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晚山卷（三）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走這一趟。”佟寶珠已在門口迎他們。

“少夫人怎麽站在外面等呢，天怪熱的。”胭花不好意思的說。

她拿過胭花手上的一個籃子說：“胭花姑娘若不嫌棄，就叫我寶珠好了，我們年紀也差不多。”

“這怎麽行，還是叫少夫人吧。”胭花忙擺手。

“就叫我名字好了，我平時在府裏也就一個人，我就交了你這個朋友了，呵呵。”

星兒開心的挽着胭花道：“你就從了少夫人吧，呵呵。”

身後的蠻子冷漠的看着，沒有說一句話。

進門前，胭花看了他一眼卻覺得他的神情有着莫名的陰暗。

那破碎的臉龐下似乎藏着一種撕心裂肺的漩渦，卷入所有他想卷入的。

佟寶珠的院子裏自帶有一個小廚房，周家老太太似乎真的很喜歡她。即使是在大戶人家，也很少有媳婦配廚房的。

廚房的前頭就是一口挖了一半的井，聽星兒說是蠻子一人挖的。

佟寶珠拉着胭花走到竈臺邊的一張桌子邊，對着她一笑，拉開蒙在桌上的一張紅布。

“這不是晚山嗎？”胭花驚訝。

桌上擺滿了一朵朵的鮮豔的山茶花，嬌豔欲滴。

“花終不能開久，所以我想把它做入食物中，胭花你不是最擅長這個嗎？”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胭花拿起一朵山茶想了想道：“也并不難，不如我們就做晚山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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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山卷？行，我給你打下手。”佟寶珠笑眯眯的說。

胭花擇着茶花瓣：“其實你不必做這個，只要坐着在一邊看着就好了。”

“那怎麽行，我把你叫來就想做些什麽的，整天悶在這府裏什麽事都不做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像個廢人似的。”佟寶珠移來一把椅子與胭花一同坐着擇花瓣。

胭花心想，大戶人家的媳婦果然是不好當的啊，更何況是一個寡婦。

“不過，你沒有見過周少爺嗎？”稍微熟絡一點後，胭花問出了心裏憋了很久的問題。

“嗯。”很簡單的一個回答。

佟寶珠放下手中的花，低着頭，表情有些奇怪。

“我這裏的井還沒有打好，我去外頭吩咐一下丫鬟去廚房再送些水來。”說完站起來往外頭走去。

她似乎很反感有關周少爺話題。

星兒将篩好的面粉拿進來，小心翼翼的對胭花說：“我剛在門外聽見你問周少爺的事，我們少夫人是不讓我們提周少爺的事情的。”

“哦。”胭花心想也許是佟寶珠心裏的一個痛處吧，畢竟是死去的夫君。

“不過，星兒你是周府的丫鬟嗎？我看你很懂你們少夫人喜好。”胭花好奇問。

星兒将面盆放到臺面上說：“我是佟府的丫鬟，從小就在小姐身邊的。說起我們小姐真是命苦，為了個不着道的周少爺，就這樣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這話怎麽說，周少爺怎麽了”

星兒看了看外面，坐到胭花對面小聲的說：“其實啊，這也不算什麽秘密了。周府的少爺在我們小姐嫁來之前在外面就有一個了，還是牡丹閣的一個舞娘。小姐和周少爺的親事是早就訂下的，而且那時佟家在生意上有麻煩需要周家的幫助，當時我們老爺就想着把小姐早點嫁過來，沒曾想周少爺在前一晚就和牡丹閣的紫菱約好一起私奔。誰知發生意外兩人一起燒死在城外的客棧裏，那時，我們小姐，老爺，周府的老太太都在。”

胭花不禁奇怪：“既是如此，那為什麽你們小姐還要嫁過來呢？”

星兒嘆了口氣說：“我們佟府在生意上需要大筆的錢來周轉，如果兩家不結親，周家憑什麽來幫佟家呢？可苦了我們小姐了，總是要以大局為重。”

嫁給一個死人，佟寶珠這命也夠苦的了。

屋外傳來雜碎的腳步聲，星兒急忙起身出去，原來是幾個小厮挑水過來了。

佟寶珠走進來笑着說：“剛好在路上碰見他們挑水來。”看見一籃子的花瓣說，“都已經擇好了啊？”

胭花洗着花瓣說：“這些做做很快的。”

說完從帶來的物事裏拿出一塊細絹布，将花瓣包進去，小心的揉着。

佟寶珠在一邊看着也學着樣子拿起一塊絹布揉着。

屋外傳來一陣鈍擊的聲音，胭花奇怪的探出頭來去看。

“是蠻子在鑿井呢。”佟寶珠淡淡的說。

她又招呼星兒說：“倒一壺茶給蠻子送去吧。”

星兒應了一聲便走了。

“少夫人似乎對這個蠻子特別上心呢。”胭花将絹布用力擠出汁水到一只瓷碗裏。

佟寶珠也拿過一只瓷碗道：“是啊，我總覺得他像我的一位故人。”

胭花也不好再問什麽，便只做着自己手裏的事情。

很長的停頓。

佟寶珠突然張口道：“你不是問我有沒有見過周少爺嗎？”

胭花笑道：“我無心問的，你千萬別在意。”

“我見過。”她把擠好汁的瓷碗放到胭花面前說，“我曾在街上看到過他，很清秀的一位公子，我很慶幸自己将來要嫁的人看起來不會讓自己厭惡。可是，他的身邊卻還有一位女子，那個位置應該是我的。”

“寶珠……”

她走到門口看着門外的那個藍色身影道：“他們的背影好像，所以我才會買了蠻子回來。如果他臉上沒有那道燒傷，或許會和他一樣清秀。我總感覺自己是欠了他的，如果我不嫁，他就不會逃，就不會死。”

胭花心裏有些微微的酸澀，這怎麽會是她的錯呢。

“寶珠，我們繼續做糕點吧……”胭花小聲的叫着她。

“好。”她轉過身來，淚水卻落了下來。

把絞好的茶花汁倒進篩好的面粉裏，倒入一些蜂蜜混合着磨好的栗子粉用力揉着。再用一把木槌敲打着和成面團的紅色面團。

“其實這不是很難。”胭花一邊捶打一邊放入桂花蜜。

“我好像已經聞到了甜甜的味道了呢。”

捶打好之後，把面團分成好幾段，搓成長條再用擀面杖擀成長條，用手卷成一朵花的樣子，看上去像一朵半開半合的茶花一般。

“真是厲害。”佟寶珠看看自己手上的說，“我就卷不好像你這樣的。”

“多做做就會好了。”

上籠蒸就很簡單了，星兒早就把爐子燒的火熱了。

做的少，熟的也很快，廚房裏彌漫着一股香甜的花香味，芬芳醉人。

蒸熟的晚山卷整整大了一圈，佟寶珠用筷子小心翼翼的夾起一塊：“看起來還真像是夾了一朵花呢。”

她嘗了一口，入口芬芳，微微甜蜜。

除了茶花，還有桂花的香味。

“真好吃。”她忍不住稱贊道。

胭花笑笑，将裏面的點心一一夾到盤子裏。

佟寶珠拿起一盤對星兒說：“這盤點心送到老夫人那裏去吧。”

“少夫人真是孝順。”胭花笑說。

佟寶珠說：“老夫人一直待我像親生女兒一般，我孝順些是應該的。”

星兒走了之後，她與胭花兩人便坐在廚房裏倒了一壺茶，品茶吃點心。

屋外的鑿井聲一下一下還在繼續，不知怎的胭花對這個聲音很是反感，這一下一下的聲音，就像地獄的催命。

就在她想着的時候，佟寶珠拿出一個小碗拿了兩個晚山卷起身向門口那個鑿了一半的井走去。

原來她是個蠻子送點心。

很少有下人和主子吃一樣的糕點，即使這個蠻子有點像死去周少爺，但胭花還是覺得佟寶珠似乎這樣做不妥。即使她不怎麽出去，也不與男子接觸，但在府裏和一個毀了容貌的男子太過親近還是會讓下人們說三道四的。

這個蠻子，胭花總是對他生不起好感來，他的身上似乎有着莫名的危險感。

作者有話要說：