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風花院流風

女人在很久以前叫做風花院流風，在後來的一段時間又丢失了名字，得到了一個“一”的排號，被同為某種特殊職業的夥伴叫做大師姐。她曾經失去了一切，獲得了一切，擁有了近乎于親人的同伴、可以時刻陪伴在身邊的侍從們，但卻從來都沒有滿足過。

因為她從來都不起眼，借着不會受人關注的皮囊獨自醞釀陰暗的生長，這一個習慣即使在并不孤獨的後來也沒有改變。所幸她學會了僞裝，哪怕狹窄得只能放下自己的心從來沒有別人的存在，也能裝成極好相處的模樣。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住在一起，兄友弟恭的相處模式……真讓人惡心。還有，她更不想做什麽審神者，能變成人的刀劍也就成了破銅爛鐵……

女人在“破銅爛鐵”和這些天真又無趣的家夥之間忍受了一年、十年、無數年，終于解脫了。

一個自稱是系統的存在出現在她身邊，将她帶回了死前生活過十二年的世界，并對她說——

【感應到您內心深處強烈的願望，系統編號37003DS，成功與第一位宿主簽訂契約。那麽，宿主，您的心願是？】

在這個聲音出現的第一刻，女人就不由得對它生出了厭惡。

她的心中确實有着無比強烈、快要将自己吞噬的欲望，卻遮遮掩掩，不願讓他人發現。這個系統以絕對高位者的角度要“幫她實現心願”，即使戳中了她的心思，也顯得那麽可惡，無法原諒。

然而，僞裝還是有必要的，女人決定在摸透情況之前，先對37003DS好言相待。她僅僅試探了幾回，就發現，原來這個神奇出現的異時空造物只是虛張聲勢，除了原有的那些在女人看來完全落伍的數據，它什麽都不懂。不過，這樣也好。

她放心地将37003DS利用得徹徹底底，将它身上所有能給自己的好處全部騙了過來——怎麽能叫做“騙”呢？這是明明是她應得的，卻總是要晚一步到來的……補償。

風花院流風回到了生前最後一刻的時間點。

那時的“死因”是車禍，夜間喝了些小酒開車的司機駛過路燈恰巧壞了的街口，沒有看到正在過馬路的那個女孩兒，尖銳的剎車聲戛然而止後，一條并沒有任何人在意的生命就在被街面染成漆黑的血泊中消失了。

【我的心願是，我想想……為自己報仇？】

系統錄下了車禍發生的全過程，再将情節設定成遭此橫禍的女孩兒被路過的行人發現，送去醫院後得到及時搶救。肇事司機理所應當地被逮捕，雖然算是意外，但由于酒後駕車，受到了賠償巨額賠款的處罰，風花院流風也就順理成章地“活”了過來。

【唔，不對呢，我還想要……一個家。】

系統安排了一對家境優渥但沒有孩子的夫婦來到孤兒院收養了她，從此，她有了家人，生活環境也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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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對呀。其實，我想要……】

——我想要美貌。

——我想要人人都會贊賞的氣質。

——我還想要……愛！

看似安穩下來之後，風花院流風仍不滿足。依稀想起，在十歲那年，她那枯燥消沉的人生中，終于出現了一點能夠算得上“美好”的回憶。

一個叫做沢田綱吉的少年替她撿起了被人撞翻的課本，羞澀地笑了笑，就離開了她的視野。這件事沢田綱吉本人肯定早就忘得一幹二淨，可她想起來了，便執拗地抓住不肯放。

【最後一個願望，讓沢田綱吉——愛上我。】

……

……

系統居然拒絕了她。

如此弱小、無知、什麽都不明白的系統，居然敢……

風花院流風不出預料地震怒了，事到如今，系統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于是，她便借用這個契機撕毀了與系統的契約。誰讓系統那麽愚蠢，單方面撕毀契約沒有任何處罰呢，她真是受夠了。

在那之後，沒有系統的妨礙，風花院流風可以盡情地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讓之前那個已經傾家蕩産的司機也出了一次車禍，因為嫌棄如今的家庭還不夠好，十分輕松地給自己再換了一個能夠接近如今是黑手黨Boss的沢田綱吉的身份。她用最開始從系統那裏哄騙來的精神控制能力讓自己搖身一變為溫爾德家族首領的妹妹娜娜莉，并依靠這位便宜哥哥的能力，先控制沢田綱吉愛上她，又一不做二不休，控制沢田綱吉的守護者，讓那些人不會抵觸她。

至于為什麽會漏下雲雀恭彌，原因很簡單。風花院流風聽說沢田綱吉初中時經常被雲雀恭彌“欺負”，自然是要為他報仇的。而她報仇的方式依舊單一，送看不順眼的雲雀恭彌去死就行了。

多麽瘋狂。

多麽冷漠。

她從衆多看不清五官的賓客之間昂首走過，欣然接受他們的祝福與掌聲。簇擁在身側的玫瑰，刻下兩人名字的鑽戒，近在咫尺的溫柔而又空洞的臉，她忍不住笑出了聲，眼角不由滲出得意的淚，像是要笑給所有曾否定過她無視過她的惡人們聽，又像是對“背叛”她的系統的嘲諷。

不是很完美嗎，這就是屬于她的“愛情”。

然而——

怎麽回事？

包圍着她的玫瑰花叢一瞬間失去了顏色，如血紅潮水倏然褪去，滿眼盡是駭人的蒼白。

風花院流風愣在原地，看着原本用最柔和的目光注視她的沢田綱吉松開她的手，退後幾步，又用最厭惡的眼神凝望向她。

“不可原諒。”他說道，“我們的事情可以先暫緩一下，雲雀前輩的債，我會加倍替他讨回來。”

不，等一下，為什麽會這樣！

她的心一陣慌亂，仿佛是要尋求支撐，連忙轉眼看向那個成為她“哥哥”的青年。可是，那個人的目光依舊如此熟悉，內有憎惡的火芒充盈。

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別的更讓她難以接受的變故正在發生。以白蘭·傑索的突然到來為起始，緊接着，原以為已經死在爆炸之中的雲雀恭彌竟然也在衆目睽睽之下現身。

一些斷斷續續的話卻在她的腦中不停地重複着。

——他想起來了，所以，将能力解除了。

——一切都完了。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個世界。

審神者十三的手被迸濺而出的滾燙茶水燙到，很快就暈出一片乍眼的紅。

“啊！十三大人！快快快，用涼水沖一沖，快點快點！”

身邊一陣鬧騰，仿佛天塌了似的，他卻毫無反應，思緒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毫無預兆地，他想起了最早消失的大師姐。

大師姐離開時，他剛成為審神者沒多久，對女人的印象并不算深，但懷着的感情卻是跟其他人相差無幾。審神者心裏一陣不安，莫名又念起了已經出發幾天的三七等人。

“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像師兄師姐他們那樣，再也不會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