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喪國

正如彭策預料的那樣，朝鮮大軍被圍困在了機關重重的防禦工事中，而此時的衛右渠，早已無兵可支援。漢武帝的五萬大軍分兩路來包抄朝鮮軍隊，直逼王險城。

李煌率一萬将士迎戰西側漢朝大将楊仆海的軍隊，而衛殇則率領八千将士與漢左将荀彘的大軍正面交鋒，終因寡不敵衆，衛殇戰死沙場。衛右渠聞此，無心戀戰，派人快馬加鞭召李煌班師回朝。

秋日，蕭條的季節裏，衛右渠，降。

左将荀彘見此，留小股軍隊在此，大軍立即回長安向武帝報捷。武帝聽聞此言大喜，遂令朝鮮獻金銀城池米糧與漢朝，并每年上貢。衛右渠無奈，只得應允。

戰事滿城風雨，王險城內人心惶惶，很多百姓因為苦于戰亂而落荒而逃。金蝶殿中，聽聞衛殇死訊的公主早已泣不成聲。而後，又有人來報，攻打南宮的将士全部被俘，朝鮮投降。

公主終于招架不住這些打擊，整日郁郁寡歡。

幾日未見言語的公主忽然問彭策：“喂，彭軍師不是大漢的叛逃之人，還帶來了情報？此次攻打南宮被俘會不會有什麽不測？早知應勸父王将彭軍是留在城中的。”

公主看着彭策，轉而又看看城牆，忽然笑了笑，“不，王險城現在是最危險的地方。”

彭策就這樣看着公主，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樣的時刻，如此的悲痛，公主竟然仍舊會擔心自己的父親。

彭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這樣好的一個公主，為什麽要讓她經歷這樣的痛苦。

僅半月，漢朝的使節衛山便來朝鮮宣讀武帝的诏書。黃金萬兩，白銀十萬，米糧萬鬥對于衛右渠來說已是不可以改變的事實，而最後一條，竟是：“進獻朝鮮公主衛氏伴朕身側。”漢武帝要奪走自己唯一的女兒嗎？衛右渠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

“王爺，還不謝恩？”使臣衛山諷刺地說到。

“本王，不可以将女兒進獻給皇帝啊，良田，城池，金銀都可以商議，女兒，萬萬不可啊！”衛右渠看着衛山，似乎已經無奈到了極點。

“王爺，這是我大漢皇帝的诏書，怎容得您讨價還價。再說，公主進了我大漢皇宮，那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吾皇怎會虧待了公主。封個美人指日可待。”衛山對衛右渠說道。

“不，不可以，本王小女才15歲，皇帝已年過三十，這怎麽可以。”衛右渠幾乎崩潰。

“普天之下希望伴吾皇身側的女子數不勝數，我勸王爺不要鑽牛角尖，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王爺也是個聰明人，是吧。”衛山的笑容是那樣的詭異，但既已臣服于漢朝，便沒有再讨價還價的餘地，無奈之下，衛右渠到：“本王，領旨謝恩。”

此時的金蝶殿早已經亂成一團。漢朝皇帝要公主聯姻的消息早就傳播開了，公主坐在榻上，一動不動，不吃不喝。雨寒從未見過公主如此，也是吓壞了，但是毫無辦法，只得去請高大妃娘娘。

“淇兒，母後知道你委屈，可是，母後也是無奈啊。你父王俯首稱臣，怎還有商量的餘地。你這樣糟蹋自己，只會讓父王母後更痛苦，你知道嗎？”高大妃看着公主這樣，淚流滿面。公主一反常态，竟不掉淚：“母後，淇兒不願嫁與漢朝皇帝，與其這樣，不如一死。”

“淇兒啊，母後對不起你啊。”高大妃的話不知公主有沒有聽進去，只是不見公主做聲。

彭策見此情景，想去勸，又确實不知道怎麽勸才好。

“公主，你……”彭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公主噎了回來：“喂，你不是漢人嗎，朝鮮降了，你可以走了。”彭策知道公主這是氣，這是怨，這是無可奈何。這話要是放在一年前，他一定高興的立刻掉頭就走，可如今，他卻早已後悔。

他知道是自己的錯，若那日自己沒有出城去，沒有将那些密函交出去，那麽多的人都不會死，公主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他從未如此後悔，他明白。

臨啓程去長安城的前一夜，公主最選擇上吊自盡，來結束這場荒謬的進獻。當她踢到凳子發出“咚”的一聲，被睡在外面的雨寒聽到，雨寒沖了進來：“公主，你別！”雨寒邊叫着邊急忙爬上桌子想将公主放下來。鬧騰的聲音和雨寒的叫嚷聲驚動了隔壁的彭策，他沖出自己的房間沖進公主的寝殿，不管什麽禮節，同雨寒一同救下了公主。

“公主，你不要吓我啊。你就這樣死了我怎麽活啊，公主。”雨寒哭着說到：“還有大妃娘娘，她該多傷心。”

“我沒得選。”公主淡淡的回答。彭策看着公主，他知道，她雖不哭，但心裏比哭還難受。

天亮便是啓程之日，衛右渠和高大妃聽聞公主自盡未遂，都吃了一驚。

衛右渠深知公主這樣的行為就是再告訴自己，即使将她進獻給了皇帝，也是一樣的結果，她不會從了皇帝。

衛右渠回頭對高大妃說：“淇兒既死意已決，本王也不是個可降之人，怎樣都是一死，不如跟他們拼了。”衛右渠目光堅定，後看看高大妃又柔軟了下來“本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最終也沒有能陪你再回一次南宮，來生，本王來生一定陪你。”衛右渠說着，像是哄着當年剛入王城的嬌妻，高大妃看着衛右渠，在他懷裏哭了，像年輕時一樣。

天還未破曉，衛右渠命李煌保護高大妃和公主，自己帶太子和衛銮親征，殺了守在朝鮮王城裏荀彘的一小股軍隊和衛山。城裏瞬間安靜了，但他們都深知，這是暫時的，而且，漢朝的大軍很快便會趕到。

這時，外面傳來了軍隊的聲音，是彭義滿帶着一些将士回來了。

“王上，小臣有負于王上，未能凱旋而歸。”彭義滿跪在城外，神色凝重。

“快，快開城門。”衛右渠看着城外的彭義滿像是将溺死之人看到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沒想到，彭義滿帶軍上了城樓，竟轉變成自己的敵人。

“王上，小臣回來了。”彭義滿的軍隊将衛銮和太子拿下，自己将刀架在了衛右渠的脖子上。

“殺了他”，蒼海郡都尉彭吳對他弟弟彭義滿說，然後又回過頭對其他将士說：“搜整個王城，抓活的！”

“是！”漢朝将士們應聲而去，對王城進行了徹徹底底的搜查，而彭義滿劍一揮，衛右渠人頭落地。

“父王！”衛銮見此情景不禁怒火中燒，掙脫開漢朝的官兵，王險城的王城之中變成了最大的戰場。

此時此刻的彭義滿只希望找到自己的兒子，于是他之身沖到金蝶殿。殿門前全是屍體，李煌戰死。彭義滿看着屍體中沒有自己的兒子，想到兒子和公主在一起應該不會死，他相信公主會保護彭策。

高大妃在李煌的軍隊争鬥之時，早已知道兇多吉少，便打開了金蝶殿的地宮機關，将公主、雨寒和彭策帶了下去，“這個地宮是當年你父王為了避難修造的，沿着地宮走便會有出口逃離這個王城。”高大妃對公主說，又看看彭策：“彭公子，如今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你跟着他們走，到了外面，自己某條生路吧。”看着高大妃慈愛的眼神，彭策無地自容。

這時他們聽到金蝶殿外彭義滿的聲音：“策兒！策兒！”

“是爹爹”，彭策飛快的爬上了地面出了機關，高大妃緊随其後并站在出口的地方，公主和雨寒看着大妃娘娘堵在這裏，只得呆在地宮。

“彭軍師，王上他……”高大妃抓住彭義滿問。

“大妃娘娘，王上，仙去了。”彭義滿說完，高大妃愣在了那裏，緩緩坐下，呆住了。

“走，兒子，快走。”彭義滿拉着彭策就走，彭策看了看身後，最終還是被彭義滿拉走了。

忽然，高大妃想起什麽似的，站起來沖了出去，“右渠，等我！”公主感覺大妃娘娘沒走出多遠，便發出了一聲尖叫伴随着劍刺穿身體的聲音。

“公主，我們快走，這裏太危險了。”雨寒對公主說着。公主轉身，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彭氏父子。

“彭軍師他們不走這個地宮是出不去的，外面都是漢軍。不行，我們得去救他們。”公主說得斬釘截鐵，便爬上了地面，雨寒只得跟随。

此時對王城的搜查似乎結束了，漢朝大軍已經撤出了殿外，公主和雨寒看着一路的屍體，害怕卻不敢出聲。她們沿着華殿的一側向前爬着，忽然聽到殿門前有聲音。“是彭軍師。”雨寒道。二人不敢靠前只是悄悄的躲在柱子後面。

只見彭吳對彭義滿說：“義滿，你的使命完成的非常的好，我會親自送你二人一程，作為嘉獎，放心，沒有痛苦。”

“大哥，您不是說只要幫助您滅了朝鮮就放了我妻子，讓我家人團聚的嗎，您不能食言啊。這近三年來我盡心盡力的為您傳遞情報，您不看功勞也要看看苦勞啊。”彭義滿萬萬沒有想到彭吳會用劍指着自己的胸口。

“義滿，你未免也太天真了，自古能為朝廷效力都是無上的光榮，死得其所。再說，你見過哪朝哪代的密探可以存活的，這不是為皇室不穩埋下根基嗎。”說完劍一揮，彭義滿便倒在了血泊中。“對了，你的夫人，早就去閻王殿等你了，不用擔心。”彭吳對倒下的彭義滿說完，一劍刺向彭策，彭策退了幾步，靠着華殿的大門倒了下去。

公主見到此情此景，呆住了。她聽到了一切，所有的一切。沒錯，殺了她的全家，滅了她的王朝，害她家破人亡的，正是她要救的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腿一軟，癱坐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