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王之盛宴

說實話, 其他三組的人看到Archer組的一群人借着游戲的規則親親抱抱, 心中很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就算是游戲這也是聖杯戰争好麽！我們嚴肅莊重得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了，你們卻像是來春游玩耍的——大概就是這樣的吐槽。當然, 只是想想，現實裏并沒有人開口。

總而言之，第一輪國王游戲結束了，時間尤其緊迫，立馬進入了第二輪。

重新洗牌發牌，所謂風水輪流轉, 這次拿到鬼牌的人換成了剛才已經執行過一次命令的八尺集。

八尺集的運氣一直不好，這一點他本人早就意識到了，所以現在能夠在第二輪成為“國王”，無疑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必須要把握住。

男人看着手中的鬼牌, 眉頭始終緊縮。

還是之前韋伯就想到的那個困難, 不涉及生死、且在常理之中、不能脫離生活的命令或者問題, 要從如此狹窄普通的範圍內找到能夠直逼詳情不知的對手死角的關鍵，無疑是難上加難，近乎達到無法實現的程度。

那麽, 能不能換一個角度？

無論如何都不願完成的命令——即使願意也完成不了的命令，結果是完全相同的……就是這個了。

八尺集把牌扣在地上，轉瞬從競争對手們的臉上掠過的目光如炬：“1號和8號，把你們的英靈抱起來，要求是能舉過頭頂。”

別看這命令聽着有點傻, 但實際上經過了深思熟慮，只要撞到了概率頗高的那兩組，他就能贏——Archer組的禦主是小孩子，Rider組那個瘦弱的禦主一看就不是體力型，根本不可能抱得起大了他好幾號的Rider。

說完之後，八尺集深吸一口氣，難免有些緊張。很快，在他的注視下，拿到紅桃A和紅桃8的人攤出了牌。

是Lancer和衛宮切嗣。

從Lancer的表情來看，他很愧疚，這麽小概率的偶然竟然出現了，“國王”的命令回到了“國王”自己身上，等于作廢了一次機會。剩下的一次在衛宮切嗣那裏，偏偏他的英靈Saber是一個嬌小的少女，縱然再加上盔甲的重量，以成年男人兼魔術師的臂力，舉過頭頂完全沒有問題。

結果也确實是這樣，衛宮切嗣順利把Saber抱了起來，第二輪游戲連一點波折都沒有，就落下帷幕了。Lancer組的表情尤其不好看。

“對了，再補充一個規則，同樣的命令或提問不能重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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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蘭的插話結束之後，游戲繼續。

不變的流程。

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

“國王”來回變幻，甚至出現了兩次重複，但結果并沒有多少改變。試探性的命令無法戳中要點，都被輕松地化解了，以至于局面陷入了僵持的狀态。其中，不知為何，Saber組和Archer組從來沒有抽到過“國王”，尤其是被其餘所有人提防着的Archer組，之前就在的那個文文弱弱的黑發青年已經顯露出其不容小視之處，而新加入的金色英靈，一口一個“本王”的他自游戲開始起，始終是似笑非笑地捏着并不是“鬼”的紙牌，看不出深淺。

第五輪結束以後，高高在上的白蘭擡起眼皮看了看時間，五輪過去，一共耗費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進度太~~~慢了，再不快點結束，我都要膩了呢。”他打了個哈欠，微合的眸子洩漏出一絲與語氣完全不符的涼意，懶洋洋地道：“幹脆這樣吧，為了加快游戲進度，小小的修改一下規則。嗯……一輪之中沒有鬼牌，由我随機指定兩個號碼作為‘國王’，每一個‘國王’都能對兩個人下達命令。”

兩個國王，四人将要執行命令！

修改得太簡單粗暴，也太敷衍了。但是，這一簡單的改變，卻會成為徹底打破僵持局勢的導火索。

範圍大幅增加，覆蓋了除“國王”以外超過一半的游戲人數，可以認定，不管怎麽選，都會有兩組以上中招，連抽中自己所在的組、亦或是國王自己的可能性也提高了，危險與機遇并存，強逼人孤注一擲。

白蘭的本性再度暴露無遺。

“這種規則根本就不公平！”

當即就有了反對的聲音，白蘭卻無辜地說：“哪裏不公平？每人被抽中的概率都是一樣的，修改之後，也只是加強了游戲性，再推動一下游戲進度。”

“可以。”

最先贊同的人——竟然是衛宮切嗣。開口之時，男人那空洞透不出光澤的雙眼緊盯着那兩人，魯路修和吉爾伽美什，給人以無形的敵意。

“時間确實拖得太久了，既然如此，早些結束也好。”

“我們當然也沒有意見。”魯路修說。他先向旁看去，與悠閑自得的吉爾伽美什對了一下視線，一觸即分，随後，若有若無的目光投向了高處，哪怕看不清白蘭的影子，他也在随即露出了微笑。

修改規則後的加強版國王游戲第六輪。

紙牌自動分發，手指輕撚，翻開落于身前紙牌的一角。

“那麽，我先宣布兩位‘國王’的號碼。”

不同的方向，有兩人神色微動，或了然，或展露并未映入眼中的笑意。

一號國王——魯路修！

二號國王——衛宮切嗣！

“什麽？！”

這個結果一出，頓起嘩然。可是，這個巧合并沒有到此結束。

兩位“國王”說出了他們想要選擇的號碼。

魯路修：“1號，2號。”

衛宮切嗣：“5號和7號。”

這四個人也當場選出來了。

1號，Saber。

2號，衛宮切嗣。

5號，吉爾伽美什。

7號，魯路修。

這——完全成了，Saber組與Archer組的對決！

竟有如此難以置信的巧合，被徹底撇下的Rider組和Lancer組四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相較于已淪為旁觀者之人的震驚，當事人就要淡然多了。

“國王與接受命令者同時重合了兩隊，這種情況要如何執行？”

白蘭笑呵呵：“不錯不錯~這才有意思。重合也不沖突，每一組都同時中了兩人，那就要進行四次命令或提問，将這四次分為一組一次交替的兩局。衛宮君和小三七通過骰子點數決定哪一組先行使國王命令，一局結束後，如果勝負未分，再投擲骰子，确定新一局的先後順序。”

潛意識，先後順序的不同，很有可能會影響勝負結果。

雙方都接受了這個新規則，于是，僅限于他們的第一局對決開始前，兩組的禦主先投骰子，結果确定了，Archer組占據了先手。

一號國王魯路修在所有人的矚目下開口，不過，他的開場白并不是命令，而是先閑聊一般地摸着下巴，說了一些在外人聽來莫名其妙的話。

“嗯，沒記錯的話，我們那天在商場遇到的那位和Saber小姐在一起的夫人。應該就是衛宮先生的妻子吧，名字是，愛麗絲菲爾？”

衛宮切嗣不動聲色，手指卻是輕顫了一下。

“想起來了，她好像還說過，你們有一個叫伊莉雅的女兒……恭喜，伊莉雅肯定很可愛。只是，被留在外國不能和父母在一起，有些可憐啊。”

衛宮切嗣：“你到底想說什麽。”

魯路修：“就是感慨一下。”他輕笑，“好了，我的命令是——”

“衛宮先生，請你現在打電話給愛麗絲菲爾夫人，告訴她，你要放棄聖杯戰争，帶她和伊莉雅遠走高飛。”

“……”

“……”

衛宮切嗣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表情，不是驚愕，比被戳中心頭痛處的扭曲更加危險。

正如外界的風評所說，衛宮切嗣此人，為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他手段卑劣，死在他手中的魔術師——甚至無辜的普通人無計其數。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激勵着這樣的男人堅持前進的最終心願，竟然是，成為正義的使者。

為了和平，為了拯救大多數人的生命，衛宮切嗣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自己的朋友，親人，愛人，孩子，連他自己都可以犧牲，這就是他的“正義”。放棄聖杯、帶走愛麗和伊莉雅……這個念頭曾經出現在衛宮切嗣的腦海過，但他放棄了。參加聖杯戰争的目的就在于利用聖杯的力量造就一個真正和平的美好世界。

為此，即使想要得到聖杯，就要犧牲身為人造人、聖杯容器的愛麗絲菲爾的生命，他也義無反顧。

為此，這個命令，無法執行。

衛宮切嗣的拳頭捏緊，又很快松開，他的神色重回毫無波瀾，只冷冷地叫了一聲Saber。

咬牙瞪着他的Saber一僵，片刻後，只得違背自己的心意，不甘地道：“我行使王的特權，拒絕這個命令。”

白蘭道：“以哪位王的名義？”

Saber沉默地起身，手中出現一柄透明之劍，她将劍尖重重地抵住堅固的地面，俏麗的面容之上，碧綠色的眼眸中盡是堅毅與榮耀。

“古不列颠傳說之王，圓桌騎士之首，以亞瑟王之名，足夠了嗎？”

“當然足夠了。哈哈~歡迎，亞瑟王，能在這裏見到你真是榮幸呀。”白蘭說着，毫不吝啬地鼓起了掌。

下方，魯路修稍稍露出了一點驚訝的表情，除卻驚訝，似乎還有些難言的怪異複雜。Saber沒有發現，卻被關注着他們的Rider注意到了。

由于Archer組的第一次命令被亞瑟王的特權拒絕，第一局的最後一個輪次，就換到了Saber組的主場。

衛宮切嗣直截了當：“Archer的禦主，我命令你，放棄你的英靈。”

游戲進展至此，要用什麽命令讓對手出局已經被挖掘透徹了，所以，衛宮切嗣的這一招十分尖銳。

被對面男人那讓人退縮的可怕目光注視着的三七，也是想也沒想：“不要。”

它是絕對不可能放棄大王殿下螢丸爺爺的，哦，好像還有花花。

當然，它的反對，并不意味着Archer組就要因為禦主不願執行命令而出局了。

此時此刻，正是吉爾伽美什的場合。

“無禮的蝼蟻，本王的臣子也是你能唆使的！”

他嗤笑，赤眸隐現寒光。

白蘭假裝不認識他：“這位大王——咳咳，王的名號是？”

吉爾伽美什同樣站了起來，傲然大笑：“凡土之上最早誕生的王者，含納英雄之名，所有財寶皆歸吾所有。吾名——吉爾伽美什！”

宣告身份的臺詞一出，包括Saber在內，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雖說之前聽到他們那一組人吵鬧的聲音有所猜測，但其真實身份真的暴露之時，還是不免驚訝。這金閃閃的家夥來頭還真不小，可是最強大的英靈之一！

同為王者但很可惜沒有機會上場的Rider不禁感慨：“這可真是不得了的王者盛宴啊！”

白蘭也象征性地震驚了一下：“啊！原來是史詩中記載的那位中二哦不英雄王！以英雄王的名義，絕對能替小三七拒絕這個命令。見到你很榮幸哦！”

第一局結束了，一來一回，兩邊都用王的特權擋了一次無法完成的命令。這就意味着，第二局的先後順序非常關鍵。

照例投骰子決定先後，結果跟上次相反，第一個行使國王權利的是Saber組。

冷靜如衛宮切嗣，此時心中也已浮現志在必得的自信。

他找到了絕對能讓三七無法完成的命令，并且，Archer組剛剛消耗了僅有的王之特權，也就是說，無法再拒絕第一個出場的他提出的命令！

順序的先後決定了他已然立于不敗之地。

所以，衛宮切嗣望着對面的幾人，一字一頓地吐露出清晰的話語。

“Archer的禦主，我命令你，折斷，你身旁那兩人随身攜帶的刀。”

三七身旁的兩人，正是螢丸和三日月宗近，而他們攜帶的刀，也就相當于他們的本體。衛宮切嗣肯定不知道刀的重要性，但根據之前派遣去暗殺三七的副手的彙報，這兩把刀是突然出現在那兩人手裏的，且從細節能夠看出，對其尤為愛護，他下意識地瞄準了這一點。

三七：“……”

它愣了。

愣住的原因是，完全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麽心狠冷酷的人類。

回過神來後的第一反應就是——似乎，第一次出現在它心中的，“憤怒”！

在這之前，三七會開心，會失落，還有從死亡的邊界學來的恐懼，卻從沒有似憤怒這般強烈而洶湧不平的情緒。

它真的生氣了。

“絕對——不要！”

三七不知道應該如何抒發憤怒，它只能站在原地，一把抓住了螢丸和爺爺的手。刀劍們詫異地望着它，像是被它突然的異況吓到了，随後，就聽到三七說：

“他們對我，非常重要，非常！你……為什麽喜歡傷害別人，非常重要的存在！”

衛宮切嗣無動于衷。

類似的話，他聽過了不少，但他的行事準則從未改變過，自然不會被一個小孩子的幾句話動搖，只道：“你只能選擇做與不做，如果不想做，那就——”

——出局吧。

出乎意料，最後的三個字沒能說完。因為，那個小孩子面無表情地哭了。

沒有表情是因為不知該做什麽表情，但大大睜開的眼睛卻無意識地濕潤，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角落下，順着臉頰悄然滑落。

“三七大人，不要哭……”螢丸緊緊摟住它，似乎也要哭了，三日月宗近也沉默着把它和螢丸抱住，輕拍兩人的後背。

自稱老爺爺總是笑呵呵的青年垂下眼睑，再擡起時，藍灰相間的眸子掠出一抹宛如寒冰的陰翳。他望向前方，與那兩位回頭看來的大人對上了視線。

三日月宗近開口道：“魯路修大人。”

魯路修深深看了已經露不出臉的三七一眼，颔首。

“這樣的要求啊……”他仍是微笑着，在接下來的字音出口之時，赫然在衆多意外的目光之下起身。

“作為神聖不列颠帝國的末代皇帝，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