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豆腐蜜(三)
羊腸小道上一片漆黑,即使月光再亮也無法照明前面的路,因為兩旁的樹木太茂盛,而只有些許的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微微朦胧的在石子路上。
胭花明明記得那個墨衣男子是在她前面的,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呢。幺兒也奇怪的說:“那個人怎麽突然消失了,連個征兆也沒有。”
胭花四下看了看,兩旁都是樹,前面一條石子路通向千文廟,可能是被那個男子發現了吧,所以才故意甩開了她們。
“既然來了,我們就去那千文廟看看吧,看看到底是什麽在作祟。”胭花拉着幺兒小心的走着。
一座黑瓦紅牆的廟宇呈現在她們面前,因為年代的久遠,即使是在晚上看起來也是那麽的殘破不堪,破舊的大門半扇開着,半扇倒在一邊,牆角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在月光的撒照下連圍牆都籠罩這一圈白光,冷風乍一吹來,令人不覺毛骨悚然。
周圍有不知名的蟲子叫着。
幺兒捂着鼻子說:“好重的戾氣,這裏怎麽會有神明,分明是鬼怪才對。”
胭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她往裏走。大殿裏堆滿了雜物,屋頂上有一個角落塌落,月光順着那個窟窿照進來倒也不是特別黑。一些神像還是伫立在上面,不過一些面漆剝落,看上去倒是更加可怖,香案臺上已經沒了香火,只有厚厚的一層灰塵。
突然一只大鳥從神像後呼啦啦的飛起,驚起一堆灰,胭花急忙捂住嘴,幺兒咳嗽着一邊用手揮打着:“好大的灰啊,什麽破廟,這就算不拆我看自己也會倒。”
這時一道黑影掠過眼前,好快的速度,連胭花都沒有看清楚到底是個什麽。
廟外的風呼呼的吹,廟的後殿一片黑,似乎有個人影站在神像後。
“是誰?”胭花低聲呵斥着,“何必裝神弄鬼。”
那人影也不說話,兩人僵持在那裏。
幺兒正欲上前,人影卻飄起來,以極快的速度閃進後門。胭花急急跟進去,原來這廟還有個後院,似乎好像是齋院,看來是給以前的香客住的。
人影已經不見,那個男子也不在,整個荒院裏似乎只有她們倆。這裏到處都是雜草,幾座屋子也是破舊不堪。
月光照的陰森森的,讓人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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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臺階上的一碟青瓷盤子吸引住了胭花的眼神,鋪着一張新鮮的荷葉,荷葉上是一方潔白如玉的豆腐,邊角上似乎沾染了什麽有着淡淡的黃褐色。這兒許久沒有人來,而且自從出了那檔子事後拆廟的工程也停了啊,怎麽會有豆腐呢?胭花往石階上走去,這兒好像是個廚房,而且出乎意料的幹淨,與外面格格不入。
“這是不是今天趙小姐買的那塊豆腐啊?”幺兒正蹲在地上研究那塊豆腐。
對啊,今天那個賣豆腐的婦人不是賣給歡宜一塊沾染了鹵汁的豆腐嗎,而且是最後一塊。
趙歡宜與這些事有關?怎麽都覺得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她把豆腐放在這兒是幹什麽?或者給誰呢?
“幺兒,我們走吧。”胭花轉身,對着還蹲在地上的幺兒說。
淡淡的月光籠着,不知怎的今晚的月亮給人一種森森的感覺。
從石階到大殿後門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可是當她們走到後門的時候卻轉眼又回到了石階前,來來回回不過就這幾步路,卻還是怎麽也走不到。
“糟了,是結界。”胭花不安的說道,“這裏被下結界了,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走出去。”
“那怎麽辦?”幺兒也急道。
“看來要破掉它了。”說完胭花屏息,凝神雙指貫注仙氣用力向前一指,“破!”
前方的牆轟然倒塌,可是很快的,倒掉的牆又重新恢複原樣。
周圍的溫度急速下降,院子裏兩棵光禿禿的枯木随風搖擺着。
“既然來了,又何必走呢。”一聲如嘆息般的聲音傳來,卻又尋不到聲音的源頭,回蕩在整個院落中。
胭花大聲質問道:“你是誰,井水幹涸,勞工失蹤,都是你做的吧?”
突然迎面一陣怪風,待胭花看清楚卻對上一雙眼睛,兇狠卻帶着一絲涼涼的悲戚。
“為什麽容我不得,為什麽要毀我家園?”一雙利手順勢要掐上胭花脖子,胭花卻始料未及。
幺兒迅速拉離胭花,利手撲空,撞到牆壁,圍牆轟然倒塌。
好兇狠的招數,胭花飛上枝頭折下一根樹枝,以最快速度揮向黑影:“我與你無冤無仇,出手竟這般狠辣。”
那樹枝竟如刀劍般鋒利劃開黑影一角衣袍,卻被他身子倒翻躲了過去。
黑影手中凝出三個火團,發出刺眼的亮光向胭花擊去:“你們都該死!”
胭花迅速躲過兩個火團,卻被第三個火團擊中手臂,樹枝“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落成灰燼。
“胭花!”幺兒想去幫她,無奈黑影卻立馬把幺兒困在結界裏,她只能幹着急。
胭花的右手火辣辣的疼,使不上勁。
黑影微微冷笑,眼裏的狠勁又濃了,雙手一出,蒼白的利爪就要碰到胭花的脖子。
“啊……”黑影眼裏的兇狠突然化作了痛苦,他收回雙手倒在地上。只見他的腳踝上不知何時纏上了幾根白色絲線,絲線慢慢順着腳踝一圈圈的纏上他的雙腿,而且纏的他很痛苦的樣子。
周圍的結界瞬間消失,幺兒急忙去扶胭花。胭花順着絲線的一頭看去,只見一個墨衣男子正坐在不高的圍牆上斜着嘴角對她笑。
“是你……。”
男子跳下牆頭,輕輕拂開胸前的一縷發絲道:“胭花仙子,我可救了你兩次了。”
“你究竟是何人?”胭花警惕的望着他。
男子呵呵一笑:“反正是你的救命恩人就對了。”
地上的黑影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胭花看着墨衣男子袖口裏伸出的銀絲道:“這……?”
男子輕蔑一笑道:“這是銀蠶絲,在天池浸泡過九九八十一天,堅韌無比,妖魔纏上必會無力,而且就像是一把尖利的刀一下下的刺他們的皮膚一樣。“
“好厲害的法器。”胭花不禁心下贊嘆,“不過你先把他放了,我有事要問他。”
“這可是你說的,出了事我可不管的。”
胭花點點頭。
男子輕念咒語,那銀絲便乖乖的收進他的袖子裏去。
胭花捂着手臂走到黑影面前,才發現原來他只是穿着一身黑衣,長長的頭發遮住半張臉。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胭花清冷的問他。
“我憎惡他們……”妖氣大減的黑影恨恨的說出了這句話,長長的黑發遮住半張臉卻還是遮不住他神情裏的憤恨還有深深的寂寞,突然擡起臉來,“他們容不得我,我便要殺光他們!”
“大膽孽畜!”男子正欲上前,胭花立馬制止:“為什麽?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為什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容我不得,我是異類,但不害人,為什麽?”黑影自嘲,身上的戾氣慢慢褪去。
“這盤豆腐是怎麽回事?”幺兒正端了那盤豆腐走過來問。
黑影的眼裏呈現出如水一般的溫柔,他立馬起身飛快的奪過幺兒手中的瓷盤子,一陣風沙吹過卷起片片枯葉,在黑暗中令人看不清楚。
待風落下,那黑影與那一盤豆腐卻都不見了。
走出千文廟的時候,墨衣男子與胭花并肩走着,幺兒則化作白貓趴在胭花肩上睡去。
“那妖怪名叫竹樂,原是千文廟後院種的竹子所化,後來随着廟裏的佛經所淨化,最終化為人形,常出廟幫助一些人。”墨衣男子展開扇子慢慢說道。
“那他,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胭花不禁疑惑。
男子聳了聳肩:“那誰知道,中間定是發生了什麽事,就像你說的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出梨花岙的時候,墨衣男子合上紙扇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扔到胭花手上說:“用這個擦擦你手臂,立馬就好。”
胭花接過,看了看,是個潔白無瑕的白瓷瓶,湊近一聞還有股淡淡的藥香。
“真是謝謝……。”胭花擡起頭來想向他道謝,卻發現那男子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去。
周圍除了不知名的蟲叫聲,就只有她,和肩上的白貓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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