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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連坐在邊緣，一直低頭記錄的安妮都忍不住擡起頭來了。

每個月五千，包吃包住？！

其實在C市，這并不算什麽特別好的待遇，但是對于一個剛剛畢業，毫無工作經驗，甚至連大學也并不是什麽名牌，本人更無一技之長的陸緋言來說，真的太離譜了。

安妮看起來年紀不大，其實工作也有三年了，她是名牌大學出身的碩士學位，本人能力也極強，所以升職很快，每月薪水也不過才六千元。

這麽一個小丫頭竟然一開口要這麽多？！整個房間都靜默了一秒，大家一時間竟是沒反應過來。

隐藏着的隔壁房間裏，男人通過屏幕看見了這一幕，忍不住嘴角勾出一抹笑痕來：他的小丫頭，還是這麽可愛啊！

“這……”年輕的男子有些遲疑的看了眼緋言，又看了眼秦月。

秦月反倒笑了起來：“那麽陸小姐，你認為你本身有些什麽優點呢？”

“大概是，我比較樂觀吧。”這話，緋言當初說過。如今從她嘴裏說出來，頗有幾分諷刺。她樂觀的天性早就在那五年間被慢慢磨滅了，如今剩下的，是渾身是刺，滿眼防備的陸緋言。

然而她實在不知道除了說這個她還能說什麽。

她大學專業是英語，這是個既熱門又不熱門的專業，學的人太多，她毫無優勢。況且，她本人也并不是多愛英語，所以畢業之後，她最初的打算，也就是當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

“好的，我明白了。我們會和你聯系的。”秦月聽完這話，又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便微笑着示意安妮送她出去，緋言有些驚訝，她的記憶難道又出現了偏差？上一世那些刁鑽的問題都去了哪裏？這一次秦月所問的東西，甚至還不如第一輪面試！

不過想起她這次的表現，倒也可以解釋，一個注定不會被錄用的人，有什麽多問的必要麽？

離開程氏的大門，緋言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氣。她回頭看了一眼程氏高聳的大樓和樓頂閃着金光的字，在心裏默默的道了聲再見。

真的，再也不見。

緋言不知道的是，她剛剛走出程氏的大門，會議廳的一側暗門便從內部打開，一個身穿黑色西褲，上身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從門內走了出來。

赫然是程氏的總裁，程骞。

他滿臉的笑意，俨然是找到了失去已久的寶物的模樣，雖然很快這笑意就被他隐藏起來，但他眼睛裏閃爍着的，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言言真是像當初一樣可愛。”他嘴裏輕聲念着，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滿眼的溫柔像水一樣流淌出來，止也止不住。

“程總……”秦月看着他，有些微的遲疑，話還沒出口，便被他打斷：“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就讓陸緋言做蘇曼如的小助理好了。”

“可是，陸小姐自己的意思，是要跟着陳悅安……”方才那個年輕的男子忍不住開口提醒，他是程骞的助理何譚，年紀輕輕，能力卻不弱，可以算是程骞身邊最為得力的助手。

“我知道。”程骞開口，臉上也有些微微的不解。

他的言言，原來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嗎？他知道她最想跟着的其實是蘇曼如，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第一次見到蘇曼如的時候，甚至激動得忘記了他的存在。

這樣喜歡蘇曼如的言言，為什麽在秦月問到，她想要跟着誰的時候，會略過蘇曼如，反而跟着名氣不如她的陳悅安？

但不管怎麽樣，程骞還是難以壓抑心裏的興奮與激動。

他是程骞，但也可以說，他不是原來的程骞。

這一切，都要從三個月之前說起。

程骞滿頭大汗的從睡夢裏醒來。他一把掀開身上被汗沾染的有些濕氣的被子，在冬天的夜裏，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開了暖氣的房間幹燥的讓他想發瘋，他跳下床就朝着浴室沖過去，沖到浴室裏，“啪！”地一聲，他打開全部的燈，暖氣燈刺眼，換氣扇在這樣靜谧的夜裏顯得有些吵，他這才反應過來。

剛剛……是發生什麽事了？

他只記得自己從清清那裏回來，打開房門，看見的是一室的燈火輝煌，空氣裏有隐約的玫瑰花的香味，卻沒有小女人笑着迎接自己的臉。

“緋言？緋言？”他喊了一聲，沒有人回應，不知為什麽，他下意識的有些心慌意亂，去廚房到了杯水，他的手竟然因為顫抖而打碎了一個玻璃杯。

不對勁！

有哪裏不對！

也不曾收拾了碎玻璃，他更加大聲的喊着：“緋言！緋言？”向着房間裏走去。

走進他們的卧室，床單上淩亂的撒着幾片玫瑰花瓣，還有殘落的梗落在地上，心裏的驚慌更深，看着緊閉的浴室的門，他慌亂的喊着“言言”，一面用力推開！

“言言？言言！”程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浴缸裏放滿了水，還撒了滿滿的玫瑰花瓣，鮮紅的堆疊在水面上，他的言言就赤/裸着身體，躺在水裏，睫毛還有些顫抖，雙眸快要阖上的模樣！

就像是，就像是她無數次躺在他懷裏那樣，嘴角還勾着微微的笑容。

程骞心裏驀地一沉，他慌亂的沖過去，小心翼翼的撥開水面的花瓣，這才看見，言言沉在水裏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似乎是有一段時間了，微微的滲着一點點的血絲。

但整個浴缸的水，已經是微微的黃色。

那是血，溶入水的顏色。

後面發生了什麽，程骞都快不記得了。他混亂的大腦在醫生宣布陸緋言小姐死亡的一刻徹底崩潰，他沉默着一個人回到他們曾經的愛巢，在緋言的浴缸下，找到了還剩半瓶的安眠藥。

滿地都是散落的白色藥片，他含了一片在嘴裏，沒有水，用唾沫打濕，苦味很明顯。

程骞苦笑，言言最是怕哭，以前她若是要吃藥，都恨不能用膠囊代替，寧願打針，也是不想吃藥的。如今這半瓶吃下去，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勇氣？

慢吞吞的将一地狼藉收拾幹淨，将安眠藥都收回到瓶子裏，放回抽屜的時候，一拉開，滿抽屜的小小白色紙包，每一個上面，都寫着每日三粒。

很明顯，這是一日一日慢慢積攢起來的。

他竟然不知道，原來她，已經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了？如果他能給她再多一點的關心，又怎麽會發現不了這滿抽屜的安眠藥紙包？！

“哈，哈哈……”程骞笑起來，閉上眼睛，滿眼都是她的笑臉，她朝他撒嬌的樣子，為了他學着吃帶血絲的牛排，有些掩不住皺眉的樣子，她委屈看着他的樣子，她冷冷淡淡不再期待他的樣子……

真的……太多太多，而他，卻想不起來，他最初見到的言言，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言言，言言……”程骞喃喃念着，去廚房收拾了地上的玻璃渣，又把整個家打掃幹淨，伏在她最喜歡的碎花桌布上，寫完了遺書，便躺在了他們那張大床上。

“言言，我來陪你了。你要乖乖的等我，等我。”程骞一片片的吞咽着藥片，當胃液翻滾上來的時候，他痛苦的想要大喊，卻發不出聲音，還有些意識的腦袋裏，此刻全是她臨死前該是怎樣的痛苦！

那樣的燒灼與疼痛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的世界終于陷入了黑暗，也漸漸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便躺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