的刀尖,那是從他身後刺進來的,侍衛刀。

刀從他身體拔了出來,随即又連刺兩下。韋小寶口中一陣腥味,血止不住地從他口中和腹中流出。

那下手的人在衆人目瞪口呆之中殺了韋小寶,緊跟着又對着他自己的脖子抹了一刀,他便也倒了下去,略微高大的身體嚴嚴實實地壓在韋小寶的屍體之上。

門外炮聲在滿天雪花中又一次響了起來,威力似乎一次比一次大,潛淵書院很快成了一片廢墟,所有的人,前一刻還活着,後一刻便成了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屍體。

除了……那一具被一個侍衛護在身下的,韋小寶的屍體。

十九

雪越下越大,潛淵書院外的龍辇上幾乎積了幾寸厚。

康熙看着這一片廢墟,半晌才開口命人進去搜找。

侍衛很快來報:“回禀皇上,在這座書院的地窖中搜到了火器和鴉片。”

“啓禀皇上,我們搜到了黃金三十萬兩。”

“啓禀皇上,我們搜到了韋大人的屍體。”

康熙的眼皮動了一下,用手掩着嘴唇,不可抑制地咳嗽起來,那一聲一聲太過駭人,似乎要把肺也咳出來才甘心。

“……帶出來。”

這聲音實在細不可聞,侍衛怕會錯聖意,便問道:“皇上您說說什麽?”

“把屍體帶出來。”康熙的手捏成了拳,落在身旁。

“喳。”

這雪花落在他手背上,已經冷到他的骨頭裏,叫他全身抑制不住地顫栗。

那個曾經對他說着喜歡的人,被擡到了他的面前,他想親手把他放進随軍帶來的紫檀木棺內,這是他僅能為他做的。

康熙站起身,只邁出了一步,便在侍衛們的驚呼和擔憂中暈倒在蒼茫茫的白雪中。

“小玄子,待在你身邊真好啊。”

“那你會在我身邊待多久?”

“會很久很久的,久到我老得走不動,要走還得小玄子你找人把我擡走。”

……

康熙在一屋子人的注視中依舊昏迷着,高燒不退。這一病就病了三天三夜。

等他在雪後的晴朗中悠悠醒轉時,身邊的太監立刻下跪大呼小叫。

“朕昏睡了多久?”一開口聲音盡是沙啞。

“回……回皇上,皇上睡了三天三夜了。”

“這幾日可發生了什麽?”

小太監立刻答道:“回皇上,就在皇上出征那天晚上,容妃生産了,是個小阿哥!皇上大喜!”

康熙低了低頭,在他失去小桂子的那天晚上,又有一個新生命來到了他的身邊。

“傳旨,容妃之子過繼皇後名下,封太子。”

跪着的那個太監啞口無言,滿腹疑問。

皇上,可并沒有封後啊,過繼給誰呢?

次日早朝,康熙頒布诏書。妃嫔韋氏不顧一己之身,深入虎穴為他刺探敵情直至身亡,現追封皇後,葬帝王陵。

诏書的最後寫道:待朕百年之後與皇後韋氏同墓。

小桂子,最後我們還是會永遠在一起。

天寒地凍,上書房裏陪伴康熙的只有一盞燈,和案前他自己的影子。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你我這美夢,氣數早已盡,重來也是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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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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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