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梨花香（二）

“我原來不叫爾安，這個名字是我丈夫給我取的。”梨花樹下的女子淡淡開口道。

“哦？那爾安原來的名字是什麽？”胭花不禁好奇問。

“十七，原來我的名字叫十七，因為我是第十七個殺手。”爾安轉過頭來朝着胭花微微一笑。

胭花訝然道：“你是一個殺手。”

“看不出來吧，我這樣的人也能做殺手，我還真是不稱職呢，後來還嫁給了買主要殺的人。”她自嘲道。

“那，你的丈夫現在在哪呢？”

“他在長安……他不要我了。”她的神情很落寞，她的臉如這梨花一般白。

“爾安……”胭花想安慰她。

她又擡起頭來笑容燦爛的說：“不過我走的時候殺光了他的仇家，這樣他就安全了。”

所以才會落得這樣滿身傷痕差點死掉嗎，真是個傻姑娘啊。

“他都不要你了，你又何苦這樣呢？”胭花不禁嘆氣。

她卻閃着眼睛說：“可是我還愛他，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店裏沒什麽客人，爾安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

“想吃點什麽嗎？有剛做好的香葉糕。”胭花笑着靠過去。

她側着身子說“我想喝點酒。”

這時，世和也背着琴進來說：“正好，今日我也想喝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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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花掩嘴一笑：“你們都當我這裏是酒館了啊，不過正好前幾日我調了一壇子酒，估摸着也可以喝了。”

說完轉身走進廚房裏，出來的時候手裏提着一壺白玉酒壺和三個酒杯：“來嘗嘗味道怎麽樣吧。”

胭花把酒杯斟滿，放在爾安面前：“我兌了一些梨花，所以不是很烈，你喝一點應該沒有關系。”

爾安拿起杯，喝了一口，很清冽，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喝了之後很舒服。

“很好喝。”她微微一笑。

世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的确好喝，忍不住贊嘆：“原來老板娘調酒的功夫也一流啊。”

不過這個酒勁還是挺厲害的，喝了幾杯後，爾安便覺得臉發燙起來。

多喝幾杯的爾安漸漸的話開始多起來，她按了按額頭說：“那麽多的人，全死在我手裏……只要買主給錢，我就殺……我甚至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沾染了那麽多的血，所以我才會有這樣的報應，對不對。”她看着胭花，似在問她。

“所以我才會受到這樣的報應啊，你說是不是啊……”爾安已經微微醉了，臉頰上流滿了淚水大聲質問的。

胭花起身關上店門，走到她身邊伸手撫摸着她的發絲，她的身子顫了顫，緊緊握住雙手：“當我把塗毒的劍刺進他胸膛的時候，他怎麽還能對我笑的出來……”

“所以，後來你嫁給他了不是嗎？”胭花輕撫着她的肩說，“累吧，睡一覺吧。”

說完輕輕撫了撫她的額頭，爾安覺得鋪天暗地的眩暈襲來，慢慢閉上了眼睛伏在了桌上。

“你在酒裏下了迷憂，對不對。”對面的男子開口道，“怎麽，又想管閑事啊。”

胭花白了他一眼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琴是羅绮琴，能探人前事，你早知道她會來。”

兩人對視不禁一笑，世和撥動琴弦：“你只有一首曲子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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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真不适合做殺手。”被刺穿胸膛的男子對着面前提劍的少女笑着說。

少女冷眉道：“你為什麽不還手！”

“因為，我覺得我可能有點喜歡你。”男子的嘴裏突然吐出一口血，之後便搖搖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致軒……”

女子殺人不就這樣，讓對方愛上自己，趁其不備，一舉毀命，不過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竟也愛上了對方。

“十七，這個名字太難聽了，我給你想一個……嗯，叫爾安如何？我定會許你一世安。”翩翩公子摟着懷裏的女子。

一襲紅衣的少女倚在他胸前，兩頰微紅：“好，就叫爾安。”

江湖上最有名氣的女殺手居然退隐嫁給了明月山莊的少主，也不知是奇聞還是佳話。

風中的柳樹搖晃不停，一雙手從背後緊緊圈住少女：“這是誰家的姑娘，在等誰呢？”

少女漆黑長發攏在胸口，低頭嬌羞道：“在等我的致軒回來呢，致軒，你以後不能離開我太久，我等了你好久呢。”

“好好，我以後絕不會離爾安太久，呵呵。”

爾安，你在我身邊，真好。

窗外的雨水迷迷蒙蒙，打着窗棂。

床上的男子，臉色發白，紫白着嘴唇，胸口的劍傷不斷滲出血水。

一位老醫不停的替他清理着傷口：“明月莊主，恕我多嘴，你這傷再這樣拖下去怕是不行的，你這每月來一次，怕也是不行，多狠的劍法啊，居然塗了劇毒。”

男子強忍着疼痛斷斷續續的說：“大夫……你快點，爾安……還在……等我呢。”

“爾安，你想去哪裏？”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裏都可以。”

遠方山青，細雪還在簌簌的下，落在少女的心頭。

“你這個狠毒的女子，我本以為你不做殺手後，你的心地就善良了，你居然狠心殺了淩飛堂主。”雪地裏，一襲紫衣的公子背着手看着遠山。

“我沒有，他不是我殺的啊，致軒你相信我啊……”雪地上的女子哭喊着。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男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什麽，你說什麽？”女子睜大眼睛不相信的看着他。

“如此狠毒的女子，怎能留在我身邊。”說完便拂袖而去。

只留了一身白衣的女子獨自留在雪地裏，似與周圍的雪融在了一起。

都已經二月了，怎麽那麽大的雪呢，下的人心好涼啊。

紫衣公子獨自站在鐘樓上，手下的人上來禀報：“少夫人……今日又除去了萬劍幫，這是與我們作對的最後一個幫派。淩飛堂主叛變之事已經都已經處理好了，還有輕雲山的大夫已接進莊裏。”

“嗯，咳咳咳咳……下去吧。”

大夫說，他已經活不久了，當初爾安的那一劍刺得太深，可若沒有那一劍，她又怎樣會嫁他，她在他心裏，比那一劍還要深。

他不想在她面前死去。

夜風吹過窗，屋內的燭火忽明忽暗，搖搖晃晃。

“哇……”床上的男子又吐出一口血，老醫急急忙忙給他下針。

“大夫，既然治不好了……就不用治了吧……她都不在。”

琴聲戛然而止，畫面如一面湖水被打入石子般慢慢模糊，一曲完畢。

伏在桌上的女子留下一行清淚。

“那個男子，已經死了嗎？”胭花突然心疼起爾安。

世和将手收回說：“明月山莊柳致軒，患病多時，現在是沒死，不過離死也不遠了。”

他又看了一眼胭花說：“都是命中注定，你奈何不了的。”

胭花看着熟睡中的爾安：“可是她好可憐，她都不知道她的致軒快要死了，她也等不到他來找她了。”

睡夢中，一望無盡的梨花，那個一襲紫衣的翩翩公子伸手對她說：“爾安，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去。”

“致軒，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接我，呵呵。”女子嬌俏如花的把手遞給她。

可以很快的，一切都如泡沫一般慢慢淡去。

“致軒，致軒。”女子掙紮的醒來，映入眼簾的卻是胭花笑意盈盈的臉。

胭花把一封信遞給她說：“有你的一封信，剛剛送到的。”

爾安猶疑的接過去了，沒有人會知道她在這裏啊。

輕輕展開信紙，透着淡淡的墨香，熟悉的字跡：爾安，回來吧。

落款，致軒。

“是致軒，他來信讓我回去。”眼裏是滿滿的淚水，爾安開心的看着胭花。

胭花也歡喜的說：“那太好了，那你準備準備回去吧。”

爾安抹了一把眼淚：“我現在就要回去，麻煩老板娘給我準備一匹馬。”

胭花笑着指指門外的馬說：“真巧，我剛剛才買了一匹馬呢，就給你吧。”

爾安騎上馬與胭花告別後就頭也不回的往長安飛奔而去，真希望她能快一點，快點見到他。

世和笑着說：“這個傻姑娘，她若是仔細點便能發現其實這紙上的墨都沒幹，冒充別人寫信，恐怕只有胭花仙子才幹的出來了吧。”

“那又怎麽樣。”胭花從廚房出來，手裏又提着一壺酒說：“我真是越來越願意幹這樣的好事了，我們來喝酒吧，這次沒下迷憂。”

世和一口而幹：“好酒。”

“呵呵。”胭花喝的兩頰微紅，“我給這酒取名為梨花香，怎麽樣，還貼切吧。”

“貼切，貼切，你說的都好。”

胭花又斟了一杯：“不過我好奇的是，你到底是哪方高人呢？我們是不是很久之前見過呢？”

世和沒有回答她，微微一笑，撥動琴弦。

胭花，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飲了這杯梨花香，我便來找你，你說……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