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彭格列的“內鬼”

【嘗試……啓動……掃描中……掃描結束，受損程度89.98%……修複可能性微弱，檢查得出，無法脫離……十秒內自主銷毀……】

雖然肉體殘破程度太高，意識難以恢複，但作為系統本體、小到微米的芯片隐藏在腦部神經的最深處，沒有受到波及。如同潛意識的程序自動運行，經過測算，最終得出了無法脫離這具殘破瀕死的肉身，将會在十秒鐘後自行銷毀的結論。

10、9、8、7……

37003DS承受了人類脆弱肉體所能容忍的最高限度之數十倍的沖擊，最先破碎消融的是第一接觸面，也就是背部，緊接着是血液不再流動的內髒器官——因為液體早已蒸發，有一小部分殘留于被它勉強擋住的人類身上。

雲雀恭彌幸存的概率成功上升到百分之七十，多虧了這個不論是戰鬥力還是反應力都超越了人類極限的男人即使面臨必死的局面仍不放棄，抓住僅剩的瞬間轟開了最前方的牆面，盡可能地離爆炸來源遠了二十米。這段距離雖然看似微不足道，但在出現了37003DS這一變數的情況下，立即扭轉了結局。

6、5、4、3、2……

倒計時忠實地跳動着，不出意外的話，編號為37003DS的系統将在一秒後徹底停止運轉，和完整度僅為10.02%的肉體一同化為灰燼，湮滅在塵埃裏。

然而，計算之外的變故恰到好處地出現，這種現象，一般被人類稱作為“奇跡”。37003DS的身體神乎其技地中斷了繼續破損的進程，并且飛速地自動修複了起來。器官恢複，血液流通，皮骨粘黏。“昏迷”中的37003DS根本不知道，是因為另外兩個人在同一時間強制性分擔了傷害，才讓它免受了變成灰的命運。

——1。

象征着終結的數字被卡死了，到底沒能出得來。

37003DS如果還有意識的話，肯定會困惑不已，但由于它現在還處于被迫休眠的狀态，“腦”中只有一片空白，對當前發生的奇跡毫無覺察。

它這一休眠，就持續了足足三天，并在休眠的期間長好了手和腳和後腦勺以及背部的大片皮膚，唯一的遺憾是，被燒光的頭發跟不上大部隊，一頭紅燦燦的短發暫時沒有了。

光着腦袋在第四天清晨醒來的37003DS在睜眼的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穿透紗窗的陽光準确地投射在它的額頭部位，帶來了些許奇妙的觸感。

光線集中的狹小區域即時溫度遠高于其他區域，不會造成灼熱的感覺，而是更加輕微的，像是有幾只小蟲子爬過的——癢。

過去的37003DS肯定不會感知到這麽細微的變化，它茫然了一陣，将之歸結于身體重構的後遺症，很快就把這個細節擱置到一邊。它随後又注意到，還有一個穿着睡衣的黑發男人坐在旁邊，斜靠着床頭，正面色平淡地敲打筆記本電腦的鍵盤。

這個男人自然就是雲雀恭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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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雲雀恭彌的恢複能力簡直可以用變态來形容。男人即使在37003DS的保護下只受了很小一部分的沖擊，但這所謂的“很小部分”對于人類來說已經是重傷了，可先前瀕死的雲雀恭彌僅僅用了三天的時間，就恢複成了現在的模樣：睡衣下明顯看得到纏繞的繃帶，還不能正常走動，但內傷大部分痊愈，意識清醒。

敲擊聲停下了，雲雀恭彌轉眼，正好與37003DS對上了視線。

然後，只用一根手指就戳中要僵硬挺腰坐起來的小鬼的腦門，讓它咚地一聲撞了回去——床板被撞得反彈了一下，彈起了枕頭和壓住了枕頭的37003DS。

37003DS：0-0

懵。

“膽子不小啊，草食動物，在我的眼下還藏着秘密。”

對于不同的對象，同樣的話存在截然不同的含義，如果這句話是對絕大部分不自量力的“草食動物”說的，那就是毫無疑問的警告、威脅、悲劇預兆，那麽，如今放在這裏……

男人是輕笑着的，垂眸下來，精致的鳳眼裏甚至會掠起近似溫柔的淺色，因此，即使接下來出口的話語仍舊是威脅——

“咬殺你哦。”

37003DS：“……”

刀曾經總結過的經驗教訓它銘記于心，那就是“不知道怎麽回應人類的話就幹脆不要說話”。它不說話，只沉默地伸出一條重構出來沒多久保準很新鮮的胳膊。

——那就，咬吧。

肢體動作和略顯深沉的眼神都傳達着這個意思。

這回沉默的人就換成雲雀恭彌了。

男人重新用稍顯得遲緩的手指敲打鍵盤，等待了片刻，獲取需要的信息之後，才将電腦關機，放在了一邊。他再看向37003DS時，定定地看了它許久，才淡淡地開口：

“聽不懂嗎，還是不喜歡說話？……罷了，這些都無所謂，你救了我是事實。”

到這裏語氣都還是溫柔的，然而，接下來不知怎麽話鋒一轉。

“呵，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那群膽大包天的草食動物，咬殺掉——而已了。”

殺氣頓時席卷了整個空間，室內溫度迅速降低。

37003DS感覺到了冷，但并不明白寒冷的來源是哪兒。它還在思索總算是活下來了的觀察對象為什麽喜歡自己跟自己說話，左手邊——沒錯，就是另一邊的床底下——突然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一個陌生少年暈乎乎地擡起了腦袋，大約是之前趴在37003DS身邊結果睡着了滾下床，帽子掉在地上還沒撿，露出淩亂又翹起了幾根發絲的白發。在揉揉眼睛，看清楚床上的37003DS是睜着眼的之後，它驚呼，把37003DS撲了個正着。

“大人！你還活着……好開心。”

37003DS：“……”你，是誰？

“xx——嗚，還是不能說嗎，那……我是刀。”

37003DS把這個自稱是刀的人類幼體掃描了一遍，堅決不相信：外形、大小、重量、氣味都不一樣，你絕對不是刀。

頭一次被審神者懷疑身份的螢丸一噎，一急，幹脆變回了本體。大太刀咯噔一下撞到了床頭櫃，刀身歪了歪，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一只手迅速抓住了它。

37003DS：外形、大小、重量、氣味全部符合，毫無疑問，就是刀沒錯。

螢丸悄悄松了口氣，內心澀澀的，實乃傷感又欣喜，殊不知前一刻還認不出它來的“三七大人”一把把它抓過來，按在胸口上死死抱住，心裏出現了一種同樣陌生無比的感覺。這個時候，不管發生什麽意外狀況，它都不想跟刀分開。

沉浸在各自世界裏的主從倆都沒意識到他們當着誰的面忘了掩飾地幹了什麽事。

雲雀恭彌目睹了這一切，眉頭挑了挑，心裏有了一些數。不過，就當前的情況，可以在劇烈爆炸中生還的“弟弟”與弟弟的可以變成人的刀暫且放在一邊。他在看到炸彈上的倒計時的那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自己這幾個月來想要揪出來的“卧底”究竟是誰。

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什麽卧底，只有“內鬼”。

而這些“內鬼”之中，包含了彭格列家族的高層人物，除了雲守外的所有守護者，當然，還要加上他們所效力的十代首領。

——沢田綱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